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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诏书要求,廷尉石勤为英王腾出房屋馆舍。英王片刻不敢不耽误,筹集所需全部人手,在廷尉司大堂开庭审理。秦帝担心英王因珑佳公主的缘故而偏向木家,故而决定旁听,英王更是不敢怠慢,务求表现的完美无缺,争取笼住圣心。因为圣上驾临,廷尉石勤、大司狱孟苞、天牢司狱周正不敢有丝毫懈怠、竭尽全力为英王打杂。太子将保住储位视为头等大事,对廷辩只是和稀泥,从不插手朝中政务,每每在秦帝和司马皇后面前恪守孝道,以免引起秦帝的猜忌。太子依旧是处事谨慎,自然是为了避嫌,不参加旁听。珑佳公主、尚书令娄奋强、两位尚书仆射也参加旁听。
廷尉石勤协助英王审案,禁军指挥史斛律建、大司狱孟苞、天牢司狱周正这三位大员负责押送原告、被告、证人,以及证物的调取。廷尉司廷尉评范昶负责诉状、卷宗的撰写。英王认为木氏谋逆案是由纪蕙兰、木无愧去华阴私会流匪晁彪而引起的,期间还发生赈灾粮饷问题与流民攻陷县城的事情。大司农兆敬作为原告,指控木家父子夫妻四人各项罪证。众人向秦帝行跪拜之礼后,英王主持庭审。庭审时,证据是重中之重,只有人证、物证双全时,才能判定被告的罪行。
兆敬躬身道:“英王殿下,臣有证人华阴县主簿韦统,他可指证木家罪行。”
英王道:“带证人韦统入堂。”
两名衙役带来韦统,纪蕙兰大吃一惊,韦统居然活着逃到京城,前来指证自己,全怪自己当时一时疏忽,放过了他。纪蕙兰神色黯然,看来韦统这一回非要咬死木家不可。
韦统顿首道:“微臣拜见陛下,英王殿下。”
英王正色道:“起来回话。当众讲述你在匪徒晁彪攻陷华阴县府的所见所闻。”
“多谢殿下。”韦统站起身来,躬身道,“逆犯纪氏与其子木无愧勾结太华山黑风寨匪首晁彪,助其围攻华阴县城。臣等寡不敌众,匪首攻进城内,臣等俱被俘虏。县令凌大人宁死不降,纪氏穷凶极恶,亲手杀害县令凌大人,县丞朱文、县尉梁奉亦惨遭纪氏杀害,其余属官尽皆遭匪徒屠戮……”
“血口喷人。”纪蕙兰不由得大怒道,“我杀了他们不假,可是凌俊等人向晁彪屈膝求饶,我不忿于他们卑躬屈膝,才亲手杀了他们。你竟敢当着天子与王侯公卿的面公然撒谎,这可是欺君之罪。”
英王厉声道:“这里是廷尉司,请木夫人冷静。”
尚书右仆射彦启突然跪倒在英王面前,垂泪道:“英王殿下,凌俊是臣女婿,小婿忠于陛下,反遭纪氏杀害,请殿下为臣做主。”
英王正色道:“凌俊等人尸身是否找到?”
大司狱孟苞躬身道:“昨日臣接受骠骑将军使者送来的死者尸身,这些均用咸鱼封住异味,现停放于司狱司停尸房。彦大人与凌俊亲属确认其中有一尸身是凌俊的。”
英王严肃道:“彦仆射与兆司农有人证,木将军可有人证?”
木师安惊慌失措,无言以对,怒视纪蕙兰。纪蕙兰想请路富为他作证,可是路富已失足于草莽之间,无法请他作证,万般无奈之下,纪蕙兰凄声道:“臣妇暂时没有证人。”
英王道:“没有人证,就不能证明木家是无辜的,本王只好将木氏父子夫妻四人暂时羁押于天牢。”
珑佳公主急声道:“皇兄,木家是清白无辜的,妹妹愿为木家作证。”
兆敬插话道:“公主殿下,事发时您一不在木府,二不在华阴,如何为木家作证?”
珑佳公主怒道:“本公主相信木家忠于父皇,是不会谋逆的。”
兆敬针锋相对:“韦主簿第一时间赶到长安,向彦大人禀报纪氏勾结匪首晁彪,伙同谋逆,。韦主簿逃回长安,本想进宫面圣,无奈官卑职小,不能亲自进宫。韦主簿转而向彦大人禀报,彦大人携带韦主簿于事发当日进宫面奏。公主殿下为何不相信彦大人与韦主簿?”
珑佳公主一时愣住。木无愧挺身而出,正色道:“韦主簿,你不会丝毫武艺,你的同僚均被杀,为何唯独你能从兵荒马乱中幸存,还能逃回长安?”
韦统道:“骠骑将军接到凌县令的请求,救援华阴,杀退晁彪匪徒,纪氏慌乱之中逃走,我才捡回一条命。后来,幸得仁义大侠景明轩一路护送我回长安,又将我送到彦大人府上,不知木家二公子还有其他疑问么?”
木无悔惊叫道:“景大侠是我师父,怎会助你诬陷木家呢?”
木师安吃惊道:“无悔,为父从未听你讲过你拜师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半个月以前,孩儿为了习得天下绝世武艺,拜景大侠为师,但是担心爹娘反对,没有告知爹娘此事,孩儿愧对爹娘。不过,景大侠行侠仗义,教授孩儿武艺,他绝对不会助纣为虐。”木无悔缓缓道,又怒视韦统,“韦统,你知道我与景大侠是师徒关系,故意谎称景大侠助你逃脱,好让陛下、英王殿下与众位公卿大臣取信与你。”
韦统急言道:“我在华阴县衙任职十余年,与景大侠素昧平生,怎么会利用他来对付你?你若不相信,可以请景大侠当面对质。”
英王道:“你们可知景明轩现在何处?”
木无愧恭声道:“回殿下,景大侠在长安风凌街开了一家名叫聚人馆的武馆,臣料想他此时呆在武馆了习武。”
兆敬顿首道:“殿下,景大侠行走江湖,素来行侠仗义,臣与他打过交道。不过,昨日景大侠前一名弟子至臣府上,那名弟子称景大侠昨日因习武而走火而损伤心肺,解散聚仁馆,已经出了长安,远赴兖州寻名医疗伤。”
木无悔怒道:“不可能,我并未接到家师的通知。家师武艺出众,怎会受伤?即便受伤了,他也会派人来通知我。”
英王蹙眉道:“既然双方有争议,本王请人去聚仁馆查看便知真假。”
廷尉石勤躬身道:“殿下,臣请差遣衙役去一趟聚仁馆。”
英王道:“就依石廷尉所言。各位在此稍等,请来景明轩,案情将会明朗。”
石勤速命廷尉司执戟令齐丙率衙役赶赴聚仁馆,半个时辰后,齐丙奏道:“启禀殿下,聚仁馆人去楼空,臣询问附近邻居,他们声称景明轩确实在昨日上午搬走的。”
廷尉司大堂上控辩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剑,英王莫衷一是,正陷入进退两难之地。长孙闻的使者突然闯入大堂,请求秦帝处置逆贼路富,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长孙闻手下的一名参军。木师安、纪蕙兰心中的巨石终于塌下,纷纷喜笑颜开。
英王道;“带逆反路富进堂。”
四名衙役抬进一位犯人,此人手脚均带上镣铐,身上伤痕累累。木无愧定睛一看,此人果然是路富,本想叫一声,只是担心影响大堂秩序,便硬生生将话压下去。
英王正色道:“你可是路富?”
“正是罪人。”路富跪在堂前,身子歪斜。
韦统对兆敬使眼色,兆敬心领神会,对路富如骨鲠在喉,担心路富揭露华阴县令凌俊的勾当而牵扯出自己,便极力阻止道:“陛下,路富系十恶不赦的悖逆之徒,岂可登大雅之堂。”
英王厉声道:“逆犯路富,你可知罪?”
路富慨然道:“罪人知罪,罪人所犯谋逆之罪,罪该千刀万剐。”
“你将侵占县府、掠夺民财、杀害朝廷命官、屠戮百姓、私通纪氏的情形如实招来,便可多活一些时日。倘有不实之词即可将你千刀万剐,满门抄斩。”
“罪人岂敢不从实招来。华阴连年干旱,庄稼多年歉收,百姓奄奄一息。华阴县令凌俊同其僚属私吞朝廷赈灾粮饷,囤积粮食,拒不开仓救济百姓,反而将救命粮食拿到外县售卖,谋取暴利,致使华阴饿殍载道……”
兆敬心虚,越来越恐惧,急忙打断路富的话道:“陛下,逆犯打家劫舍、侵略县府,致使百姓恐慌,流离失所,却诬陷朝廷命官。此逆贼之言断不可信,不足为证。”
“殿下,不论路富之言是否可信,听其讲完,也没什么不好。”英王正踌躇不决,纪蕙兰感觉情势不对,又将犀利的目光抛向兆敬,正色道:“兆大人若是言之凿凿,何惧路富之言;若是做贼心虚,才会阻断路富继续讲下去。”
英王觉得纪蕙兰言之有理,遂朗声道:“纪氏所言极是,逆犯路富继续讲。”
路富恭声道:“华阴连年干旱,许多百姓颗粒无收,但是官府赋税未曾减少。令凌俊贪污救灾粮饷,在一些赈灾粮食中掺入细沙充数,将余下的粮食拿到邻县高价售卖,从中牟取暴利。他私吞一半饷银,剩余的饷银一部分给属官。此外,他还准备了大批钱财,送给京城高官,因而激起民变。罪人趁纪氏来到华阴之际,设计引诱其入伙。晁彪将县令凌俊、县丞朱文、县尉粱奉、主簿韦统押到纪氏面前,数落这些父母官的罪状。罪人以此诱使纪氏杀死这几个人,然后好让纪氏犯下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来逼迫纪氏入伙,没想到纪氏宁死也不愿入伙,却趁长孙闻来攻时趁机逃回长安。”
堂上众人信了八分,兆敬、彦启、韦统等人惊恐不已,秦帝心中正在打鼓。木家这边纷纷露出喜悦的笑容,珑佳公主更是志在必得,认为凭此可以扳倒兆敬。
英王声色俱厉道:“兆敬、韦统,你还有何花可说?”
众人顿时纷纷将目光投向兆敬、韦统,韦统惊慌失色道:“逆贼路富胡搅蛮缠,颠倒是非,他与纪氏沆瀣一气,攻略官府,抢夺民财,屠戮百姓,凌县令等朝廷命官誓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而遇害,臣确实因一时侥幸而脱险,殿下切莫为其蒙蔽为其所蒙骗。”
兆敬凄声道:“逆犯路富捏造事实,挑破离间大秦君臣关系,临死之前还想拉下朝中重臣为他垫背。此贼罪大恶极,请殿下慎思。”
彦启附和道:“路富之言至多是一面之词,又无真凭实据,我等绝不等中了他的圈套。”
三人虽然惊恐万状,但是头脑还算清晰,言辞击中要害,英王倒犯了迟疑,不信吧,那就意味着要信路富振振之词,而路富毕竟是逆贼,而韦统却是治下命臣,一时难以决断。秦帝脸色如同天气一样阴晴不定,只是没有发出声来,等候英王审案结果。英王上要给秦帝一个交代,中要厘清案件原委,揪出真凶,下要平息民怨,
英王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奏道:“此案案情不清,缺少人证与物证,暂且休堂,请父皇恩准。”
“逆犯路富是木氏故人,木家曾救了路富,路富投桃报李,自然站在木家一方,污蔑彦大人、兆大人这一方。”韦统猛地抛出惊人之言。
秦帝似是受到点拨,龙颜大怒,一双充满杀气的木光狠狠扫了木府这一边,又怒瞪了木师安。秦帝厉声道:“逆犯路富是木家的故人么?”
珑佳公主不敢多言,木无愧心里砰砰直跳。木家三人均低下头去,垂下双目,认定木府在劫难逃。
珑佳公主感觉气氛已变,天枰已倒向彦启、兆敬一方,遂正色道:“父皇,木家根本不认识路富,是韦统这奸人阴谋嫁祸木家。”
秦帝大怒道:“住口,公堂岂有你说话的份。”
一时间,疑云密布,整个大堂杀气腾腾,唯有彦启、兆敬这一方暗暗自喜。英王满脸疑惧之色,本来有心帮木家扳回败局,结果却功败垂成,唯有扼腕叹息之气。秦帝满脸怒气,正在思忖,如何惩治木家。
依照秦律,有人谋反,其亲朋好友均要受牵连。木师安自感这一次木府彻底要完蛋了,即便有高人出现,却也无力回天。纪蕙兰暗暗垂下眼泪,早已心灰意冷。
兆敬一方正处于兴奋的劲头上,路富突然站出来,正色道:“罪人有华阴县令凌俊亲笔署名的账本,此帐本清晰明了记载朝廷各级命官贪污赈灾粮饷的数目。罪人早将将此账册藏在华阴县一秘密地点,请陛下准许罪人去取来,然后公之于众。”
此言一出,犹似狠抽了兆敬一记耳光,满堂俱惊。霎时间,众人表情不尽相同。彦兆敬、韦统心慌意乱,脸色惨白,娄奋强与两位尚书仆射面色紧绷。木无愧与珑佳公主快要欢呼雀跃,只是碍于秦帝在公堂之上,只得抑制住;木师安、纪蕙兰、木无悔神色算是镇定,只是暗露喜色;英王因有关键证据即将出炉,颇为志得意满,而高居主位之上的秦帝,则是满脸阴云,看起来心情极是复杂。
英王不想再现差错,将目光聚焦到路富身上,厉声道:“路富,你所说的帐本可否存在?若属实,你便是立功一件,可轻判与你,否则数罪并处,株连九族。”
路富面不改色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罪人断不敢妄言。”
木师安对这本账册尤为关注,奏道:“英王殿下,谁可护送路富取回账簿?”
“护送路富责任重大,必须是各方满意的武艺高手。”英王迟疑一下,不敢自专,便向秦帝请示,“父皇,不知谁可担此重任?”
秦帝陷入深思,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人选。木无悔自视武艺高强,便毛遂自荐,“臣虽不才,愿护送路富,不知陛下和殿下意下如何?”
英王虽然同意,但是担心秦帝不同意,遂将目光投向秦帝。秦帝思虑片刻,方道:“禁军副指挥史田真可堪此重任,田真可率领2000名禁军将士护送。不过,朕念木无悔勇气可嘉,可随田真同去。今日到此休堂,取到账本之后再开堂审理。”
秦帝一声令下,无人敢有异议,这一日庭审就此结束。木府这一边则欣喜雀跃,回到府中悄悄地庆祝一番,以扫除前些日子心中郁积的阴霾。两位尚书仆射同兆敬面如土色,除了将韦统责备一番,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尚书令娄奋强在朝中浸淫三十多年,早已摸清秦帝的点点滴滴,对秦帝行事作风了如指掌。他从此次廷辩中嗅到风向标已变,秦帝有意施恩与木家。他担心乌纱帽不保,甚至危及性命,遂不敢冒险。在庭审结束不久后,向秦帝坦白自首,主动交出兆敬孝敬给他的二十万两银子,又表示辞去一切职务,并愿意献出一年的俸禄,冲入国库。秦帝感念其诚,又考虑到娄奋强为他效劳几十年的份上,对其宽大处理。由于此案尚未结束,秦帝并未当即处理娄奋强,责令其留府悔罪。为防贪臣寻机逃出长安,秦帝令禁军接管长安门禁,严格盘查出入长安城门的过往行人。兆敬与两位尚书仆射心急如焚,向娄奋强求救不成,又向秦帝御弟曾王、卫王求救,两位王爷为了保命,婉拒了他们的请求。三人扫兴而归,只得另寻他法。
由于娄奋强招供出大司农兆敬,秦帝怒不可遏,当即下令禁军指挥史斛律建查封大司农府,捉拿兆敬。斛律建按照秦帝指示,将兆敬贪污案移交给英王。英王与廷尉石勤根据大司农府账簿资料,以及审讯大司农府僚属的情况,发现兆敬贪污钱财多达上百万两之巨,就连兆敬两名副手治粟副史们也同其沆瀣一气,贪赃不菲。根据这一线索,英王按图索骥,结果触目惊心,大司农府呈现坍塌式腐败,僚属们损公肥私,均不同程度染指国库库银和赈灾粮食。英王认定兆敬贪污赈粟,却栽赃嫁祸木府,罪大恶极,便将调查报告呈给秦帝,秦帝震怒,下令将大司农府官僚全部打入天牢,等案情了结之后择日腰斩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