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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姚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若出谷黄莺清脆悠扬,似涓涓流水清新空灵。
说话时低回婉转,仿佛情人在耳边浅吟低唱,那样似水温柔,又这般袅绕多情,落在耳中是说不出的惬意舒服,还有种抚平一切浮躁烦闷的神奇魔力。
不说甄柔对甄姚的声音太过熟悉,这样的天籁之音,在油香酒气闷人的华堂里,犹如破玉敲冰,清脆一响,昏沉的神台顿时为之清明,舒服得毛细孔都不禁舒展开来。
甄柔疲乏似有一缓,她任由阿玉搀扶着,立在才起身的坐榻前,循声望向甄柔,舒眉展笑道:“阿姐,你是知我酒量,不用担心的。就是室内有些闷热,我出去透一下气。”
甄姚对甄柔十分了解,一见甄柔回头看过来的样子,就知甄柔已有醉意,她如曾经任何时候一样,就是一位温柔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忙不迭从坐榻上起身,扶住甄柔另一边,嗔怪地看了甄柔一眼,眼中难掩浓浓关心,尔后说道:“你又逞强了!这酒可不比我们喝的那般清淡,不过一些果子酿的罢了,我刚才也就小酌了几杯,都觉得有些上头,还不说你喝了那般多。”
郑玲珑素来以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示人,见状就随之从坐榻上起身,从旁说道:“忘了提前与阿柔说了,今日所来以武将居多,北地天寒,行军多不易,常饮烈酒驱寒。他们的内眷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善饮烈酒。故府中大小宴会,皆以烈酒为主。”
稍作解释后,郑玲珑又道:“阿柔你来自南方,听说南方宴饮多以不辣喉的淡酒为主,今夜你喝了不少烈酒,虽然现在未醉,明日起身怕是会上头,我让阿致去给你备些醒酒汤吧,多少可以缓些上头之症。”
曹劲坐在一旁,自是将她们对话听入耳中,闻言坐在榻上,回头看向甄柔道:“长嫂的醒酒汤是家传秘制,我曾喝过,较有效用。她对朱雀台又熟悉,就让她的侍女去厨房备醒酒汤,等你从外走回来,正好服用。”
甄柔不愿多劳烦郑玲珑,毕竟人情难还。
另外,姜媪早给她备了醒酒汤,若不是郑玲珑和甄姚来得突然,她当是服用后再来赴宴,这会儿应该也还温着,她回去就可以喝。
不过曹劲既然都开口了,她不便在拒绝郑玲珑的好意,于是谢道:“那就有劳长嫂了。”
见曹劲接受了她的好意,甄玲珑脸上笑意一深,余光瞥见一旁的甄姚,心中一动,道:“不过一些小事罢了。只是今日宴会人多,我担心阿柔身边只有一个侍女跟着,万一有人莽撞……”
话留三分,却是不言而喻,意味深长。
作为姐妹情深的甄姚,自是立马就道:“阿柔,要不我带阿簪一起,陪你走走。我也呆的有些闷了。”
曹劲听着郑玲珑的话,虽觉甄柔身份众人皆知,无人敢冒犯,但一想到先前从四面八方窥视来的目光,当下就掐断任何可能单独结识或偶遇甄柔的机会,面上却不显,似随意道:“既然甄二娘子在宴上多有不适,阿柔你就与甄二娘子同行即可。”
甄柔刚才虽忙于应酬,却也会不时分神一二,隔着郑玲珑去看甄姚如何。
今晚宴会可谓是热闹非凡,不是攀交情敬酒者,就是邻座的三五成群,一起饮酒畅谈。唯有郑玲珑和甄姚这一桌门可罗雀,一直冷冷清清,坐到这会儿,甄姚应该已是百无聊赖了,没甚意思。如此,出去走走也好,至少后面的时间不那么难熬。
心念至此,甄柔自不再拂大家的意思,道:“夫君,长嫂,那我就和阿姐走走再回来。”
曹劲点头,不再多言,转头,注意回到宴上。
郑玲珑看着终于一人独坐在她席位旁边的曹劲,笑得情真意切,含笑目送甄柔、甄姚姐妹带着彼此的侍女离开。
今夜大开盛宴,整个朱雀台上,无一处不是灯火通明,一步一火把,三步一宫灯,目之所及,皆是亮如白昼。
从宴会厅悄然退出,走在煌煌亮堂的廊下,不觉耳清目明。
朱雀台地基数丈之高,风息总比别处凶猛,尤其是起大风的时候,好似猛兽呼呼咆哮而来。甄柔才感觉走出宴会的狂热油气,呼啸而来的夜风,就夹杂着初冬的寒意,刮了过来,让人不禁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甄姚本就生得纤细,后一连串的身心受创,身子骨不免有些虚弱,甄柔担心甄姚身子吃不消,四顾一望,见周边有朱雀台当差的侍女,便压下对天下知名的朱雀台好奇,道:“阿姐,这里是高台,风会比平地大,要不让侍人领我们去休息间坐坐?”
甄姚太了解甄柔了。
甄柔充满朝气,热爱生活,对新鲜事物有着旺盛的好奇心,这是她骨子里带出来的。只是从小受的教诲使然,甄柔懂得克制,所以在她身上总流露出两种矛盾。
活泼而大胆,沉静又理智。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气质,让甄柔有种截然不同于其他贵女的特别魅力,吸引众人的目光。
可是也因此,才会让曹三公子一见倾心?让甄柔从薛世子之妾,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曹家三少夫人?而她的胞兄也因此得势,成为徐州太守?
不受控制的,一下又忍不住多想了。
甄姚摇了摇头,暗自警醒自己,万不能再这样下去,随即只想着甄柔应该是想一睹朱雀台之雄伟,遂体贴道:“已经跪坐了大晚上,我也想多活动下筋骨,还有难得来到朱雀台,我可是耳闻已久,正好走走看一下。”
甄姚这话简直说到甄柔心里去,却到底更顾及甄姚身体,仍旧摇头道:“这里风大,你又饮了酒,极容易受凉。”
见甄柔哪怕到这个份上还顾及着她,甄姚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阿柔,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啊!
可是又为什么要发生这一切呢……
甄姚立在朱栏扶手前,似不受风息侵袭,闭了闭眼,跟着掩去眼中这一刻的复杂,道:“若有不舒服,我立马告诉你可好?就去逛逛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足见甄姚的坚持,甄柔不再反对。
如是,二人就着明亮的灯火,闲散的逛起朱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