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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又到小哲的生日,六岁的生日,再开学就是小学生了,家里给他办了一个大大的生日派对,把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们都请了家来,其中一部分小朋友将和他升入同一个小学,以后可以继续做好朋友,另一部分从此要分开了,也算给彼此留个回忆和念想。
苏澈白天忙着拍戏,等晚上回了家来生日派对已经散场了,佣人在忙着拆卸打扫,气球、彩带、皇冠、蜡烛还有糖果,小朋友们开心过一场显得有点乱糟糟的,带着一种残余的热闹气氛,生日派对是专门请了派对公司来布置的,务求一切尽善尽美,让小朋友们有个开心美好的回忆,小寿星还没有睡觉,小脸上带着残余的兴奋,打着哈欠说了一声“累死了”,然后就幸福歪歪地往沙发上一倒,脸颊上是满足的酡红。
小寿星今天收到不少小礼物,苏澈送给他一个大的,以他的小模样为原型专门定制的一个大号q版公仔,小哲拆开之后高兴地抱着叫了一声,左看看右摸摸,欢喜得不得了。
这证明苏澈哄小孩的手段还是很有一套的。
庭院里有微凉的清风,院子里也有布置,各种花树上缠绕着细细的彩灯,上面扎着星星,树枝上还吊着糖果,夜幕中亮晶晶的,一路从大门口走来两旁竖着造型可爱的指示牌,上书:祝易哲小朋友生日快乐,背景是大大的笑脸,童趣盎然的。
邬鑫看看屋里又看看外面,带点土包子似的咂舌,草根是不大能明白有钱人家孩子的生活,挺好奇地问他:“这得花不少钱吧?”
苏澈也有点感慨,笑着望望那边幸福歪歪的小寿星,轻声回答道:“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知道小哲不是主人家亲生儿子的,总共不过五指之数,而邬鑫自然不在这一巴掌里面,所以这话他也不大理解,只继续东张西望着,心里想着这有钱人家给小孩子过个生日就弄成这样,这也忒奢侈了一点。
后来才知道生日当天池衍又跟去年似的送来一箱礼物,他还想见一见小哲,易先生直接让门卫传话,东西可以留下,人直接打发走了。
他都没去见他一面。
去年冬至也是这样。
苏澈有时候在想,这么长时间了,他是不是也心灰意冷了。
拍戏的生活忙碌而平静地继续着,崔长安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只偶尔给他发个短信,提醒他天热多喝水小心中暑之类的,不是问句,不回复也没什么,所以苏澈偶尔回,也偶尔不回,他心里知道他爸那事儿没那么容易,所以也不着急上火的,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如此到了九月初,倒发生了一件让苏澈蛮期待的事,这事和他们剧组要去苹果园拍外景有关,《红苹果之恋》么,当然得跟苹果园有关,其他的场景拍得差不多了,就差补拍和苹果园里的场景了,苏澈没想到的是,易先生手下就有一大片苹果园,这片苹果园在易先生的家乡,平常自有人负责打理,而这个打理人还很会搞创收,于是他们这次就是要到易先生家乡的这片苹果园去,听说那是个挺好看的地方,剧组里有人之前就去过,他们绝不是第一个去那拍外景的剧组,打理人是很有经济头脑的,旅客参观和剧组拍外景,这几乎是他们的常规进项。
尤其让人惊喜和意外的是,易先生正好也要回去,而且时间上几乎是与他们同去,如果不是太了解他,苏澈几乎要以为他这是为了要同去而同去了,可问他干什么去,他脸上淡淡的,只说该回去看看了。
易先生在那边有房子,二层的小楼房,之前已经有人来打扫过,床铺被褥都是新的,只是久不住人,难免有种空荡和清冷的气息,易先生是提前一天来的,苏澈后脚随着剧组过来,就赶过来认了认门,剧组之前没日没夜地很是忙碌了一阵,今天头一天来拍外景,就给大家放了个假调整一下状态。
易先生招待客人似的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略没好气地瞟他一眼道:“不是给你说没什么好看的了吗,非得过来。”
苏澈舔着脸呵呵地笑,“我就过来看看。”
易先生拿眼往周围一扫,说他:“现在看到了?就这么一个二层的小房子,好看么?”
苏澈笑,“我来看看您有没有金屋藏娇啊?”
易先生这回不言语,直接伸出修长的食指戳了他脑门儿一下子,苏澈呵呵地往后倒,等人手指一收回去他又跟个不倒翁似的回来了,涎皮赖脸的样子。
这时候,忽然下面小院子里一阵来人嘈杂的声响,苏澈心说谁呀,好奇地过去探头往下望了望,只见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夹杂着两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大家子显得吵吵嚷嚷的,为首的一名老年妇女嘴里还亲亲热热喜气洋洋地大声叫着:“阿修啊,你婶子来看你来啦!”
苏澈吓了一跳,心说好家伙,弄半天易先生不是没亲戚,人都在这窝着哪!
苏澈从窗棂子那把脑袋收回来,转过脸来废话似的同易先生说:“有人来了。”
易先生点头“嗯”了一声,就没其他表示了,他脸上有种无动于衷的淡漠,好似从头到尾眉毛都没动上一根,那种寻常的好奇心更是一点没见,好像知道来的都是哪些似的,并且对此漠不关心,苏澈心里有点好奇,不过人家一大家子亲戚马上就要来了,他左顾右盼了一下。
“呃,我是不是该回避?”
“不用。”易先生只摇摇头。
苏澈听他的,这里小地方,跟大城市那种到处都是眼睛和相机的感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在大城市里不方便,来到这种小地方倒可以松快一下,而且大白天的,他是易先生手下的艺人,来窜窜门子而已,被人看见了也没啥。
家里来了亲戚,照理说主人家该下楼去,可是易先生显然很不待见这些人,压根儿没有挪脚的意思,而这些亲戚显然也不是见外的,眼见着这一大家子吵吵嚷嚷地就直接上来了,那老年妇女见了易先生亲热得跟什么似的,“哎哟阿修啊,你这孩子可算回来了,你在外头婶子心里头不知道多挂念你哪,这不,一听说你回来了我赶紧地就带着你两个兄弟媳妇还有你侄子来看你来了,哎,阿列阿俊阿凯,你们叔叔回来了,赶紧叫人哪!”
三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进来后一直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听了这话就拖着长音参差不齐地叫了人,易先生对他亲戚家的小孩没兴趣,应卯地一点头,“嗯”了声。
他这个婶子马上又亲亲热热地说了许多其他的事,从这些年家里怎么怎么不容易说到易先生在外头出息了发财了,她这个做婶子的心里头不知道多安慰,这下家里可算有指望了,易先生地底下的父母要知道儿子这么有出息心里不定得多高兴哪,又说到小时候家里穷,易先生爹妈又没得早,他叔叔一个人又得养侄子又得养儿子,这要是家里条件好点,怎么不得让他吃好喝好,边说着边还掖了掖眼角。
苏澈听了这才知道原来易先生小时候寄人篱下,在他叔叔婶子的手底下讨生活。
从易先生对他这些亲戚的态度来看,这生活显然没那么好讨。
他婶子现在围着易先生那叫一个热乎,真跟对着亲侄子似的,又怨怪他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这不要是听别人说他们一家子还不知道哪,又说怎么不去住家里,一家人就要住一起才热闹啊,一个人可不冷清,家里头可都盼着他哪!
易先生在旁边只随便听着一耳朵,面上不显,其实置身事外,只跟听马戏团似的,他婶子犹自巴拉巴拉地热乎,间或还问了苏澈一句,认出他是前段时间演电视的明星,苏澈见易先生如此,自然懂得低调,只微笑不言语,好在人这个婶子主要还是来找自己出息的侄子叙话的,旁边的两个儿媳妇脸上也陪着笑,有心套近乎吧可是她们跟人不熟,彼此档次差太多也让她们不敢贸然搭话,偶尔顺着自己婆婆的话茬说个两句,逢迎也逢迎得唯唯诺诺。
易先生在一旁随意听着,偶尔抬抬眼皮子就算回应,他婶子火力十足,一个人包揽所有话题,巴拉巴拉地就说到家里孩子上学得用钱、吃饭得用钱,刚才还邀请侄子去住的老屋也老旧了,不能住人了,可是翻新得要钱哪,家里老人身体又这不好那不好,动不动就要上医院,总之,哪哪都缺钱!
易先生听了笑笑,他好像早就有所准备,让苏澈把那边抽屉里的信封给他拿来,红棕色的大信封,里头有厚厚的一摞什么,一摞什么并不难猜,亲戚们的眼神立马就亮了,易先生只漫不经心地把信封拿在了手里,随手就从里面抽出来一沓,红彤彤的钞票,挺厚的一沓,他婶子手已经伸过来了,易先生拿在手里却没有立刻给她,似笑非笑地瞟他婶子一眼,他婶子边高兴地说着“你看你这孩子就是有孝心”边伸手就要把钱拿过来,这时候,易先生手里却是一个“不小心”,那红彤彤的毛爷爷就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他婶子手上一僵,两个儿媳妇也对看一眼,易先生却只若无其事一般,还挪了挪脚,一些毛爷爷落到了他鞋面上。
他婶子脸皮僵着,这钱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而易先生只是站起身来走到一边,铮亮的皮靴踩在地板上,哒哒的声音,其实他走开了也方便他们捡钱,他知道她会捡的,而他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他这婶子,嘴里轻慢地送客道:
“我这里也没个张罗的人,就不留饭了,这点钱你们看看想吃点什么,自己去买点吧。”
苏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一面,他一向是温和有礼镇定若素的,可是显然他还不够了解他,原来有时候,他也可以这么埋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