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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真能占领中原吗?”
马上的夭娘面带忧虑之色。
裴凉摇摇头。
夭娘一脸惊喜:“他们不能?”
“不是不能,是不好说!”
裴凉补充道。
“异族很强大吗?”夭娘又问。
裴凉这次郑重其事道:“他们常年居于苦寒之地,骑射功夫十分了得,历经几代人苦心经营,如今实力相比大武朝只强不弱。”
夭娘闻言叹了口气,自己也是大武子民,自前朝儿皇帝石敬瑭割让烟云十六州给异族之后,这些生性嗜血的野蛮部族就成了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胁,频频袭扰边关,掠杀百姓,就连雄才伟略的大武开国之君三次御驾亲征都不能彻底将他们扫除,最后只得在与其接壤的祁连山下,修筑了一道绵延百里的边关防线,世代屯以重兵,严防死守,这就是有着天下第一关之称古裕关的由来。
历经大武历代君王不断修缮,如今的古裕关早已固若金汤,令异族大军百年来始终不得越雷池一步。
岂料在两年前,一股异族军队突然出现在大武境内,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极短时间内,兵锋已席卷了大武朝近一半的版图。
这支来历蹊跷的异族军队究竟是如何绕过古裕关的,至今仍是个令人费解的谜团。
如今的大武朝只得收缩兵力,沿都城玉京一带重重设防,抵御异族南下。
对于尽丧胡尘的大片土地和百姓,朝廷只能隔江相望,爱莫能助。
好在这川蜀之地历来险峻,易守难攻,又有大武名将“苏怀义”镇守成都,才抵抗住了异族大军的轮番攻势,像颗嵌入异族大军咽喉的钉子,一直未曾拔除。
但局势突然恶化在一个月前,大将苏怀义被人刺杀在成都的将军府里,一时间众将士群龙无首,盘踞此地数月的异族大军得以趁乱攻入川蜀,兵力如今直达临安边境。
裴凉一行策马西行,不出数日,便能到达成都。
出了建州城,沿途碰到逃难的尽是些达官显贵,看其华丽的服饰和乘坐的车马就知道,想必这些人都是事先得到了风声,提前跑出来的。
不然建州城里的百姓不可能那般平静,显然被封锁了消息。
雨势渐停之后,裴凉见胯下白马速度也变慢了,索性下马牵起缰绳,在山道上行走。
夭娘独自坐于马背,倒也悠哉。
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远望万顷竹林随风摆动,起伏如海,十分壮观。
嗅着空气中沁人心脾的甜甜竹香,夭娘心旷神怡。
“这里好美啊!”
马上美人一声惊叹,接着笑着问道:
“你说谁要能一辈子隐居在这里多好!”
裴凉转头看了夭娘一眼,两道剑眉微微一挑,英俊的侧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毒蛇可是最多的,最毒的蛇名叫竹叶青,趴在竹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人一靠近就会被咬伤。”
“啊”夭娘脸色微微发白,连忙举头四顾,似是生怕身边突然窜出一条蛇来。
对于这种无脊椎的冷血爬行动物,每个女孩子骨子里都有深深的恐惧感。
不过夭娘虽然心性简单,却也是聪慧之人,略一琢磨,立即冷笑道:
“好你个臭裴凉,编些谎话就是为了吓唬我,当我夭娘是三岁孩童不成!”
裴凉叹了口气,徐徐说道:“你若不信,一会留心便是!”
夭娘哼了一声,进入竹林之后,故意摆出一副大大咧咧,游山玩水的样子,只是用眼角余光不停在四周打量。
蜀南的竹子长势很高,体形挺拔,清风拂来,翠绿的竹叶呼啦作响,片片飘落。
这本身极美的风景,都怪裴凉那张破嘴,一旦有些碎枝坠下,夭娘都会心惊肉跳一下,哪还有观赏的心情。
“喂,我累了。”
夭娘不满说道
“那就歇歇。”
裴凉停下马,就要抱她下来。
夭娘一把推开他的手,脚踩马镫,就要纵身跳下,岂料下雨之后,无论脚底还是马镫都比较湿滑,夭娘惊叫一声,一屁股摔倒在地。
好在地面柔软,高度也不高,除了出丑之外,人倒也没受什么伤。
沾了一身淤泥的夭娘爬起之后,一脸愤恨地盯着神色尴尬的裴凉。
“你是猪吗?”
夭娘冷冷骂了一句,见裴凉又过来搀扶她,遂一跺脚,转身跑入竹林之中。
裴凉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夭娘气鼓鼓地往竹林深处跑了数百步才停下来,一回头,见那裴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也没叫住自己,不由更是气恼。
“你别跟着我”
“小心有蛇”
“咬死我也跟你没关系”
夭娘刚撂下一句狠话,眼眶就湿润了。
岂料这身后男子下一句话直接让夭娘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那我先走,前方一里有座亭子,在那儿等你。”
裴凉说完了这话扭头就走。
夭娘紧紧握住双拳,抑制住自己的哭声,整个人默默站在了原地。
———
在这座名为“观潮”的亭旁,裴凉栓好白马,坐在条凳上,倚着靠栏,惬意十足。
此处地势较高,四面环翠,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地点。
山风拂面,裴凉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前后不到一里地的路程,夭娘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中途停了又走,走了又停。
好不容易来到亭子前,当看到这个男人竟然四仰八叉地躺着睡着了,夭娘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裴凉猛然睁开双眼,这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寒霜美人令他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夭娘即使再生气,还是被这个动作逗笑了。
“你觉得我会是恩将仇报的人?”
“不会不会。”
裴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怕什么?”
夭娘语气一冷,俏脸飞变。
“都是误会,快快请坐。”
裴凉笑容谄媚地拉着夭娘坐了下来。
刚坐下,夭娘就在男人胸口捣了一拳“你就是存心想看我出丑对不对?”
裴凉一脸冤枉:“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
“骗鬼呢!以你的身手,怎么不能抱住我。”夭娘不依不饶。
裴凉知道自己永远争不过她,索性闭嘴不言。
“你哑巴了?”
夭娘等了又等,也没等到男人道歉的话,不禁急了。
裴凉灵机一动,用手搂住夭娘的小蛮腰,掰过一条莹白的大腿,放在膝前。
“大美人摔疼了没有”
“滚开,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我给你揉揉”
“你是不是又想占我便宜”
“天地良心”
“那你揉吧”
“嗯”
“你色迷迷往哪看呢”
“总不能闭着眼揉吧”
“就罚你闭着眼……你力道轻点啊,手劲怎么这么大”
亭子下方有个水潭,是活水,清澈见底。
夭娘坐在潭水边,舀起清水,清洗着裙子上的泥垢。此刻夭娘很后悔没在建州城里买一身衣服,搞得现在换都没得换。
夭娘察觉有异,猛一抬头,看到亭子里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再低头一看,果然春光乍泄了。
“臭不要脸,转回去!”
受到呵斥的裴凉捏了捏鼻子,转过身去。
夭娘舒服地将两条腿都浸泡到泉水里,来回踢溅着水花,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
“你可别脱光了下去洗澡啊。”
裴凉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想得美!”夭娘笑声如铃。
裴凉微微一笑,双臂抱肩,目视远方,清风拂面。
———
穿过这座竹林,天色将晚,前方依然是绵延大山。
裴凉策马向前,在一条下山的岔路旁,出现了一座二层竹楼,黄色酒旗迎风招展。
“今晚有地方歇脚了”夭娘兴奋地指了指竹楼。
裴凉忽然摇了摇头,面有沉重之色。
“闻到了吗?有血腥气!”
裴凉一句话,瞬间让夭娘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抓紧了男人的衣袖。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裴凉笑道。
夭娘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连仇人的脑袋都敢割下,现在听到血腥气都这么紧张。
“这能一样嘛!”夭娘撅起了嘴,对于杀害家人的凶手,谁都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哪还顾得上怕不怕。
眼看裴凉缓缓下马,夭娘急了:“咱们还是走吧......”
“你在马上等我。”
裴凉头也不回地朝竹楼走去,夭娘也想跟进去,但又怕场面太血腥,只得喊上一句“你赶紧出来啊。”
裴凉推开紧闭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屋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仅能从二楼透下一点光亮。
裴凉目力惊人,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前方五米开外的尸体,那装束应该是店小二,脸朝里侧卧着,身下躺了一大片血迹。
一楼一共摆了八张桌椅,除了小二身死的地方桌椅有些杂乱之外,其余都摆放得很整齐,裴凉往里走了几步,右手边是掌柜的柜台,那里也有浓重的血腥气传来,想来是凶多吉少。
柜台上的账目掀开着,里边到处都是翻动的痕迹,老掌柜则仰面瘫倒在桌子下,额头处有一个血洞。
若是劫财,这劫匪武功也是相当了得,看老掌柜额头的血洞应该是被弹指类的内家功夫所杀,伤口是个规则的圆形,没有切割痕迹,绝非兵刃或暗器贯穿所致。
这一楼只有两具尸体,而且死亡时间都不长,应该是裴凉和夭娘刚进入竹林时发生的命案。
裴凉又登上二楼,并排三个房间,房门紧闭,前两个推开之后,屋里空荡荡的,床褥整齐完好,像是没住过人。当第三个东边房门推开之后,裴凉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一位红衣女人直挺挺地坐在正对门口的凳子上,披头散发,脸色煞白。
最骇人的是她的嘴角像是被利刃划破了,从左耳根一直划到了右耳根,露出了血淋淋的恐怖笑容。
若非裴凉定力了得,寻常人突然见到这种场面,十有八九会被吓晕过去。
女人没有了呼吸,尸体还被如此糟践,显然凶手是出于恶趣或者示威的目的。
裴凉眉头一皱,预感这个凶案不简单。
乱世之下,盗匪横生,这酒馆开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店主人被人谋财害命也属正常,但一般盗匪杀人之后断不会做此无聊吓人之举。
裴凉正要走进去勘察一番。
忽听楼外的夭娘尖叫一声。
裴凉瞬间冲入房中,破窗而出。
夭娘浑身瑟瑟发抖地趴在马背上,一见到裴凉,挣扎下马。
裴凉快速跑来,一把将夭娘抱下马来。
“发生了什么事?”
夭娘死死抱住裴凉,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有我在!”裴凉轻抚着夭娘的秀发安慰道。
“我……咳咳”夭娘气息已乱,刚说了一个字,就剧烈咳嗽起来。
“看到什么了?”裴凉顺着她的只言片语问道。
夭娘等到气息平稳一些后,才啜泣道:
“当时你进去没多久,我突然感觉身后好像被一双眼睛盯着,猛一转头…….就看到……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人…不!是女鬼!”
提到女鬼两个字,怀中女人身躯颤抖得更厉害了。
裴凉眉头一皱,眼中却闪起一道锐光。
他拍着夭娘的肩膀,然后转身腾空而起,落在了竹楼的檐角上。
透过破碎的窗户看去,房间内的红衣女尸已赫然不知去向。
裴凉清晰记得夭娘呼救时,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在夭娘的连声催促中,裴凉飘然落地,翻身上马,带着她迅速离开了此地。
他从来都不信什么鬼怪乱神,这一切,显然是有人在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