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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长安的表情说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包厢里静得落针可闻,现在该说的都说完了,苏澈把墨镜重新戴了上,门把手一旋开,大厅的音乐混杂着悉悉索索的人声一下子哄进来,崔长安只像被钉死在了地板上,被墨镜遮住的半边脸偏过去,苏澈最后地说了一句:“我就不说再见了。”
这回是真的走了,轻微地咔嚓一声,门就被反身带上了。
被关住的门板后面,两行泪水顺着面颊终于静静地流淌下来,可是也无人知道。
苏澈很快地穿过流淌着音乐和人声的大厅,出来才发现天色有点发阴,空中细细地垂下密密的雨丝来,竟然有雨,看来春天是真的到了,其实北京是没有春天的,记得鲁迅以前做过一篇文章,说北京除了冬天和夏天,就只有冬夏之交和夏冬之交的两个时候,现在大概就是这冬夏之交的时候吧。
车子已经开过来了,苏澈仰起脸来接这密密的雨丝,它们细细地碰在脸上,痒梭梭又凉嗖嗖的,可惜已经有人在注意这边了,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着,苏澈不能再停留,他钻进了车子,车子很快地钻进了细雨织成的密网里,把所有的一切都远远地丢在后面了。
车上花哥来了电话,问他那件事怎么样了,那件事指的是一个超大制作的古装电视剧,剧本由几位名编剧历时三年反复琢磨打造而成,绝对的精良,加上名气与实力兼备的导演与团队,以及罕见的巨大投资,还有势将组成的华丽阵容,准备期间已经在圈内引起巨大瞩目,这样的制作,随便什么角色,能拿到已经足可自\慰了。早在公开招募演员之前,男一号已经敲定了将由邱影帝主演,没办法,邱影帝的颜值和实力,那可不是吹的。不过不用怕,像这样的超大古装制作,所需的演员角色也是相应的数目庞大,男一号没指望了,男二男三男四也同样让人垂涎,现在放眼整个影视圈,但凡有点指望的都在蠢蠢欲动,女角色也是同样的竞争激烈,听说连一向只上大荧幕的几位影坛一姐都纷纷伸出了橄榄枝,花哥现在要苏澈努力的就是这个男二男三男四们,这样的制作,演男配,不丢脸!
苏澈告诉他说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易先生提起,花哥一听怪叫一声,“你怎么还没说啊?再等下去黄花菜可就凉啦!我跟你说,先不说别的公司,就我们尚星,就不少经纪人在转着心思哪,”说着压低了喉咙,“安大明星就是其中一个,你可紧一紧神儿吧,小心阴沟里翻船,反被他给比下去了!”
在花哥的心目中,他能在易先生家里一住这几年,那是在跟安大明星的斗争中取得完全而彻底的胜利了,这种事情跟他是说不清楚的,苏澈只说回去就探探大老板的口风,花哥说那我等你电话。
让苏澈感到放心的是,崔长安很守信用,第二天便如约把一大摞照片交给了邬鑫,照片分成了好几个牛皮纸袋装着,鼓鼓囊囊的,苏澈拆开来大略看了一眼,便同他自己这边的堆在了一个火盆里,嗤地一声打火机划开了,往火盆里一偎,火舌蹿起来了。
房间里慢慢地弥漫开一种烧焦的气味,苏澈推开窗,黄昏中饱含凉意的微风送进来,轻飘飘地扬起那燃烧后的灰烬,跟江南五月破碎的柳絮似的,在淡黄色的灯光下四散地迷蒙开,火盆里哔啵作响,衬托出房间里一种安静的况味,可是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怎么没有敲门呢,可也许之前敲过了,而他没有听见吧。进来的人是易先生,眼前的情景让他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来,而苏澈的意外几乎也不亚于他的,他——这是来找他的?
“烧什么呢?”房门被反手碰上,颀长的身姿在火盆旁蹲踞下来,易先生探头往里面望了一眼,嘴里这么问着,其实也看得□□不离十,大部分的照片已经化为了灰烬,剩下的也在火舌中蜷曲挣扎,然而总有一些还没有烧透,大致的面貌是看得出来的,易先生调转目光看向苏澈,神色平和地问他:“好端端的怎么烧了?——你以前的男朋友吗?”
虽然只来得及看到一些照片的残余,但是也很能够窥一斑而知全豹的,不然好端端,那张三李四的照片也没人去烧它,易先生既然看见了,便问上这么一句,态度也随意,然而他这种随意的态度落在苏澈眼里,却无端地让他芥蒂了一下,苏澈自嘲似的扯扯嘴角,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了过去:“——那不然呢?留着它们?就是诗里写的那样,当作一种寄托?祭奠逝去的爱情?呵呵,我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吧。”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点不对味了,也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吧,苏澈眼睁睁看着对方不发一言地直起身来,易先生的脸色复杂起来,苏澈也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知怎么的就听着像在含沙射影了,天知道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谁又说得清呢,也是类似的想法早就在他心头生根盘桓,碰到这个岔口,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对方的爱情他已经看得分明,在这一点上说嘴,他也许会以为他是在故意触怒他吧。易先生脸上的神情莫测,苏澈也自懊恼,他特地上他房间来,这已经是好久没有的事了,不知道的,还当他单纯来做客的,他来找他,无论如何这总是个友好的表示,他要这样稀里糊涂地把事情搞砸么,苏澈已经身不由己地走过去了,身不由己地拽住了对方的一只袖腕,他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顿一下,又说:“真的,别往心里去好不好?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也许是这种低姿态让易先生脸色稍缓吧,他朝苏澈拽住他的袖缘处瞥了一眼,终于还是推开了他的手,苏澈先还执拗,然而最终也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滑开去,易先生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跟他说:“要开饭了,弄完了出来吧。”
说完人就出去了,房门也被带上,苏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是来喊他吃饭的吗,也许之前还有别的事吧,可是全被他的乱说话给破坏了吧。心里有点难过,对于易先生的爱情因为已经知道得太清楚了,苏澈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多想,火盆里的东西已经快要烧尽,火焰也小了,苏澈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复又转头向窗外望去,落日的余晖斜斜地映红了小半间屋子,苏澈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忽然想,难道要一直这样别扭下去吗?
笃笃下楼梯去吃饭的时候,苏澈心里又想到,管他爱的是谁呢,反正那个人也不理他,就不信他能这么孤独地爱上一辈子!
这样一想,心里忽然有点放心似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晚饭时候苏澈一边吃菜,一边就不时地要往易先生那瞥一眼。先还带点偷觑的意思,后来慢慢就光明正大起来,偏被看的那个只管不动声色地吃自己的,好像全没注意,第二天苏澈因为有了前一晚的经验,而且也没被人说,这天早饭时便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基本上他吃一口东西就要看一眼别人,当然这个别人只有易先生一个。
这种情形果断被小哲给看进了眼里,并且天真无邪地叫了出来:“苏哥哥,你干嘛老看爸爸呀?”看人的和被看的一齐看向他,被看的神色略微一顿,看人的抢先道:“怎么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被看的也淡淡道:“快点吃饭,吃完好去学校。”小哲一句话竟然被两个人说了,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苏澈溜了易先生一眼,这回是不由自主的,可是人家功夫硬是要得,一眼也不往他这瞟。早饭后上学的上学去,管家务的管家务去,餐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阳光很好,从窗外非常阔绰地洒进来,满满照亮了一屋子。易先生慢慢踱步到窗口的光带上,乍暖还寒时节,这样子地被很好的阳光拥抱着,有种温暖的懒洋洋的感觉,他立在那里,在青釉色的瓷砖地板上拉起一道颀长的影子,苏澈望着他,有点出神了。
易先生忽然偏过脸来,落下目光到他身上,“你干嘛老看着我?”
说是疑问,却十分温和,苏澈听出一点别的意思来,心里觉得高兴,也许他也想和好吧,苏澈脸上逸出笑容来,脚步轻快地也移步到窗口的光带里,身子斜倚了窗台道:“我看你还生不生我的气。”
两人面对面地立在金色的光带里,易先生瞅着他,眼中有光华流转,他知道苏澈体贴的时候是很体贴的,可有时候露出这种情人间玩闹似的赖皮,却也让人招架不住,窗外有风响动,苏苏地吹动了枝桠与树叶,轻微的光影晃动,窸窸窣窣地落在眼前这张笑得顽皮的脸上,那眉眼好看又生动,易先生看着看着就调转了视线,作势看向窗外的一个什么地方,脸上却禁不住地笑了。
他这样一笑,就像二月的春风拂过那残冬未消的湖面似的,苏澈心里仅有的一点薄冰也消无声息地就消融了,他心里忽然地就柔软起来,柔软得像一汪水似的,两人都觉得气氛很好,易先生含笑看他,他眼底带着一种雨过天晴的温和的情感,苏澈被他这样子地看着,心头就牵扯起来,他想他是爱着这个男人的,这种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觉得它由来已久,事实上也早已发现它的存在,只是从来没敢正式对自己承认过,然而这种感觉很真实,就跟当初他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一样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