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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穿着一身极简单朴素的褐色衣裳,全身湿淋淋,肩头一个血洞,似乎曾被利器刺穿。但他致命之处在于咽喉被人捏碎,倒与那利器无关。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居然连铜钱都没一枚。
李莲花抬头望了望天字楼,所有的人都在抬头看天字楼——这人塞在水井之中,莫非是从天字楼上摔了下来?否则怎会如此?
从天字楼上掉下来,正好跌进井口,然后卡在里面。
真有如此刚好?
李莲花眨了眨眼,东张西望了一番,只见这处后院是天字楼的小花园,院内只有水井一口以供打扫之用,地上铺的是一层鹅卵石,四下并无异样。
他拉了拉身边小二的衣裳,“后堂在哪里?”
店小二道:“后堂在酒窖旁边,那院子里只有柴房和酒窖,偏僻得很。”
李莲花越发满意,点了点头,背着手走了。
方多病在二楼大发了一顿雷霆,胡有槐显然是掐指算过时辰,恰好有事不在,方大少身边尽是垂头丧气的店小二们在唯唯诺诺。方多病越看越是不耐,“胡有槐呢?”
“掌柜的去报官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阵喧哗,胡有槐引着一位官服圆腰的胖子走了进来。那胖子两眼翻天,左右各有一位粉衣女子为他打扇,一进来就瓮声闷气地问:“这是哪里啊?”
“禀知县大人,这里是彩华楼,您早上才刚用了酒菜从这出去的,不记得了?”胡有槐小声提醒。方多病从二楼下来,狐疑地上下打量这位“知县大人”,这就是本地知县?他奶奶的,真是腰较水缸宽一尺,油比母猪胜三斤。他心里骂完,又喜滋滋觉得自己文采风流,读书有术,竟作下如此佳句。
“哦,是你这儿啊。”知县站得喘得慌,胡有槐招呼人给他抬来一张椅子,肥如母猪的知县颤巍巍地坐了下去,那椅子咯吱一声,所有人的心为之一悬,幸而彩华楼物具坚固,倒不曾四分五裂。
“我听说你这儿死了人,死人呢?”知县又抬高两眼,望着天说话。
“死人……就在此处。”胡有槐指了指水井,“昨夜小民还曾发现一具断手目盲的女尸,但不知和那水井中的……有否关联,一切待大人明察。”
“一男一女,死于此地,那就是与情有关了。”知县掐着嗓子说,“本县看来,定是痴情男女相约殉情,选中了你这享乐之地,唉,还真是可怜啊。”
“这……”胡有槐点头哈腰,“是是是……”
“本县是民之青天,这殉情男女真是可怜,明儿本县厚葬。还有什么事吗?”知县大人扶着椅子扶手,便要起身,“若是无事,本县就……”
他还没说出“回衙门”三个字,身边有人冷笑一声,“真是青天,一男一女死于此地便是殉情,那楼上还有另一位女子的尸首,难道她也是殉情不成?”冷笑的自然是方多病。
“二楼还有?”知县又坐了下来,“又是何人啊?”
“还待大人明察。”方多病凉凉地道,“草民也不知是何人。”
“她是如何死的?”知县又问。
“被人捏碎了颈骨死的。”方多病冷冷地道,“就如水井里殉情的那位,要捏碎自己咽喉,等死透了再把自己塞进井里,这般殉情,倒是不易。”
知县两眼半睁半闭,“如你这般说来,那就不是殉情了。既然二楼的女子和水井中的男子都死于咽喉之伤,那便是他们互相斗殴,失手将对方杀死。这般意外,本县也是十分惋惜。”
方多病为之气结。这两人难道会是互相掐着脖子,互把对方掐死之后,一个跑去跳井,一个回自己房里躺着,这样死法吗?他和这胖子知县语言不通,东张西望一番,却不见了李莲花的影子,不免大怒。
“既然这三人乃是互相斗殴,意外而死,本县就……”知县大人“回衙门”三字又尚未说出口,又有人微笑道:“知县大人,请留步。”
知县一双细眼一直翻眼望天,这下好不容易往下瞄了一眼,只见拖着一包偌大布包,施施然从后院走来的灰衣人容色文雅,倒也不是很生气,掐声掐气地问:“什么事啊?”
“大人,彩华楼内有宝。”李莲花用力将身后拖着的那袋东西扯到院内众人面前。
“哦?什么宝?”知县听到“有宝”,一双细眼微略睁了睁,似乎酒也醒了醒,“从实招来。”
李莲花正在努力把那袋东西摆正,一边道:“大人可曾听说过九琼仙境?”
“听说过。”知县又眯起了眼睛,“那是传说之物,和彩华楼的宝何干?”
“因为九琼仙境的秘密,那藏宝图的答案,现就在彩华楼内。”李莲花施施然回答。
“可有证据?”知县不动声色,那双细眼眯得更细了。
“有。”李莲花慢慢撕开他辛苦拖来的这团东西——这团东西人人都知是什么,方多病看得都变了脸色,不知为何李莲花要把这东西拖来——这就是大前天发现的那具被断手挖眼的女尸啊!
尸体暴露在外,知县倒也冷静,并不惊慌失措,“这具女尸,如何能证明‘九琼仙境’之所在?”李莲花微笑道:“这具尸体,就是证明彩华楼有宝的最佳证据。”
众人皱眉,方多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只见李莲花伸手向他,一个字,“刀。”
刀?方多病手边无刀,顺手从陪同知县大人来查案的衙役腰上拔了一柄,挥手掷了过去。白晃晃的刀光掠过半空,那衙役大吃一惊,吓得脸色惨白。李莲花伸手接刀却是浑若无事,一刀向那女尸的裙子划去。
嗤的一声,裙子被从中割开,方多病吓了一跳,暗忖死莲花果然恋尸成癖,连死女人的裙子都要剥下来……却见李莲花将手中刀一抛,身边人一片惊呼,方多病定睛一看,忍不住咦了一声。
地上那具穿着裙子挽着发髻、被断去双手、挖了眼睛又挖了双乳的“女子”居然不是女子。
他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