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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木府大门前停下,木无愧打开犬笼,怀抱玉环,从车上跳了下去。银蟾已从西天升起,只见木府大门紧紧锁闭。木无愧一边使劲敲门,一边呼喊开门。忽然,大门'吱吖“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木府门卫成吉。成吉已过不惑之年,服侍木府已有近20余年。
成吉上前躬身道:“见过二公子,夫人正为二公子着急。”
木无愧温言道:“成叔叔,快去喊五六个人手过来帮忙,车里有好多东西需要抬进去。”
“是。”成吉微微点头,旋即转身喊人而去。
按照木无愧的指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入木府,行到正厅大门口前停下。木府男仆吴康、蒋华领着四名下人快步走过来,向木无愧请安,木无愧则吩咐他们把车上的东西抬下车。
木府丫鬟绿茵正好看到木无愧,赶来请安道:“奴婢见过二公子,二公子有什么需要奴婢效劳的吗?”
木无愧悠悠笑道:“绿茵姐姐,帮我把这些水果转送给我娘。”
绿茵朱口轻启道:“是,二公子。”
绿茵打开两条布袋子,见里面盛装的尽是些奇珍异果,不免有些好奇,缅腆笑道:“二公子从哪儿买来这些果子?”
木无愧笑道:“都是珑佳公主送给我的。”
“哦。没想到公主殿下如此看重二公子,叫人好生羡慕。”绿茵朝木无愧莞尔一笑,又问道,“二公子怀抱的狗有些奇怪,也是公主殿下送的吗?”
“是的。“木无愧微微点头,笑道,“绿茵姐姐,先挑几个果子吃,然后再送给我娘。”
绿茵有心接近木无愧,怎奈他如此受珑佳公主荣宠,便有些不安,面露难色道:“奴婢不敢。”
木无愧盈盈笑道:“只管吃便是,不用害怕,没人会为难你的。”
绿茵笑道:“多谢二公子。”
众仆人按照木无愧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将鱼缸抬往后花园。木无悔在禁军中忙完差事后,早已回府,但见众仆人在正厅门前手忙脚乱,有些好奇,便箭步冲过来。绿茵连忙向木无悔躬身道:“奴婢给世子请安。”
木无悔不理睬绿茵,绿茵一见到这位魁梧奇伟的木府长子冷峻的面庞时,顿时心生畏惧,提着水果,悄悄溜走。
木无悔见木无愧这么晚回来,责备道:“你钻到哪里去了,居然连晚餐都错过了,爹娘等你等得不耐烦。”
木无愧憨笑道:“小弟在珑佳公主府上玩耍,不意用膳耽搁时辰。”
“你不安心读书,整天钻到公主殿下府里去,爹娘可要责罚你。”木无悔一听他跑到珑佳公主府里去,不由得有些恼怒。
木无愧不敢吭声,木无悔瞧了瞧木无愧怀里的怪物,怒道:“这种贵重的畜生是你从公主殿下那里偷来的吗?”
木无愧心想不如乘次机会,赚个人情,取悦兄长,遂憨笑道:“这是狮子狗,是陛下赠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想把它送给大哥,不好意思当面赠送,特命小弟转送给兄长。”
木无悔一听,露出喜悦之色。可是,他平生只爱良马,对其它动物并无好感。木无悔在府上多次见到珑佳公主,但是珑佳公主从来给没给个他好脸色。木无悔稍作思虑,意识到木无悔借花献佛,笑容瞬间褪去,遂冷冷道:“你自己受用吧,我向来讨厌畜生。”
说罢,木无悔拂袖而去。木无愧准备把玉环抱到自己房间去,想到自己和玉环有些饥饿,打算到庖厨觅食。纪蕙兰来到长廊,将木无愧逮个正着,木无愧侧过身子,用袍袖遮住玉环,生怕他娘看清玉环的模样。
纪蕙兰看到儿子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上前喝道:“无愧,你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木无愧躬身立在纪蕙兰身旁,自得从实招来:“这是珑佳公主送给孩儿的狮子犬,请娘不要见怪。”
纪蕙兰想起檀先生给木无愧的评语,不由得恼怒道:“你不思向学,却爱声色犬马,真是枉费为娘一片苦心。难怪檀先生一眼看出你是这种货色,先生都被你气走了。”
木无愧局促不安,没想到他娘也不看好他,遂傻笑道:“娘请放心,过几日,孩儿亲自去把先生请回来。”
纪蕙兰一怔,怒道:“你坏毛病若是不改,即便请来先生,不出几日,先生又会被你气走。”
木无愧郑重道:“若先生再次离去,孩儿甘愿接受母亲惩罚。”
纪蕙兰焦虑的心绪有所缓解,半晌方道:“你有心改过,娘便安心。不过,娘要跟你讲明,不要经常跟珑佳公主厮混一起,你要与她保持距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娘请放心,孩儿自有分寸。”木无愧淡淡道,又想起水果,“娘,珑佳公主向来敬重您,特意让孩儿带些鲜果给您吃,孩儿吩咐绿茵姐姐将水果交给娘,不知娘收到没有?”
“看到了。”纪蕙兰想到儿子没吃晚餐,想是有些饿,遂关心道:“无愧,你饿了没?”
木无愧笑道:“有点饿,孩儿亲自到庖厨弄点东西吃,娘无需操心,安心歇息便是。”
纪蕙兰蹙眉道:“你毛手毛脚,绿茵向来心细勤快,娘吩咐绿茵给你热饭热菜去。”
木无愧欣喜笑道:“孩儿多谢娘,孩儿这就去庖厨。”
木无愧兴冲冲地跑到庖厨,只见厨房大门紧锁,便在附近来回踱步。
“二公子,奴婢帮您热点饭菜。”远处传来绿茵清脆悦耳的嗓音。
木无愧正纳闷,定睛一看,正是绿茵,绿茵快步跑过来。木无愧笑道:“绿茵姐姐来得正是时候。”
绿茵拎着一串钥匙,熟练地打开大锁,轻轻推开大门,又顺当地点亮四盏油灯。顿时,漆黑一片的厨房变得亮堂。绿茵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挑出冷菜,木府老嬷嬷徐妈妈及时赶来为绿茵生火。
绿茵端出椒麻羊排、莲藕排骨汤、酸菜鲤鱼、蒜台炒腊肉与一些未煮的手工面,笑吟吟道:“二公子,这是夫人特意为您留的。”
“哦。”木无愧应了一声,明白了他娘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严厉,可是心里非常疼爱他,怕他饿坏了身子,事事都替他准备好。
木无愧坐在一张桌子前,一边抚弄玉环,一边笑道:“有劳姐姐啦。另外,替我准备一个小碗,给这小宝贝也弄点吃的。”
绿茵微微点头,笑而不答,只是热菜。
徐妈妈坐在小凳子上,为绿茵烧火,又把头伸过来,笑道:“二公子,夫人可疼你啦,明日她去隆庆大街买些绸缎料子,为二公子做新衣裳。”
木无愧乐呵呵道:“我明日陪母亲同去。”
绿茵不时窥视木无愧,一只娇嫩的玉手触及发烫的锅铁,胳膊上出现一道紫红色的血痕。绿茵瞧了又瞧痕,眉头皱了又皱。木无愧怜香惜玉,将玉环放在桌上,凑过去揉了一把烫痕,又关怀道:“姐姐,疼吗?”
绿茵巧笑道:“没事的,不疼。”
徐妈妈认为绿茵有意烫伤胳膊,以此博取二公子的同情心,借此勾搭二公子,气的满脸煞白,只是碍于二公子的面,不好厉声指责,只好怒目死死瞪着她。绿茵注意道徐妈妈凶恶的脸色,赶紧收回手,柔声道:“多谢二公子关怀,奴婢还要热菜,免得让二公子久等。”
木无愧只好抱起玉环,继续逗弄。
不一会儿,绿茵将热喷喷的饭菜端到木无愧面前,玉环垂涎欲滴,发出汪汪嘶鸣声,显然是饿坏了。木无愧笑道:“玉环妹妹,先别急,哥哥管你吃饱,然后陪你睡上一觉。”
玉环颇通人性,不再鸣吠,只是静静地望着香喷喷的美味佳肴。
“二公子,能否容奴婢抱一下玉环?”绿茵微微一笑,又心领神会,将一个闲置不用的旧碗置于桌上。
“当然可以。”木无愧嘿嘿一笑,遂把玉环交给绿茵怀抱。
绿茵很是喜欢,不停抚弄玉环,还娇笑道:“小妹妹,二公子可是很喜欢你哟。”
木无愧窥视绿茵一眼,只见绿茵眼波如水,笑生双靥,甜美风趣,于是憨笑道:“没想到姐姐也是这般娇俏可爱,善解人意,府里其他姐姐无人能与姐姐媲美。”
徐妈妈眼睁睁看着绿茵这副媚态,很是不舒服,但是不敢当着小主人的面来训斥她,只得暂时隐忍过去。
绿茵笑而不言,木无愧专门挑了好几根羊排和猪排,吩咐绿茵照看玉环进食。木无愧饱食一顿,顿觉睡意袭来,便抱走玉环。匆忙洗漱之后,木无愧将玉环抱上床,舒畅地睡上一觉。
徐妈妈见木无愧已走远,便放心怒指绿茵,恨恨道:“绿茵,你这种贱丫头,恬不知耻,无视尊卑之道,竟然勾引小少爷。若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夫人定要收拾你一顿。”
绿茵深知徐妈妈是纪蕙兰的心腹,不敢顶嘴她,只得忍气吞声。绿茵羞得满脸通红,垂下双目,忐忑不安,隐隐担心徐妈妈到纪蕙兰面前告状。她只得默默地替木无愧收拾好碗筷,徐妈妈怒而匆匆甩手走人。
绿茵思绪万千,认为二公子关怀她一下,她多说了几句话,并无什么不妥,却横遭徐妈妈指摘,徒有怨气,却无处倾诉,暗自流泪。她心有不甘,不甘心卑微的出生,不甘心贫困的家境。她幻想有朝一日能够咸鱼翻身,再教训给她白眼的人。她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迫切过上体面幸福的生活。
绿茵准备回房休息,在路途中回想起憨态可掬的木无愧,却在长廊遇见木师安。木师安正为庙堂之事忧心,一时睡不着,便独自一人出来散心。绿茵迅速上前,躬身道:“奴婢绿茵,给老爷请安。”
木师安微微一怔,微笑道:“绿茵,这么晚还没休息。”
绿茵低声道:“奴婢刚才给小少爷热饭热菜。”
木师安淡然笑道:“无愧这孩子向来贪玩成性,调皮捣蛋,你不用搭理他,他饿了自必会弄东西吃,省得他得寸进尺,以后每次都要纠缠你。”
“多谢老爷关心,奴婢自有分寸。”绿茵低头轻笑。她没想到老爷一如既往地关心体贴她,忽然感到一阵暖意袭来,将心里的阴霾驱散掉。
木师安嘴角挂满笑容道:“绿茵,你是一等丫鬟,不用干粗活。有什么事,夫人与我自有安排,粗活都由下等仆人来做。有我在,没人敢说你什么。”
绿茵笑道:“多谢老爷体贴。奴婢身为丫鬟,夫人有命,不敢偷懒……”
木师安这么晚还没上床就寝,纪蕙兰便出来找他,不料发现他似乎与绿茵暗通款曲,不由得躲在一旁,静听他们闲言碎语。一番探听后,纪蕙兰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轨举止,悬在心中疑虑消除了一大截。
为了早点让木师安入睡,又防止他们无意勾搭在一起,纪蕙兰决定打草惊蛇,震慑他们,遂高声喝道:“你们俩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绿茵吓得花容失色,站立不安,便偷偷溜走。木师安倒是闲情逸致,不慌不忙地来到纪蕙兰面前,悠然笑道:“我在给绿茵交代一些事情,师妹这是何故?”
纪蕙兰淡淡地回应道:“妾身刚出房门不久,听到不远处竟然有人叽叽喳喳的,担心影响到其他人休息,故而忍不住叫了一声,望师兄切莫怪罪。”
木师安淡淡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不想多言,还请师妹早点休息。”
纪蕙兰埋怨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妾身怎么睡得着。”
木师安唇边闪过一抹痛楚,想强作镇定,却又叹息道:“近来,朝中杂事繁多,我忧心不已。陛下下旨修建招贤楼,大司空粗略计算一下,需耗资亿万。可是,近几年来,多地发生干旱,国库连年浮亏。陛下执意要建,我便劝谏几句,不料遭到陛下严厉斥责。我感觉陛下似是对我心存戒心,我难以入眠。”
纪蕙兰冷笑道:“妾身每天打理府里一切事物,也是心焦力脆,不曾像你这般自作没趣,杞人忧天。你呀,没事找事做,多嘴多舌,整天叨念朝堂之事,忧心社稷,将妾身晾在一边,又把孩子们丢在一边不管,还好意思说。你以为妾身心里好受么?管那些屁事干嘛,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天又不会塌下来,薪俸又不会少发一分一毫,莫说是陛下,妾身都嫌你烦。”
木师安顿时无言反驳,便冷冷回应道:“好吧,还是休息为好,保重身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