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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临,正百鸟归巢时,福田院内,箫声悠悠而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晚饭后吹上一段的曲子,这本是鲍太平前世的生活习惯。
环境变了,身体条件变了,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不会因为外在因素而轻易改变。今天尤其特别,在数名老者围观下,鲍太平心中还有自己的小九九。
倘若鲁智深上门讨债,至少不能当着这么多老者面揍他,倘若鲁智深非要纠缠七文钱的事情,便让鲁智深自己问听曲儿的老赖皮要吧。
一曲罢了,余音袅袅。
一个老者道:“太平郎吹得没以前那么难听了,好像在曲调上了。”貌似以前的鲍太平,一直在福田院制造噪音一般。
另一个老者,似乎被音乐感染,抹着眼泪道:“何止是在调上,简直是天籁,让我想起我的老家,想起当年的儿孙绕膝……”
鲍太平还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生活,对待旁人的话充耳不闻,他已经沉浸在这曲《故乡的原风景》中,思念起无法回归的故乡。
正是: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做长安旅途。
“哎……作死者不得好死,倘若上天再给他一次从来的机会,我发誓一定好好的活着,不作死,不立危墙之下。”
“死亡终究是人类无法面对的事情,倘若死亡方式能够自选,我一定选择在自己的床上舒服死,而不是这种被驴踢死,成为人们耻笑的饭后谈资。”
……
“太平郎再来一曲呗……换个欢快点的节奏!”
“下次吧!”鲍太平听见墙外的咯咯声,丢下意犹未尽的听众,旋风一般的跑了出去,自语道:“野鸡,一定是野鸡。哈哈,有肉吃了!”
院外,夜色朦胧,一只老母鸡迷了回家的路,四顾茫然,发出“咯咯”的声音,希求得到主人或同伴的回应,而这声音却给他带来了厄运。
一个木棍横空击打来,不偏不倚的打在脑袋上,母鸡抽搐几下便失去了生命迹象。
鲍太平虽然有腿抽筋的毛病,听觉比福田院的那些老者正常,至少在傍晚雀蒙眼发作时,打个鸡儿不成问题。
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对肉格外的敏感,福田院清汤清水的饭食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食欲,他欣喜若狂的拎着母鸡,准备作为穿越第一天的福利。
“鸡,你撒了俺家的鸡!”
额?
鲍太平听得清楚,循声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泪眼汪汪,正用小手指着他手中的鸡。
大半夜的在外边跑的不是野鸡啊?应该是属于误伤,可杀了邻家的鸡,算是又惹祸了。
小女孩把过程都看在眼里了,抵赖和抵赖不得,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你认识我吗?”鲍太平无奈问道。
小萝莉摇了摇头,小嘴一嘟,似乎有话要说。
鲍太平心中不由得一喜。
在与鲁智深、张三李四的梁子没有彻底解决前,他不想再惹出什么新的麻烦,不想平白再挨邻居一顿揍,弄得他的宋时行就是为挨揍而来一般。
不认识就好办了,等于没惹祸。
“记住了,我叫‘逗你玩’!”根本不给小萝莉说话的机会,说罢,鲍太平拔腿就跑进夜幕中。
小孩子好糊弄,等跟家长说起来的时候,一定会跟家长提到“逗你玩”,至于家长脾气好不好,那就不是鲍太平的问题,要怪就怪后世的相声大师吧。
福田院和菜园子属于汴梁城的最北郊区,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能隐隐听见黄河奔流的声音,简直就是为野炊特设的地方。
潜回福田院的饭堂,搞了盐巴等作料,并顺带着把主持福田院老僧的菜刀、火镰“借”了来,可食材显得还不充足。
鲍太平觉得自己今天弄伤的菜地,损失最多不会超过一百文,既然五百文已经被讹诈,不妨再让鲁智深搭一个南瓜。
篝火上,被削掉一段的南瓜如同一个窄口的锅,被削掉的那部分正好是盖子,缝隙处,热气带着诱人的香气蒸腾着,鲍太平望着天空的皓月,陷入深深的沉思。
往事不堪回首,就如同今天的明月,前世已然过往云烟,与其慨叹不如活在当下。
鲍太平血肉之躯,知道自己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终究是爹生娘养的,就算无家可归,也该有爹娘,可爹娘是干什么的?怎么没的?
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像水有源树要有根,人要有爹娘父母。
可他对父母一无所知,根本想不起来,福田院的老者不知道他从何处来,只说是沦落在此的乞儿。
鲍太平也曾试图打探自己的身世,可就连福田院的主持觉远和尚也说不清楚,只说他入院半年,也并非菜园子附近的人。
如果一个人想知道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将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奇,好在鲍太平成人思维,知道没有机缘自己不会凭空臆想出身世,不必纠结着非要钻牛角尖,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没有家世的荫蔽,他在这个社会又能做些什么呢?
科举这条路第一个被他否定了。十年寒窗下来,就算一举高中,没准也会在靖康之变中,沦落北国,他大学毕业时就发誓不再参与任何考试,他要靠自己的双手谋生,科举这么高风险的行业他必须否决。
他少年的时候曾经是一个水浒迷,倘若能上梁山,与好汉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未尝不是一个痛快的事。
可是,他有腿抽筋的毛病,别说充当梁山第一百零九条好汉,恐怕当个小喽啰,人家都不肯收。
关键还是腿抽筋的毛病,严重制约着他的发展,得寻个郎中好好看看腿的的毛病,倘若这个毛病不能根治,还是好好的攒点钱,提前去“杭州”大量并购房产,等南宋定都临安时,做一个逍遥快活的包租公,也不虚此行。
鲍太平对这个北宋的一切感觉得太陌生,谈不上热爱,在温饱没有解决的前提下,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改善,改变,让自己尽量不虚此行,不虚度光阴。
鲍太平的心里年纪早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一个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能力和志向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已,不可忽略运气因素的存在,所谓三分天注定,却往往占据很多人的百分之百,穿越者也不能逃脱历史的铁律。
鲍太平在等待肉出锅的过程中,胡思乱想了许多,勉强理清了头绪,对明天感觉到迷茫。
是的,迷茫,这样处境配上他的心里年纪,对他明天迈出的每一步,他都会更加谨慎,不会再像今天一样狼狈不堪。
掀开南瓜盖子,热气蒸腾肉香四溢,肉未及入口,口水已经顺着嘴角横流,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溜达鸡儿。
一阵阴风掠过,火影子摇动,鲍太平眼前一黑。
一名高大“夜叉”飘然而至,横在鲍太平面前,只将如山的后背对着他,看不清面目,只有头顶反射着火光,如同仙魔的光环。
“见……见鬼了”
鲍太平牙齿打架,小腿忍不住的一阵痉挛,钻心的痛楚马上袭来。
“又他娘的小腿抽筋”他心中痛骂着,忍着痛楚,摸向身边的菜刀,做好自卫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