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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因果·引魂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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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陌生,纯粹是“朝歌”二字勾起了简小楼的注意,然而当男人一开口,虽只有短短三个字,确定是朝歌无疑。

    简小楼怎能不惊讶。

    声音是从天行大师右后方传来的,珠子系在他身前腰带上,简小楼看不到人。

    好在天行止住了脚步,提着油纸灯笼,徐徐转过身。

    简小楼的视角随着他转动。

    远处断崖上,一男一女坐在崖边。男人果然是朝歌,墨发披散,黑瞳潋滟,微微抿着光润的唇瓣,眉目间风情万种。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朝歌盘着膝,他右手边的女人则将两条纤细小腿垂下崖,悬在半空,轻轻晃荡着,悠哉惬意。

    她的相貌简小楼不熟悉,举止神态一看便是时光。

    素和与她讲过,时光还是一头驴子时,因被问情剑刺了屁股,进化被迫中断。被关在混元城主府内闲着无聊,提取了问情剑内、问情剑主留下的因子核,转而进化成人。

    也就是说,她复制了殷红情。

    论美艳,殷红情这张脸远不及符娇,挺多称得上是位清秀佳人。

    朝歌望见天行大师转头,忙不迭起身,双手合十:“内子年幼懵懂,无心之言,还望大师见谅。”

    即使还俗蓄发,但凡有点儿法力者,都能看出天行不同寻常的佛修气质。

    称呼一声大师,总是没错的。

    时光也赶紧站起来,学着朝歌行礼,模样有些滑稽:“见谅见谅,我头一次看见瞎子提灯笼,一时好奇。”

    简小楼看到朝歌的嘴角抽了下。

    “既是事实,说又无妨。”天行大师并不在意,合十回礼,“我回头,亦是因为好奇心。”

    “不知大师好奇何事?”

    “你是龙族?”

    “是。”

    天行大师道:“你是我在东南星域见到的第一位龙族。”

    朝歌微笑:“东南佛门不兴,大师也是晚辈见过道行最高的佛修。”

    天行大师回之一笑:“我来自西北。”

    朝歌目光璀璨:“巧了,晚辈也是。”

    天行大师似有疑惑,简小楼明白他疑惑什么,这个时代尚未发明飞舟,西北至东南,以朝歌十五阶的修为,怎么来的?

    终归是深夜里的一场萍水相逢,稍微寒暄几句,他客气的道了声“有缘再会”,便提着灯笼转身,继续赶路。

    简小楼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人消失在“镜头”里。

    只剩下越来越微弱的交谈声。

    ——“对不起啊朝歌,我只想着远离四宿和十方,不知东南竟没有龙,害你连个同族都见不到。”

    ——“我来了,不就有龙了?”

    ——“对,回头多生几个孩子,总能生出一条真龙来,太真界就会有龙族了,你又创造一个历史。”

    ——“怎么,你可以生孩子?”

    ——“啊?我没有这个功能,我说的是等我消失之后,你多娶几个妻子,多生几个孩子,即使生不出像夜游一样的真龙,小半妖也好啊。儿女成群,身边闹哄哄的,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好。”

    ——“你不要敷衍我,一定得做到,不然我会很愧疚。”

    ——“恩。”

    ……

    ——“哎?这天是怎么回事?我瞧着要下雨了啊朝歌,你飞了那么久,特意带我来看日出,估计要泡汤了。”

    ——“多点儿耐性,还有明天。”

    ——“明天指不定还下雨……”

    ——“放心,总会晴的。”

    ……

    ……

    随着天行大师愈行愈远,渐渐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余下草木窸窣,夜鸦啼叫。

    山岭怪石嶙峋,奇峰陡峭,植被却并不茂密,入目尽是萧索荒凉,简小楼闭上眼睛,心下戚戚然。

    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雪中生来到星域时,星域正处于大融合时代,类似于世界大战。

    以夜游他们如今所在的时间点为基准,大概是二百三十多万年以前。

    天行大师还俗以后,一路由西北向东南,走走停停。简小楼通过眼珠子看到,侵占和掠夺逐渐减少,大规模战争不再常见,世界处于相对和平的状态。

    由此推算,至少过去了二十几万年。

    时光说将朝歌带回“过去”,竟是带回到两百万之前?

    够狠的。

    如此一来,朝歌再想为后世操心也操不上了,终于可以回归安稳,像时光一直期盼的,学他想学的知识,看他想看的风景。

    只是……

    据传言,凤毛麟角的二十二阶修者,寿元在八十至一百万年左右,即使朝歌有幸修炼到二十二阶顶峰,也不可能活到夜游出生的时代。

    他与夜游有缘成为父子,却始终无缘一见。

    ……

    刷!

    临破晓时,果真一场倾盆暴雨。

    接连下了两日,天行大师淌着泥泞冒雨前行,雨停时,狼狈不堪的他恰好走出这座大山。

    天行此人有时真是非常执着,不,用固执更合适。

    如若雪中生在,一定会拉着他先找处山洞躲一躲雨。

    再不济,也会为他撑上一把油纸伞。

    天行不停歇的走到山脚下,那位大宝师曲以然的洞府,就在山下丛林间。

    天行先在河里洗了个澡,晾干衣服,拾掇整洁之后才去拜会。

    小童出来迎客,惯有眼色,看出他气度不凡,修为精深,毕恭毕敬的迎进洞府里去。

    看座奉茶,照顾周到。

    另有小童去请自家主人。

    天行坐在圈椅上,不再捻佛珠之后,他每每坐着时,双手总是无所适从的按在双膝上,显得有几分局促,饶是多年过去,仍难以适应。

    “大师?”大宝师曲以然背着手渡步进入客厅,看到天行时颇感疑惑,同样的原因,太真界没有高等佛修,“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先推辞道,“不过大师怕是白走一趟,晚辈只会炼制法宝,并不懂佛宝。”

    “我法号天行,还俗多年,因自幼在佛寺修行,无俗家姓名,你可直接称呼。”天行大师落盏起身,“冒昧来访,并非求取佛宝。”

    “原来是天行前辈。”面对二十阶的佛修,十七阶的曲以然哪里敢直呼其名,“既不是为了炼宝,那么前辈……”

    天行大师取下腰间玻璃状、毫无杂质的眼珠,以右手小心翼翼的托起:“我想请你看一看,能否为珠子内的一缕残魂打造出一个宿体。”

    曲以然不是第一次经历,面色如常,微微躬身双手接过。

    “妖?”不只是妖,他皱眉,“咦……?”

    “木灵,异世界物种。”天行大师解释,“在我们星域,可以称之为树妖,真身是一株雪松。”

    曲以然惊讶:“来自异世界的物种,怪不得!”

    曲以然似乎很感兴趣,撂下天行,独自磋磨很久,忽而皱眉,忽而面露喜色,忽而又长吁短叹。

    简小楼被他捏在两指之间,看着一张英俊的脸庞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天行大师默默等待曲以然的判断,成与不成,宝师研究过后即会有决定。

    简小楼知道他的内心十分平静,一路慕名寻了上万名宝师,听到上万次“无能为力”,他早习以为常。

    但他眼底的希冀从未褪去。

    曲以然倏忽回头,兴致勃勃:“晚辈认为可以。”

    天行大师目光一滞:“可以?”

    曲以然点头:“晚辈尽力一试,有希望,只是需要的时间恐怕会很长。”

    “多久?”

    “至少一百年。”

    “我等得起。”

    “还有一点,珠子得放在晚辈这里。”

    天行大师闻言微微垂眸,指尖有节奏的点在膝盖上,好半响才道:“没有问题。”

    曲以然道:“那么,一百年后前辈来取便是。”

    天行大师指出:“我身无分文,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我拿来抵偿费用。”

    曲以然摇头:“不必,晚辈沉迷于锻器炼宝,您要的东西,对晚辈而言是个挑战……”

    天行大师坚持,曲以然也不再推脱,列出一个材料清单来交给他。

    看到清单,简小楼认为这位大宝师心地不错,面对一位二十阶大能,非但没有狮子大开口,给出的材料,尽可能避开需要杀生的兽类,多半是些简单的矿石和结晶。

    天行大师收下清单告辞离去时,曲以然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问了一句:“前辈,不知珠子内的树妖与您是什么关系?”

    “朋友。”

    隔了一会儿,“我天行此一世,唯一的朋友。”

    ……

    自被锁进眼珠以后,简小楼第一次离开天行身边。

    曲以然抛下手中所有事物,闭门谢客,不眠不休研究眼珠子内雪中生的灵魂体。

    打造宿体不是一件易事,雪中生神魂损毁过重,又是外来物种,宿体必须与他契合,方可达到融合,令他的灵魂与宿体共生。

    十年过去,曲以然研究过罢,开始勾画法宝草图。

    瞧见他画出一柄折扇,简小楼的心就凉了一半。

    只因她知道雪中生的最终宿体,是一本厚实的、足有数百页的书册。

    毋庸置疑,他的第一次试验失败了。

    曲以然的炼宝室面积极大,足有半亩,像个大厂房。溜着墙立着数百个三足器炉,噼啪烧着木材。

    简小楼看不出特殊之处,但用脚趾头想一想,也不会是普通木料。

    夸张的是,每个器炉内都有制造宝物的材料正在熔炼,全由他一人心念掌控,不假手于人。

    与曲以然的功力相比,赤霄火炼宗所谓的炼器,不过是在过家家。

    眼珠子被搁置在正中的长方形石桌上,桌子有一丈长,半丈宽,摆满各式各样的材料。简小楼每日瞪大眼睛看他忙活,丢掉的铸器知识又被她捡了回来,还突飞猛进。

    又是十数年钻研,曲以然换了一个轱辘状的奇怪宝物。

    尚未完成,眼珠子记忆中断,黑屏了。

    这一次中断大概只有几十年,恢复时,简小楼还在曲以然的炼宝室内,而且她惊奇的发现,桌面摆放的图纸上所绘的,赫然便是幻灵天书。

    看来天行这一次找对了人,曲以然正是幻灵天书的制造者。

    “听都不听,便拒人于千里。”一个声音自炼宝室门外传来,有一丝慵懒,慵懒下透着威胁与冷酷,“怎么,瞧不起我们妖族?”

    “与种族无关,我眼下的确很忙,还请阁下三十年以后再来吧。”曲以然蓬头垢面,盘膝坐在主炉前,控制着火候。

    “我的事情也是急事。”

    声音忽然清晰,来人破开禁制,轻而易举的进入炼宝室内中来。

    简小楼转换视角看过去,只见一个皮相约有二十五六的男子,玉簪束发,青衣裹身,和人族男子没有两样,但他自报过家门,是个修为不低的妖怪。

    曲以然对他不请自来,流露出深深的厌恶感,但目光似有忌惮,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此妖走到长桌前,拿起平铺着的图纸:“你在做这玩意儿?一本书?”

    简小楼注意到,他右手带着一副手套,金属制的手套,灵气很强的法宝。

    曲以然道:“叶琅,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很忙。

    “可我来一趟不容易。”叶琅将图纸放下,取过一旁的珠子,“路上的功夫都不只三十年。或者我先告诉你,你忙完了再帮我?”

    “我不一定帮得上。”

    “我还没有说求什么,你怎知帮不上?”

    “那你说。”

    叶琅背靠着桌沿,将手里的珠子反复抛着玩儿:“我想你帮我造一柄利器,将我的手臂砍了。”

    简小楼在珠子内被抛的上上下下,头已经晕了。

    曲以然不理解:“砍了你的手臂?”

    叶琅停止抛珠子的举动,扬起自己带着金属手套的右手:“这条手臂,我不想要了。”

    曲以然仍旧不懂:“那你不会卸掉?”

    叶琅默然,放下珠子,从墙面上取下一柄宝剑,卸掉防御挥剑砍在手臂上,锵,宝剑崩碎,他的手臂完好无损。

    麒麟臂么这,简小楼盯着他的手臂。

    叶琅耸耸肩:“除非将我半截身子斩了,否则手臂始终与我同在。”

    曲以然拧了拧眉:“天生的?”

    叶琅摇摇头,又迷茫着点头:“我真身是条蛇,蛇身时无手,化了人形长出手来,才发现我的右手不太正常。”

    “有可能化形时,手臂积聚鳞片过厚,我见过这种情况,不奇怪。”曲以然继续控火熔炼幻灵天书,“肉身坚不可摧不是很好,为何非得砍掉?”

    “坚硬并非重点,我的右手在触摸物体、或者人的身体时,意识海内总会浮现一些奇怪的幻像,给我带来许多困扰呢。”

    “什么意思?”

    “啧,我不知如何解释,像是过去,也像是未来……”

    曲以然笑起来:“过去未来?你想说你是先知?言灵?你的右手是因果之手?轮回之手?”

    嘲讽的意味极是浓厚。

    叶琅笑吟吟的也不生气,缓缓摘下金属手套,露出自己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右手。握成拳,咯吱,又展开。

    他顺手将图纸上的眼珠子重新拿起来,捧在他的手心里。

    紧接着,他目露惊讶,将珠子高高举起,与眼睛平行。

    整个“镜头”尽被他的脸挡住,简小楼甚至可以看清他脸颊水蜜桃一般的绒毛。

    “曲宝师,你这颗珠子在看我。”

    “原本就是一颗眼珠。”

    “里面有人。”

    “的确有,树妖的一缕残魂。”

    “树妖?我为何感觉是个人族女子?”

    听叶琅言罢,简小楼微微一怔。

    叶琅可以看到她?

    不可能,她又没有穿越,只是在观看眼珠子保留下来的记忆。从她触摸不到雪中生的灵魂体就可以证明,她与记忆里的世界,并不在同一个平面内。

    简小楼想起叶琅提起的“烦恼”,关于他的手,指不定所言非虚。

    感觉有点恐怖,好比看电影时,荧幕里的人物突然钻了出来。

    叶琅将珠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似乎在确定什么:“小姑娘,你为何会在珠子里?”

    简小楼尝试说话,“啊”,叫了一声。

    叶琅毫无反应,自顾自道:“你是属于过去,还是未来?”

    试验过罢,简小楼宽下心,叶琅只能感知到自己,并不能与自己沟通。

    曲以然扭头:“叶琅?”

    叶琅另一手指着珠子,询问道:“你看不到里面有个人吧?”

    曲以然不知怎么回答。

    叶琅微微笑道:“我不骗你,真有一个人族女子,只有我可以看到。”他洋洋得意,“我的感知告诉我,她生的极为美丽,令我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怦然心动,你懂么?”

    此时,曲以然看向叶琅的目光,已如看待一个精神病人:“你真想砍掉自己的手臂的话,等我忙完这一单生意,想办法帮你。”

    “不着急,你慢慢忙。”

    叶琅说着,已化风离去。

    背后传来一阵厉喝:“珠子!”

    “叶琅,你找死!”

    “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还回来!”

    ……

    视线被遮挡,简小楼也是听见曲以然歇斯底里的吼叫,才明白自己被叶琅给偷走了。

    不知叶琅的修为等级,应该没有十七阶。

    曲以然是十七阶,放心叶琅在炼宝房内走来走去,自然有自信拿的住他,不曾想,叶琅揣了珠子就跑。

    曲以然在后方狂追数十日,竟然追不上他,被他给逃了。

    无论落在谁手中,简小楼作为一个看客都不存在生命危险,所以她很淡定。

    ……

    滴滴答答的水声入耳,等眼珠子恢复视野时,是在一处小山洞里。

    简小楼举目一望,洞内阴暗潮湿,还真是蛇爱待的地方。

    叶琅躺在水坑边上,一条腿耷拉进清澈的山泉水里,后脑勺枕着左胳膊,右手则举着玻璃珠子。

    他眯起一只眼睛,凝视良久,徐徐翘起唇角:“难得右手触摸到的东西,不令我感到惶惑恐惧……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被锁在珠子里?”

    简小楼肯定是回答不了他的。

    唯有听他说个不停。

    很烦。

    顶多是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声音却无法阻隔,苍蝇一样不停在耳边嗡嗡嗡,完全没办法修炼。

    而且这蛇妖修习了一身邪门功法,嗜杀残忍,连同类都虐杀,吸□□元,再挖了妖丹回来修炼,不眨一下眼。

    她头一次希望珠子“黑屏”,将这一段记忆跳过去。

    整整三十年,简小楼快要疯了的时候,天行大师终于来了。

    实力差距,叶琅尚不及出手便以落败。

    眼珠重新回到天行大师手中,他没有伤害叶琅,也没有对他说什么,将珠子再一次系在腰带上,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叶琅展袖落在天行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瞎子,身为出家人,你竟然抢东西?”

    天行大师淡淡道:“原本为我之物,又何来抢夺一说?”

    “写你名字了?”

    “没有。”

    “你叫它一声,它会回应你?”

    “没有。”

    “那……”

    “且当是我抢的吧,我早已还俗多年,不受戒律。”

    叶琅冷笑道:“你这瞎子也是有意思,仍是一副讨人厌的和尚做派,蓄个头发就算还俗了,自欺欺人。”

    天行大师抿了抿唇:“我的做派只是习惯,还俗与不还俗,其中差别甚大。”

    叶琅挑眉:“哦?”

    天行大师微微抬起未提灯笼的那只手,勾起一缕滑落胸前的乌黑长发:“不好的是,蓄起这三千烦恼丝,梳洗不易。好的是,我可以杀人了。”

    叶琅面色微变,攥了下拳头:“看来你从前就是个假和尚,心里头总想着杀人,所以才还俗的吧。”

    “你说的极是。”天行大师顺着他话,慢声絮语地道,“从前每每瞧见师父、师叔教化恶人,耗时耗力,我总会有一种杀了他们的冲动。在我看来,良知未泯之人,不必教化自会悔改。而面对穷凶极恶之徒,给予他们最好的教化,便是亲手送他们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他的言语淡如微风,拂过无痕。

    却似梵音,震慑的叶琅僵化在那里。

    天行大师闭目提灯,自他身畔走过时,念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走很远了,简小楼听见叶琅在背后阴鸷道:“管你什么海,珠子是我的,迟早取回来!”

    ……

    回到曲以然洞府,幻灵天书早已铸成。

    曲以然将雪中生的灵魂体取出,成功融入天书内。

    “他何时才会醒?”

    “不知,可能要很久。”

    天行道谢,以多采取的石材,向曲以然交换了一枚储物戒,将幻灵天书放置入储物戒中。

    至于眼珠子,还在他腰间挂着。

    阿贤想要看世界,他始终是记在心里的。

    几日后,天行告辞出发,继续去探索未曾涉足的界域,因他还有一件要紧事得做,为雪中生的种族,找寻一个新的栖息地。

    即使希望渺茫,也不能停下脚步,直到他死去那一日。

    “屏幕”又黑了几次,眨眼许多年过去,天行在一片乱流中,发现一处新世界。

    这处世界的界域结界是完整的,尚未被裂天弓伤害,也就是说,附近的太真界还没有发现这处小界域。

    天行在外部环绕着这处小界域飞了半个弧,寻找突破口。

    简小楼木呆呆环视周遭,总觉着有股熟悉感,像极了夜游口中所形容的荒古赤霄。

    “大师?”

    远处,传来朝歌的声音。

    简小楼怀着期盼的心情,随着天行转身,再一次看到朝歌。

    的确过去了漫长一段岁月,朝歌与之前在山中见到时相比,沧桑许多,观他周身气息流动,修为至少十八阶。

    天行大师分辨了下,展露笑容:“说着有缘再见,足见你我果真有缘。”

    朝歌化光而来,落在天行面前半丈,双手合十:“实在意外,竟于这荒芜之地再次遇到大师。”

    天行大师问道:“一别安好?”

    朝歌苦笑道:“不怎么好。”

    天行大师微微怔,想起当初见到他时,他与夫人一起。

    似乎还听他夫人说起什么“消失”。

    心中了悟,垂了垂首:“抱歉,触及了你的伤心事。”

    简小楼一阵心塞,时光应该早已消失了吧,也不知朝歌有没有再娶,给夜游生一堆弟弟妹妹。

    等等,应该是哥哥姐姐才对。

    她没想到天行大师也学会了八卦,且还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那么,你是否按照尊夫人所言,续娶几房妻妾,多生几个孩儿,令她心安呢?”

    朝歌愣了下,再次苦笑:“没有。”

    “为何?”

    “起初我以为,我只是失去一个陪我看风景的人,知道我发现没有她以后,那些我曾向往的美景,竟在严重渐渐失去色彩,我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万幸的是,尽管我后知后觉,在她的‘有生之年’,我终究没有负她,她应是没有什么遗憾了。不幸的是,在我的有生之年,将只剩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