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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春闱第一日,贡院附近人员复杂,各种三教九流都汇聚于此,每年京兆府都得收到不少投诉信,皆是被偷了东西的。
以往只是听闻,没想到今日谭月居然真的碰见了。
“居然有贼子敢在我江祈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看我不把他抓了扭送到衙门去!”
江祈一撸袖子,便要冲上去。
“阿祈姐姐,等一等!”谭月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递给她,“若你对付不过那个歹人,就拿这个撒向他!”
江祈接过:“这是何物?”
谭月动作一僵,她总不能告诉阿祈姐姐,这是她调制的一种可以使人昏迷的毒药吧……
不过时间紧急,江祈倒也没有犹豫,她揣着药包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阿祈姐姐威武!”
谭月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便小跑着追上去。
“哎呀,郡主,你慢些!”湘沅和兰苕匆忙地跟上,有些担忧她的身子。
大街上有不少人,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裳的人奔跑着穿梭在人群之中,还不时慌张地回头看几眼。
江祈攥着拳在后面穷追不舍,嘴上还不住喊着:“站住!”
有不少过路的人见了,都慌慌张张地避让出一条路给他们。
谭月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脸颊通红,细细密密的汗打湿了她额前的刘海。
“呼,阿祈姐姐跑得可真快。”她的速度与江祈比起来,简直是乌龟与兔子的差别。
江星若只能眼见江祈的声音愈来愈远。
“喂,小丫头,你没事吧?”
正在江星若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汗水时,她听到了有人这样问。
声音潇洒恣意,极为狂狷洒脱,又如环佩相击般悦耳。
江星若回头,只见来人是个身着墨绿色锦袍的少年,他长身玉立,长相极为俊美。
少年长眉入鬓,一双凤目眼尾微微上挑,更显他风流率性,他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靠近了还能嗅到几分酒意。
江星若看得不禁心神一愣,这人怎么长的比她的哥哥们还要好看。
“嗯?”少年抬起白皙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莫非是个痴儿?”
江星若这才回过神来,她也没计较少年说她痴傻,只急忙说道:“前面有个小偷,窃取了别人的东西,我姐姐追他追不上……”
连江星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求助这个少年,只是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少年一定会出手相助。
“我可不轻易出手帮人,”少年长眸中带了一丝懒洋洋的笑意,“你可得提前想好,许给我什么东西。”
话落,少年一个闪身,江星若还没看清,他便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一阵劲风吹过,几分醇香的酒气拂面。
“郡主……”兰苕有些警惕地靠近江星若,“这人武功底子颇为深厚,绝不是等闲之辈!”
江星若恍惚了一瞬间,随后她紧了紧眉头,继续向前跑去。
湘沅不禁瞪大眼睛:“郡主,我们还追啊?您注意身体!”
江星若却顾自拎着裙子向前小跑着,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几分少年身上的酒意。
既然这人说了要好处,她总得过去给他付清了酬劳。
阳光正好,一阵温和的清风吹来,江星若跑得热乎乎的脸蛋感觉凉快了一些。
只见不远处的人群消散空旷了一些,街道中间只剩下火红色与墨绿色的身影,还有一个灰色衣裳的男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呻吟着。
看来阿祈姐姐和那个少年已经将事情解决好了呀。
那俊朗的少年神色慵懒,姿态淡然地抱臂站在那里,见江星若来了,非常自然地伸出了自己修长好看的手。
意思很明确,他要他应得的好处。
谭月粉嫩的小拳头偷偷在袖子中握紧了。
虽然他帮了大忙,但是为何看上去这般欠揍呢!
但是江星若也不是不守承诺的人,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一块雕刻精美,千金才得一换的羊脂白玉所做的配饰。
江星若将东西轻轻放到少年的手心中,温温软软的指腹轻轻拂过少年的掌心,让他不禁扬了扬眉。
这小东西倒是讲诚信,出手还如此大方。
拿了东西,那少年便也不再留,甩着玉件上头的穗子就身形潇洒地离开了。
经过江星若的时候,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声音如醇酒一般醉人,随着他一身酒意,吹散在春日的暖风中。
江星若杵在原地,一双水眸一眨不眨,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祈不明所以地挠着头走过来对江星若说:“这家伙,不知道从大街上哪里的旮旯里窜过来拦住了这个小贼,然后便将他暴揍了一顿,倒是抢了本姑娘的风头!”
江祈一脸莫名地看着少年潇洒远去的俊逸身影,回头便发现江星若在愣神。
她凑近唤道:“若若?你怎么一直在发呆呢?”
江星若这才缓过神来,此时因方才奔跑而潮红的小脸,现下已经恢复了原来苍白的模样,有着脆弱的惊人美感。
她拉住江祈的手,明亮的眸中闪着疑惑的光芒:“阿祈姐姐,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方才那个人。”
“啊?怎么会!”江祈立马否决,“你自小在宫里长大,很少出宫,又怎么会接触到这样的宫外人。”
江星若听了,这才若有所思地松开了手:“也对……不过真是奇怪呢。”
或许有些人天生见了,便会觉得有几分眼熟吧。
-
六王府。
江隽刚带着几个小厮从贡院凑完了热闹回来,正和他们打着赌今年的会元是谁,却余光一瞥,瞄到了一片青色的衣裙裙角。
“苏姑娘?”江隽看着苏繁烟手中的扫帚,皱着眉走到她面前,“你这是?”
苏繁烟漂亮温雅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看起来有些懵懂:“王爷,我说过不能在府里白吃白住,就想着帮忙扫扫地也是可以的……”
江隽剑眉微微上挑,趁苏繁烟说话的功夫,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扫帚,扔给了身后的小厮。
“诶?”苏繁烟睁大了美眸,看着面前这个俊雅男子,“王爷?”
“你是我府上的客人,何来白吃白住一说?”看着面前有些迷糊的女子,江隽的心不可控制地一软,他眸间浮上一层无奈。
“只是,我差人遍寻京城,都不曾找到有哪户姓苏的人家有女儿走失的,苏姑娘,你会不会记错了?”
“啊,这样么……”苏繁烟眼眸微垂,卷翘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几分落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是来自京城,或许真的是我记忆错乱了吧。”
见她有些自责,江隽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默默转过头,侧脸轮廓清晰:“……你的身份一定与京城有关,我会继续帮你查下去的。”
灿烂的阳光下,江隽颀长的身影仿佛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看在苏繁烟眼里,仿若神祇。
顿时,苏繁烟笑眼弯弯,容颜清丽如出水芙蓉:“江隽,你人真好!”
她娇软俏皮的声音唤了声江隽的名字,让江隽不由得愣神。
许久不曾有人这样唤过他的名字了。
伴随着幽幽花香的清风掠过,苏繁烟乌黑柔软的长发轻轻飘起,江隽嗅到了几丝皂角的清香味,让他不知为何,心尖一颤。
明明往日里……他惯是更喜欢熏香的味道。
“挺好闻的。”鬼迷心窍一般,江隽说。
苏繁烟一愣:“啊?什么好闻?”
她迟钝的样子,让江隽想起来幼时养的一只兔子。
兔子天性胆小,可是那只白兔子一点都不怕人,无论谁来,它都十分与之亲近。
那只兔子后来怎么样了呢……
似乎是被过路的四哥抓回去烤了吃掉了。
江隽凝眸看着苏繁烟,忽然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没什么。你这么呆呆的,可不要谁的话都相信。”
苏繁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笑靥如花道:“我知道,我只信你就是了。”
江隽挑眉,想说自己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
罢了,她这么认为,好像也不错。
苏繁烟明明看起来是个娇生惯养的闺秀,可是心性却十分朴素平和。
不仅仅是在王府,江隽相信,她就算是住在乡下草屋中,也都可以适应的非常快。
这样的特别,倒真是与众不同。
江隽垂眸想了想,对苏繁烟说道:“日后若有宴会,我会带着你一起赴宴。说不定这样也会找到一些线索。”
苏繁烟笑着点头:“谢谢你,江隽!”
她又这般唤他,江隽顿时觉得耳垂有些热。
真是奇怪,如今的天气也不算很热啊……
-
四王府。
“查到了?”四王爷站在窗前,正悠然地拿着一本书看。
“回王爷,江南苏家的嫡女,确实是叫苏繁烟不错。前段日子,她刚启程去往京城,但是具体原因却是不知。”暗卫冰冷地汇报着与苏繁烟有关的一切。
四王爷笑了一声,合上了书:“那本王便要抓紧一些了,趁苏家的人还没有发觉到苏繁烟失去联络这件事。”
“王爷,属下斗胆问一句,”暗卫面色欲言又止,“苏繁烟既是在六王府,我们该如何接触到?”
四王爷听罢,朗笑一声,眼中泛着丝愉悦的兴味:“我安插在六王府的暗探,带回来了一些有趣的消息,我这个六弟和苏繁烟相处甚好,却不知其真实身份,还在京城里替苏繁烟打听着呢。”
四王爷眉眼中闪过一缕嘲讽:“且看着吧,他既看重苏繁烟,出入一些场合,就必然不会不带着苏繁烟。”
“到时候,何愁接触不到苏繁烟呢?若到时候苏繁烟不愿意乖乖跟着我们走……”四王爷眸色一暗,声线冷了下来,“那就只好除掉她了。”
毕竟,他得不到苏家的助力,也必然不能让江隽那个蠢物得到!
“继续查,查清苏繁烟突然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四王爷沉声吩咐。
“是!”
-
这几日江景翊在考试,整个二王府都十分紧张担忧,江星若还随着二王妃去文曲星庙拜了两回。
这日上午,谭月正在九曲回廊上喂着鱼。从前在宫中,她也喜欢喂瑶华宫鱼池中的锦鲤。
如今她刚从宫里回王府没多久,二王府这片池子里头的鱼儿,就已经被她喂得肥肥胖胖。
江景珩远远的,便看到自家妹妹伏在栏杆上正撒着鱼食,像是不小心坠落凡间的小仙子,一举一动中透着的都是与凡尘女子不同的灵气。
她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挽住,更显她楚楚柔弱。巴掌大的小脸上,两双美眸如星子一般,闪烁着的光芒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哥哥!”看到江景珩,江星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我刚要去启辰院寻你。”
江景珩:“我听兰苕说了,但你身子初好了些,我不放心,便决定自己过来找你了。”
他从湘沅的手中取来一把鱼食,跟江星若一同喂了起来:“若若,是有什么事吗?”
“哥哥真聪明,”江星若笑着眯起明亮的眼睛,“确有一事需要哥哥帮忙。”
江景珩无奈地抚了一把她的头顶,语气带着星星点点的宠溺:“若有需要,日后派人来说一声就是,哪还要你特意跑一趟?”
他这态度让人丝毫不怀疑,就算江星若是要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江景珩都要想办法摘下来给她。
江星若道:“哥哥,我……想去国学府上学。”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扑闪了一下,灵动可爱。
“国学府?”江景珩有些惊讶,“为何突然想起来去国学府?你体弱多病,父亲或许不会准许你去国学府上学。”
他又补充道:“小妹你才思敏捷,自小受名师教导,若真想读书,哥哥不妨给你遍寻最好的老师,不比国学府差。”
江星若梨涡甜甜,眸中漾出浅笑:“只是有些向往罢了,京城的名门世家的子女都可在国学府读书,而我从小却因这副身子只能憧憬着……不过好在如今好了些,我便想去瞧瞧。”
她撒完手中最后一点鱼食,上前拉住了江景珩的袖角,轻轻摇晃着:“哥哥,我就去看看,若是身体不舒服,我绝对不会逞强。”
江景珩哪里受得了她这般央求,只能无奈点头,随后不解地问:“那为何找我呢?此事若你亲自央着父亲求一会,他定会准许的。”
听他这样说,江星若吐吐舌:“因为清训姐姐管理国学府女学生的入学呀,笨蛋哥哥,不然我为何找你?”
陆清训是当朝右相的嫡长女,更是京城闻名的第一才女,故而才会被隆德帝亲自委任,担任国学府的女太傅,掌管女学生的一应事务。
更重要的是……陆清训是江景珩的未婚妻。
江景珩果然耳垂一红,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竟开始调侃起哥哥来了?”
江星若恬笑着看着自家窘迫的哥哥,水眸中泛着揶揄的光。
“我会与清训说一声的,”江景珩轻轻捏了捏小妹软乎乎的脸颊,十分满足,“不过,你也要记得若去了国学府可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好。”
江星若乖乖巧巧地应了声“好”,随后垂下自己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一丝复杂。
其实她去国学府,并不是因为单纯的憧憬。
国学府里,新旧贵族、王公大臣家的子女云集,在那里更容易获得顶尖的信息。
只是这些她却不能对江景珩说,以免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