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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喝药到吃完早饭,晏子斌俨然如一个重度瘫痪的人,除了不停的哼哼外,连手都抬不了,让人很难将先前的他同现在的他联系在一起。
有人伺候,他是无比享受,可元雪琪就是一肚子火,咬着唇嚼着泪,心里难受得劲儿没法说,就差把手中的碗扣他脸上去。
让他装、让他装!都要死了还要折磨她!
他不是最在乎脸皮的么?现在装成一个废物的样子,他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她的委屈和不情不愿都写在脸上,晏子斌不是看不见,可他又能如何?他不过就是想同她多相处而已……
他承认他是享受到了,也知道她怕他出意外,看着她眼中隐忍的泪水,明明她做的饭菜很可口,可咬在嘴里,却变成了苦涩的味道,明明喝了药已经缓解了一些心痛,可心窝里还是一抽一抽的。
他是不是该庆幸这个女人心里还有他?
他知道她当日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母后逼她……其实她根本不用离开,就算他那时候心里没有她,但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会让她出事……
只是……现在说这些,似乎晚了。
把他服侍完了,元雪琪也没打算久留,可就在她欲起身之际,晏子斌突然将她手腕抓住。
她冷着脸瞪着他,“放手!”
晏子斌薄唇动了好几下,但最终还是开了口,第一次用乞求般的语气轻道,“陪我,可好?”
元雪琪冷笑,“不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我们互不相干,我为何要陪你?”
晏子斌苍白的脸逐渐变黑,但迎着她美目中流露出来的怨恨,他最终还是将怒气压了下去,拉着她的手腕拽了拽,一副打死也不松手的摸样。
他不擅长哄女人,更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曾经的他是霸道、冷傲的,女人对他来说真的是无足轻重。眼下就算他心里有一堆话想同她说,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多希望她能像以前那般温柔腼腆、静静的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浑身像长满了刺般,随便一句话都能戳中他的心窝、让他心口疼痛不已。
他这种耍赖般的举动元雪琪还是第一次遇见,也难为他了,总算想清楚要讨好她了。可惜她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他……
吸了吸鼻子,她红着眼眶哽咽道,“你自己多躺会儿,别到处走。老邬说那些草药能缓解你体内的疼痛,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的,你要多听他说的话,争取早日好起来。”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去扳他的手。
可晏子斌抓着她手腕就是不松半分。
元雪琪没好气的瞪他,“你快放手,我还要忙着做活呢!”
晏子斌不满的反问道,“有何可做的?”
听他这话,元雪琪都被气笑了,“不做活吃什么啊?你以为吃的都是天下掉下来的?你别拉着我,我今日还要上山打柴,要是回来得早,我就给你挖两只番薯,中午烤番薯给你吃。”
哄着他不是因为她原谅他了,只是希望他能多听话,别老缠着她,她真没空、也没心情同他在一起。
晏子斌皱着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光深沉又带着几分不舍,无法想象她要去做的事,因为他从来没接触过。
他犹豫了片刻,突然要起身。
元雪琪赶忙将他喝住,“你做何?是不是聋了听不到我说的话了?”
晏子斌眸光幽深、面色沉冷,作为男人,他有着极强的自尊心,要让她去吃苦为自己找吃的,他没法接受。
元雪琪冷着脸将他手指板开,然后再次警告道,“你要是喜欢乱走我也不拦你,但我得先把话说前头,你出了这道门,如果出何意外,死活都同我无关!哼——”她一甩手,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晏子斌木讷的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薄唇张了好几次,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以至于现在想唤住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僵硬的躺在床上,唇角扬起自嘲的冷笑。
这算不算世上最可笑的事?夫妻多年,他竟唤不出她的名字……
平日里,元雪琪上山都会叫上伴同村里的人一起去打柴,今日她独自上山,就是想快些回去,虽说她人在外头,可着实放心不下家中的男人。对那男人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要是身边没个人服侍着供他使唤,这男人动怒起来估计连她房子都会给掀了。
而且她不能保证这男人会听她的话,就他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万一跑出去可咋整?
她没打多少柴,够今日用的就行了。
快到家路过自己种的地时,她还真挖了两只番薯,把泥抹掉后带了回去。
早上服侍某尊大佛花了不少时间,即便她赶得紧,可回到家都快到午时了。就在她刚背着柴禾走进院子时,又被门口的男人惊了一跳。
四目相对,她没什么表情,哪怕知道自己此刻很狼狈、很穷酸,可她也没觉得尴尬。她靠自己养活自己,不觉得丢人。
反倒是晏子斌,睁大着双眼看着她回来。那破旧又粗劣的衣裳裹着她纤瘦的身子,包括脚上的布鞋都打着补丁,头发被帕子挽着,有几丝细发垂落在脸颊两侧,从昨日到此刻,他这才认真的注意到她,居然是如此的……落魄!
对,眼前的她在他眼中就是一种落魄的形象,莫名的,他心里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五脏六腑似乎都带着极苦的味道。她这些年都是如此过的吗?
她到底有多恨他?恨到宁愿让自己吃亏受罪也不愿待在他的身边?当初母后是有错,可她为何就不肯开口对他说,她是有多不信任他?
看着那双沾满泥土的双手,他觉得好刺眼,像有万道利剑刺来,痛得他眼中忍不住起了水雾。作为一个男人,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
对他的表情和反应,元雪琪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灶房,开始准备午饭。
虽然她的日子不富裕,可通过自己的勤劳,口粮这些还是足够的。至少她不嫌弃现在的生活,她每天有很多事要做,过得很充实。
晏子斌迈开脚步僵硬的跟在她身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彻底的颠覆了他以往所有的印象,明明她离他是如此的近,可他突然有种抓不到她的感觉。这个女人不再依附他,宁愿过着清贫的日子也不愿意对他开口讨好,对这样的她,他该如何让她再拥有她?
此刻,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在跳崖时许下那样的愿望,如果他不许愿,是不是就不用再见到她了,不见到她现在的样子,他心里就不会老这么泛疼了……
知道他跟着自己进了灶房,元雪琪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气色不佳,但似乎比昨日好了许多,看来老邬的草药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将柴禾放下,她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小心些,别逞强到处走。如果你觉得乏闷,可以在旁边看着,但不许你给我添乱。”她要忙的事还很多,水缸里的水也快没了,吃了饭还得去挑水,还有后院喂养的猪,她得早点去把猪草割回来,要不然又会同昨晚一样忙到天黑去了。
晏子斌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像是不适应般有些手足无措。君子远庖厨,别说他会做家事,就连进都未进过这种地方。看着简陋的小灶房,他心里难受,好几次想靠近她,可又怕自己被她嫌弃,于是只能紧紧的盯着她、看她忙活。
见他还算听话,元雪琪也没再多说什么。
生火、洗米、捣菜……她纤瘦的身子在小小的灶房里忙活开,娴熟无比。
午饭是在晏子斌房里用的,就两间屋子,也没地方单独摆饭菜。
晏子斌身体不好,但胃口却极好,一大碗米饭居然吃完了,都差点把元雪琪吓到,这人居然一点都不嫌弃?她炒的可是一盘野菜、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他居然连残汤都吃了……
他是八百年没吃过饭还是怎么的?
见他还有些不舍的放下碗筷,她以为他没吃饱,想到灶火里还埋着两只番薯,她赶紧起身去灶房把烤好的番薯从灶里翻出来,然后拿到他面前。
看着两只黑漆漆的东西,晏子斌愣傻了眼,嫌弃的问道,“这是何物?”
元雪琪没理他,将烤好的番薯剥了皮放进他空碗里,催促道,“吃吧,要是不够,我下次多挖些回来。”
晏子斌一头黑线,抽着唇角,根本不敢动筷子。虽然碗里的东西去了皮闻着很香、可橙黄的色泽看起来却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再看另一只黑漆漆如碳一样丑陋的东西,他就是下不了嘴。
这东西真能吃?
不会闹肚子?
别不是这女人故意整他的吧?
他深沉的目光复杂的盯着碗里的东西,心里各种猜想,抬起头想向身旁的女人询问清楚时,却发现她脸上沾上了炭灰,把额头给弄脏了。
他想都没想的抬起头抚上她额头……
元雪琪瞬间怔愣,“……”
感觉到他温热的指腹轻触着自己,她回过神立马从凳子上起身,就跟受到惊吓般一下子还往身后退了好几步。
晏子斌瞬间脸黑。
元雪琪赶紧收拾碗筷,然后快速的跑了出去。
晏子斌抬起的手僵硬的在半空中,脸色青白交错,眸光闪着怒火,可女人已经跑了,他是一肚子火气没出发。
这该死的女人,当真是胆大到了极点!
他是她夫君,怎么就不能碰她了?
午饭过后,元雪琪再没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一下午都不见人影。晏子斌想找人,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心里的火气加闷气让他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着,直到天快黑看着女人背着一只背篓回来他才暗自吐了几口气。
之前预想了各种教训她的办法,可在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怒气和闷气一下子就不见了,烦躁的心像是落回了原处,安静了,踏实了。
元雪琪也没说什么,沉默的从他身旁走过。背篓里是她摘菜的野菜,想着他中午吃了不少,她特意多摘菜了一些回来。
接下来,她如中午那般去灶房里生火做饭,而晏子斌呢依旧像中午那般站在小小的灶房门口一动不动的看她忙活,那摸样就跟监督她做事一般。夫妻俩一个忙得团团转,一个像是太闲闷般,小小的灶房,气氛有些不协调,可隐隐又带着温馨的感觉。
晚上吃饭的时候,晏子斌把药喝了,跟中午一样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炒的野菜大部分都进了他肚子。
因为他嫌弃番薯,元雪琪也没再烤给他吃了。与其让他浪费,还不如喂后院的猪呢,她种那么多番薯除了自己吃以外,其余的本来就是喂猪的。当然,这些肯定不能让某个男人知道,要不然依照他的脾气,估计不杀她也会把后院的猪给杀了。
从她傍晚回来到吃完饭,两人一直无言。就在她收拾碗筷准备离开时,晏子斌突然开口了,“有水么?”
元雪琪看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可见他一副大老爷们样,撇嘴回了一句,“三五天不洗澡也不碍事,没人会嫌你臭。”
晏子斌脸色一沉,三五天不洗澡……
但很快,他脸色又好转,甚至挑上了浓眉,“你也不会嫌我臭对么?”
元雪琪愣了一下,对上他似调侃的摸样,顿时尴尬起来,赶紧把碗筷一收离开了他。
不是她讨厌现在的他,而是不适应,总觉得几年不见,这男人变了好多。他学会骗人、还学会装可怜,现在居然还同她开玩笑……果然他是病得不轻!
虽说晏子斌有提要求想洗澡,可她还是没同意。不是说她舍不得那点水,而是她不敢让他洗澡。这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这混蛋要是洗澡的时候发生点意外,比如又装废物之类的,那她岂不是又要去服侍他?
她才没那么傻!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聪明了一回,房间里某个男人还真算计过……
眼看着夜深,女人并未再出现,晏子斌又开始恼火了。这怎的回事?
摸黑出了房,见隔壁窗户透着昏暗的光亮,他咬着牙上前把门推开,只是他来不及发怒就先被房里的情景震惊到了。
屋子里堆放了很多杂物,没有桌椅板凳、也没有床,在靠墙的空地上铺着一张竹席,连被褥都没有,席子上坐着一名女子,旁边点着一盏油灯,女人正低着头借着昏暗的火光做针线活。
晏子斌张着嘴,女人的安静和专注让他突然就跟哑了似的。那柔美的侧脸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娇艳动人,昏暗的光线渡在她纤瘦的身子上,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想怜惜她的感觉。她熟练的抽动着针线,反复的做着同一个动作。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一刻眼中的她比任何时候都美……
“啊——”对他突然的到来,元雪琪惊了一下,手一抖不小心就刺到了指腹。
看着她把指腹放进嘴里吮吸,晏子斌冷着脸走进屋,在她身旁坐下的同时将她被针刺到的手指从嘴里拿出,看着她食指上的血珠,他想都没想的放进自己嘴里。
“……”元雪琪睁大眼,傻了般望着他。回过神来,她赶紧将自己的手抽回。
晏子斌瞪着她,很不满她对自己的排斥。伸手抓住她手腕恼道,“回屋睡觉去!”
元雪琪又狠狠的将他大手甩开,尴尬的气氛让她没好脾气,“你自己睡就行了,别管我!”
晏子斌俊脸黑沉沉的,灯火照耀下的眸光一点温度都没有,“你再说一次?”
元雪琪冷着脸咬牙道,“你自己睡,我早已不是你后院的女人,没那个义务侍寝!”
哪怕她知道他碰不了她,可她就是不想再和他同床共枕。这些年她看开了,也想开了,甚至不断的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这样的男人。她最敬佩、最羡慕的女人就是贤王妃那样的,能让自己的男人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可她呢,受尽他冷脸不说,还要委屈的同其他女人分享他,现在回想起那些事来,她打心眼觉得恶心。
晏子斌被她一刺激,下意识的捂住心口,不是他要装,而是真有些闷痛难忍。他受不了刺激,特别看到她对自己厌恶又憎恨的样子。
元雪琪也没勇气去看他的怒容,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后,她吸了吸鼻子,缓了几分语气,“你在这里没换洗的衣物,我去李大娘家要了一些布,等替你缝制好衣物再睡。你要觉得困就先回房睡吧,别管我。”
晏子斌这才注意到她腿上的东西,冷冽的眸光突然闪过一丝惊讶。她不睡觉就是为了替他缝制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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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觉得啰嗦?凉子觉得要改变晏子斌这货,一下子让他变好还真有点难度,通过细节去改变他可能要好些。这种相处方式虽然有点啰嗦,可很温馨,有木有?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