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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临江半晌没言语,他喝了口茶,淡眉冷眼,“闵敬舒呢?”
小翁跑出去,将敬舒叫了进来,敬舒还穿着白日里的衣服,挽着她的包,高跟鞋优雅,除了脸色苍白,她一切都好,似是知道纪临江没她好果子吃,她很淡定。
“从酒店回来后,一直在门外候着,没有跟旁人接触过。”管家说。
纪临江说,“东西拿来。”
敬舒看着他,这应该是两人争吵过后,第一次正面对话,不出所料,纪临江的态度很冷,敬舒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闵敬舒,凭你的心智,今天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这趟外出。”纪临江冷冷盯着她。
管家闻言,夺走了敬舒的包,用力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手机、证件、微型偷拍设备掉落在她的脚边,敬舒轻轻吸了口气。
纪临江也不看她,脸色愈发冷落,“我说过,不要用你对付宋司璞的伎俩来对我,你是什么路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拿过桌子上的一枚糖果,微微低头,缓缓将糖果剥开,“带她下去,让阿姨给她做全身检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私藏设备的地方,包括头发、私处,检查完以后,换身衣服,送去给宋司璞。”
敬舒抿唇,被阿姨领进了一楼的一间房,她任由阿姨扒光了她的衣服进行检查,包括私密部位的查看,这些人许是得了纪临江的“特许”对她异常粗暴。
敬舒将翻江倒海的情绪咽了下去,她不再对纪临江抱有幻想,对付纪临江这样工于心计的人,心存侥幸只会自取灭亡,敬舒必须将那些会让她变愚蠢的情愫扼杀在意识深处,只有把他当成冷漠的敌人,她才能将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当成一种理所当然,她的情绪才不会崩溃,甚至她可以镇定从容的面对他对她的一切伤害,才有翻身的可能,必须为了日后的打算,乖巧下来。
检查完毕,没有异常,她被送回纪临江身边。
敬舒安静极了,没有曾经的控诉和怨怼,没有让人厌烦的眼泪,她像是收起了满身棘刺得玫瑰,任人摧折,毫无还手之力,这似是纪临江想要的结果,让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纪临江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起身往外走去,管家推了敬舒一把,敬舒踉跄跟上前。
今夜可能九死一生,纪临江如果用她来交换许韵桦,正印证了宋司璞那句话,他们很快就会见面,这一次,宋司璞不会再放过她。
“老板,定位显示,宋司璞的车又前往海边了,他有可能故意暴露位置给我们,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小翁说,“你的身体还未痊愈,医生让你静养,老板,你要不要在家里等着?我和小赵去就可以了。”
纪临江没言语。
车子径直停在海港市海边的一处断崖前,纪临江下了车走过嶙峋的石头,敬舒跟在他身后,明知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赴约,可她还是紧紧跟着他,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抗衡的,任何的反抗都会给小娴带来危险,所有的仇恨都不及小娴的性命来的重要,如果能保住小娴,她可以义无反顾的赴死。
裸石巍峨,似是从海底裸露上岸的白色石质,这样的光滑的巨石绵延了整条海岸线,巨石和巨石之间的空隙里海水激荡,他们需要从一个巨石跨至另一个巨石,才能到达近海的裸石,如同巨型的石头方阵,犄角峥嵘,每跨出一步,敬舒便心肝剧烈颤抖。
远远看见宋司璞站在最后一块巨石的断崖前,许韵桦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巴,跌坐在地,断崖下便是海浪怒拍的深海区。
宋司璞站在风口处,一轮弯月挂在他身后的半空,夜风烈烈,吹动他的衣领和袖口,他叼着的烟忽明忽暗,“闵敬舒,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敬舒跟随纪临江来到宋司璞所在的位置,这块光滑的巨石平坦细腻,坐在这里,可以眺望整个大海,是看日出日落的绝佳地点,她的脸色微微惨白,从宋司璞手中躲过了一次,不可能躲过第二次。
纪临江所带的保镖纷纷跨上这座宽阔的巨石以后,不显得拥挤,空间依然平坦阔朗,只是白色的石头在月夜下,恍花人的眼睛。
“你知道瑾乔怎么死的吗?”宋司璞旁若无人地看着敬舒,“从这里跳下去,她最爱这里的日出。”
敬舒微微有些惊愕,她迎上宋司璞漆黑的眼睛,仿佛看到他眼底嶙峋的深刻,两人静静对视片刻,他率先移开视频。
宋司璞看向纪临江,废话不多说,“你给我闵敬舒,我给你,你的青梅竹马。”
纪临江的阵仗不输他,他的身后站着七八个黑色西装的保镖,宋司璞的身边只有四个出狱的囚徒,闻言,纪临江皱了皱眉,他忽然低头看了眼身侧的敬舒。
敬舒恰时抬头看他,强劲的海风将她单薄的身体吹的微微晃动,苍白的皮肤仿佛快被吹破,毫无血色。
纪临江的眼神有些深不可测的冷,好半晌,他才移开视线,微微一笑,“成交。”
似是最后一丝期望破灭了,敬舒散了口气,她忽然低下头,整颗心重重沉了下去,猝不及防的掉了颗泪,她紧忙向内侧着脸,掩饰自己的情绪,再抬头,她若无其事。
宋司璞将她刹那间的心伤无助尽收眼底。
“快点把人给我啊。”东哥抓着许韵桦,说了句,“麻溜的。”
小翁犹豫片刻,将敬舒推了过去。
“接住咯。”东哥大动作推了一把许小姐,许小姐踉跄窜了出去,纪临江上前两步将许小姐接进了怀里,拿掉了她的眼罩和嘴里的东西。
许韵桦大口呼吸,“临江,临江,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她哭着抱住了他,泪脸蹭着他的胸口,“我就知道你会来。”她紧紧抱着纪临江,整个人淹没进他宽厚温暖的怀里,她知道他会来交换她!她们一起长大!一起走过那么漫长的岁月!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的风雨,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的喜好!他的口味!他的心伤和他所有隐秘的情绪!没人有比她更清楚!他只是没玩够!仅此而已!
纪临江下意识看向敬舒。
敬舒站在宋司璞身边,面无人色。
“再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把手里宋氏的股权让给我,闵敬舒我还给你。”宋司璞将敬舒揽进了怀里,似是刻意折磨敬舒,一点点利用她试探纪临江的底线,仿佛想让她看清楚纪临江残酷的本性,将她心底残存的情愫彻底泯灭掉。
这个过程让人备受煎熬,敬舒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从家中来到这里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每分每秒都是一种残酷的凌迟,她颤颤看着纪临江。
纪临江深深冷冷的目光落在敬舒脸上,他清楚的记得从手术室出来那一刻,这个女人脸上巨大的失望,清楚的记得无数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夜晚,这个女人的避而不见,漠不关心,清楚记得他极其复杂危险的二次手术当天,这个女人冷漠的出院,这些他都记得。
且不说两人有过的激情之夜,只单单看他替她受的这一枪,她便不该这般冷漠敷衍。
说到底,他和这个女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感情什么的,不存在的,都是笑话。
演技不错,他差点被骗过了。
纪临江从容不迫,微笑,“你好像忘了,她是宋太太,与我有什么相干。”
敬舒脸上失去了表情,他可以用她来交换许韵桦,却不舍得用万分之一的钱财交换她,她竟然连他丁点财富都不值得交换。
宋司璞单手环在她的腰上,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微微扬眉,“纪总有点不厚道。”他转脸,看向敬舒,“闵敬舒,你也有栽跟头的时候?栽在纪临江这种男人手里,过不过瘾?”他凑近敬舒,邪恶的勾唇,“是我几个兄弟过瘾,还是纪临江更过瘾?”
敬舒凌然滋生的怒意与心伤碰撞出无畏的勇气,她忽然转身,狠狠一个耳光扇在宋司璞的脸上,恨声,“我宁愿栽在他手上,也不愿意栽在你这个畜生手里!”
纪临江只是无情。
而宋司璞却是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一切皆是因这个畜生而起!
宋司璞冷不丁被甩了一巴掌,愤怒的转脸看她。
远方沿海公路的路灯微弱,月光皎洁,东哥手中拿着的照明灯刺眼,所有的光线交汇,将他们所在的区域照耀的明明朗朗。
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写满了赤裸裸的伤痕和故事,连恨意都显得几分性感的脆弱,泪光凝在月光里,可面部表情凶神恶煞的,仿佛用这种凶恶的神情撑起了几分尊严。
宋司璞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晃神。
就在这个时候,纪临江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保镖正要冲上前来。
四名囚徒忽然甩出了手中的电棍,拦在宋司璞身前,东哥说,“别动啊,都踏马别乱动,你们许小姐身上安装的有微型定时炸弹啊,指不定藏哪儿呢!谁敢轻举妄动,嘭的一声,你们许小姐就踏马起飞了。”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众人慌忙检查许小姐身上有没有装备。
“宋司璞,你那么热爱陆瑾乔,就应该跟她一起去死!”敬舒言辞愈发恶毒,“而不是草菅人命来感动自己!成全你的爱情!”
宋司璞眉眼阴森下去,他的大掌忽然按在敬舒的脸上,逼得敬舒连连后退了几步,将敬舒逼至巨石断崖的边缘处。
“司璞!”东哥瞧着形势不对,提醒他停下,利用这个女人达成交易目的就好,没必要闹出人命,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媳妇儿!他其实很不理解宋司璞和敬舒之间的关系,既然是夫妻,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就算婚内出轨,也不至于非要火拼个你死我活。若说司璞对这个老婆不满意,那他的手机屏保上,为什么会是这个女人的照片,没事便盯着看。
纪临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随后皱了皱眉,他没必要救这个女人,他对她没感情,不爱她,只是单纯的利用她罢了,走到这一步,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她跟宋司璞之间的恩怨,他没必要参与,他需要把自己摘干净,这才是明智的选择,况且,宋司璞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杀人!他的步子不动声色退了回去,冷静的隔岸观火。
宋司璞怒极,他历练的稳定情绪被敬舒那一耳光打出了裂隙,浓烈的恨意翻滚而来,近乎失控,死有那么容易?抛下背负的一切去死有那么容易?肩上的责任谁来扛!未完成的事情谁去做!想要手刃的凶手谁来审判!他和瑾乔遭受的一切谁来偿还!也只有闵敬舒这种女人可以说出这等恶毒的言语,这个害死了瑾乔,又盗窃了瑾乔样貌的女人,这个三番五次举家欺骗他,嫁祸他杀人栽赃的女人,这个颠倒黑白糟蹋了瑾乔尊严的女人!这个勾结男人在狱中差点杀了他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打他!凭什么敢这么说他!
“闵敬舒!”宋司璞愤怒的动作太强势,突如其来,他似是不想再看见这张脸,大掌覆盖在敬舒的脸上,只是停顿了一瞬,随后铁了心让她消失,以至于敬舒重心不稳,连连后退了几步,半个身体忽然后仰,她尖叫了一声,整个人跌出了巨石,掉了下去。
纪临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了,心口一梗,他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薄唇紫的骇人,这些症状似乎代表着他有了巨大的情绪波动,情绪造成了他尚未康复的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
许韵桦惊慌的扶着他,“临江,你的身体根本没有恢复好!是不是受到惊吓伤势发作了!药!药!药拿了吗!”
纪临江死死盯着敬舒掉下去的位置,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把,胸腔内绞裂的疼痛,引起阵阵窒息,窒息引起剧烈的咳嗽,身体像是瞬间失去了机能,全靠许韵桦撑着,他方才能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