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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观音?”
李昭与众人皆望着他。
廖和道,“这是长在岭南毒瘴林中的一种毒草,量极少,采摘困难,且有剧毒,只要一滴汁液就能叫人见了观音,所以叫滴水观音。”
棠墨白有些奇怪,“见观音?”
廖和冷笑一声,“你死了不就是去见观音吗?”
棠墨白哼道,“怎么不说见阎王?”
廖和被一顿抢白,横眉一竖,“你还听不听了。”
“明明是我说的有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孙向文忙分开两人,转入正题道,“这么说来,此毒的确极难得。”
廖和不理棠墨白,接下话,“不错,一般毒药贩子不卖,就算卖也是极贵。”
李昭淡淡点头,“所以,这个小娘子便不会是凶手。”
王老爷听完不由得心中不快,“就不能是别的人得了这毒,递给这个妇人,要她谋害我父亲么?”
李昭轻轻按着手中的药囊,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就算如此,这小娘子亦不是主凶,王老爷稍安勿躁,孙县令会给你一个真相的。”
王老爷只好不言语,众人安静下来,只看着李昭的动作。
李昭四面环顾了房内空荡的墙壁,然后朝晏欢欢招手,“你且过来指给我,暗门何处。”
众人目光瞬间看向她,孙向文下意识摇头,“这房内绝不可能有暗门,我差人摸索过好几遍,连石头缝都扒开看了。”
晏欢欢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铐叮叮当当往门外走去,众人一时惊诧,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几个差役更是紧紧跟了上去,生怕她要逃走似的。
只见她伸出伤痕累累的紫青手指,颤抖着摸向房门环,她将门环一拉一扣,变作了一个团,将团往里一按刚好与门框后的圆形凹槽契合,一道暗门从门后面缓缓打开,大小仅容一人通过。
众人皆目瞪口呆,叹这暗门之巧妙。
李昭轻轻道,“这便是了,孙县令,劳烦您差几个衙役进去,将里面探个究竟,当封则封。”
未等孙向文下令,几个衙差便已经迫不及待的闯了进去。
李昭继续道,“我还要去小厨房看一看。”
孙向文转头,王老爷正看着暗门出神,见县令大人看他,忙回过神来。
王老爷前面引路,一行人跟在后面,挤到小厨房门口。
李昭咳嗽一声,轻轻道,“还请让当日伴姑出站,在下要问她一问。”
王夫人讥讽的一笑,“大人们还有什么事没有问完,衙门都升过堂了,就差把我这老奴请到牢里,指认她就是凶手了。”
王老爷急忙一拉王夫人的衣袖,让她莫要多嘴,王夫人不从,“我哪里说错了,这个娼妇明明就是真凶,可他们就是左右推诿,也不知这贱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也许是腿间风光被这些人都领略过了…”
这些话语不堪入耳,实在难以想象是从书香世家的妇人嘴里说出来的,王老爷亦觉得难堪,高喝了一声,喝住了王夫人,命仆从将伴姑叫来。
王夫人讪讪不语,不一会儿一个老妇人从人群中出来,跪倒在地上。
李昭对这些口舌置若罔闻,只低头轻声问,“伴姑,当日煮茶之水,是你亲自烧的,或是外面茶坊买来?”
那妇人战战兢兢的回禀,“是老奴自己烧的。”
“哪里烧的,当时可有旁人在场?”
那老妇回忆了一会,“是在老太爷院内的后厨烧的,当时厨房里还有一个小丫头玉川,她做点心,老奴烧水,闲聊了一会儿,老奴见水开了,便提去泡茶,再无其他事情了。”
李昭低下头,盯着小厨房簇新的门槛,“这厨房近日也修葺过吗?”
“是的大人。”
李昭轻轻点头,走了进去。
小厨房内锅炉俱全,李昭一边四下环顾,一边问道,“当日茶水是在哪里烧的?”
伴姑伸手指去,“就在那处火炉子上。”
李昭仔细看了那火炉子一会儿,又问道,“这火炉子可是固定的,你家老太爷喝茶一向是在此处烧的水吗?”
伴姑摇头,“这老奴不晓得,老奴原本是大太太房里伺候的,只因这几日忙碌,才借调过来。”
李昭抬眼看向孙县令,孙向文登时一竖眉,厉声道,“原本负责烧水的是哪个丫头,还不自己站出来,怎么还要本太爷三请四催请吗?”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从众人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平日里是奴婢伺候烧水的,只是这几日大日子,奴婢忙不过来,就让杨奶奶过来帮忙,只这几日是她烧的水。”
李昭低头看她,声音清和如春风化雨,“往日里烧水的地方可是固定不变的?”
小丫头心头紧张略缓,点头如捣蒜,“是的大人,我家老太爷有个忌讳,凡他的东西放置归纳,非他亲手,俱不可移动位置,我们下人更是轻易不敢移动分毫。”
王老爷亦点头,“家父的确有此讲究。”
“老太爷这个忌讳知道的人多么?”
“伺候老太爷的人都知道,是以才能避开,免得犯了忌。”
李昭不再询问,他抬头往房梁上看去,一条横梁正正好横跨了烧水的火炉,油漆的锃亮。
“墨白,你上去看看,拿把小刀和帕子,把横梁上的漆膏刮一下。”
棠墨白很快领会他的意思,飞身掠上横梁,细细看了一会儿,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轻轻刮着,末了掏出帕子包好,双脚一登飞将下来。
李昭接过帕子,上面细细的一层黄褐色粉末在朱红的漆膏里赫然显目。
“此事已经明了,县令大人可以去把漆匠找来问一下了,这是证据,还请大人妥善保管。”
孙县令忙不迭接过帕子,厉声喝道,“王老爷,那漆匠是何人,速速报来。”
“…这是我夫人的表兄弟揽过去的活计,他怎么会害我们?”
王老爷跌坐在地上直摇头,王夫人却指着李昭尖声叫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做的手脚,为的包庇这个贱人,想要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做梦去吧!”
王夫人欲冲上前扭住李昭,棠墨白手腕一翻,手中的短刀未等她欺身便已经抵住她的喉咙,王夫人瞪着眼睛丝毫不敢动弹,几个衙役趁机上前一把将王夫人制住,孙向文摸一把头上的汗,这个妇人真是不知死活。
李昭冷冷静静,波澜不惊,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变化,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等一切落幕后,他才微微抬起手,朝孙向文淡声道,“在下病痛缠身,堂审便不露面了,先行告辞,烦请孙县令有空与我那老管家结下帐。”
孙向文知道他的规矩,忙点头,“稍后会让我家帐房过去府上一趟,此番您辛苦,您可真神…”
孙向文恭维话还没有说完,李昭只道了一声失陪,便转身出去了,廖和等人亦连忙随上。
孙向文只来得及对他的背影行了个礼,接下来就开始捉拿案犯,马不停蹄。
廖和与棠墨白护着李昭回了半月巷的宅子,陈叔正在院中看着炉上煨着的药汤,听见动静抬头,忙站起身来行礼,“老奴就知道殿下回的早,饭食已经做好了,殿下趁热用了。”
李昭颔首示意他起来,径直进了正屋内堂,解下身上的云青外袍,就着一盆清水净了手脸,一边吩咐,“大家一起用吧,廖和吃过后再去医堂。”
陈叔拿了他居家常穿的牙白色素纹长衫与他换上,饭厅之中棠墨白已经和廖和因为芋梗汤谁多喝了一碗在吵嘴了。
李昭不由得叹气一声。
这两人见是李昭来了才停了口舌,纷纷埋头吃饭。
这两人岁数差的不少,可是脾气却是不对付,碰在一起没有不拌嘴的。
不过李昭从不呵斥他们。
因为有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争吵才让这座偏僻的宅院有了些生机勃勃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