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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南山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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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长安城,先送了古桥父女,甄观还要去送陈无遇。陈无遇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住处,便说,已经很晚了,让甄观就回吧,自己已经约好了网约车。说话间,一部白色的比亚迪绿牌车就停到了他们车前,司机放下玻璃,问了问,谁叫的车?甄观看陈无遇确实心细,便放下陈无遇,自己开车走了。

    陈无遇回到家后,已是凌晨3点。韩瑾一听见陈无遇回了,便穿着睡衣,坐了起来,悄悄地说:“娃又梦游了”。

    听了这话,陈无遇随即就和韩瑾商议,今天先带小溪去南山温泉小镇玩玩。这天一早,韩瑾就联系薛文静。薛文静说家里有事,她先和婆婆说说,看能不能出来。

    陈无遇一家三口将车停在路边,等薛文静上了车,看见她还在和老公通电话。原来儿子薛海洋有一节英语补习课,婆婆不在家,她便让老公带着孩子去上课,说是自己和韩瑾早约好了。薛文静电话里说好之后,几人便去了南山。

    南山是天朝南北的分水岭,东西绵延八百余里,玉泉山也属于南山的一部分,只是偏东一些。这里有多处温泉的,最集中的地方就在南山温泉小镇。四人驱车下了绕城高速,沿着省道缓慢前行。路边高耸的大白杨已经开始落叶,金黄的叶子偶然飘到车窗前的挡风玻璃上,又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呼啸地带走。这里还是市郊,没有城市的喧嚣,空气却仍然弥漫着各种尘灰。车窗仅仅的关着,空调开在摄氏20度。

    陈无遇打开速腾车的音响,听着那首《挪威的森林》,想起了村上春树,又想起了川端康成、《雪国》和岛村。女儿喜欢她的儿童座椅,一直没有取下,依然装在后排座位的左手边,小溪现在就坐在那上。韩瑾坐在后排右手,薛文静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一路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陈无遇开车很悠闲,偶然手机上会收到一个微信,但他没有理。薛文静今天涂了口红,脸上有一种光在闪耀,眼睛偶然看着他。他也会在看右手后视镜的瞬间,看向薛文静,如同阅读一本期待已久的小说中那些最动人的句子,想找却怎么也找不见,读着读着却突然被她感动。这也就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离开县道,进入了村镇水泥路。路面有些坑洼,也稍微变得窄了一些,刚刚可以保证对开着的两辆车通过。此刻阳光有些温度,车也更慢了一些,沿途窗外的萧瑟在陈无遇放下车窗的时候,偶尔会飘了进来,让他感到一丝悲伤。如此美好的时刻,或许都是人生的偶然。冷风不容许车窗开得太久,陈无遇便匆匆关上。终于到了,车子停在了小镇最大的温泉“碧水湾”的停车场。她们带着一些水果和饮品,买了几张门票,分别进了男女更衣间。换了泳衣,而后在更衣间后门外的广场上见了。

    陈无遇只有一条短裤,披着一条大大的浴巾,肚子上的几块肌肉显露无遗。韩瑾和女儿曾一起和他在玉泉山泡过温泉,薛文静却是第一次。她看了一眼穿了很少衣服的陈无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将围得严严实实的浴巾又拉了拉。虽然已经有了孩子,但少女的羞涩依然映红了脸,在陈无遇望向她的瞬间,将目光立即闪向韩瑾,说了几句闲话。

    四人走了几个水池,都感觉有些烫,便顺流直下,找了一个最大的温和的池子,坐在了池水里边的台阶上。开始他们在一起,后来女儿要去浅水的地方,拉着韩瑾走向了对面,便留下薛文静和陈无遇。当然是陈无遇先开口的,他问了问薛文静:“感觉怎么样?现在的这个池子不烫了吧?”

    薛文静还是没有看他,只看着远处的韩瑾和小溪。轻轻地说:“这里还可以。”

    而后,陈无遇问:“很久没有见你,也不知道最近忙什么?”

    这明显是没话找话,薛文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问他:“你一天匆匆忙忙的,都忙些什么呢?”

    陈无遇不好说太空城的事,就说了说单位的那些小事,也说了说姓名库的事。薛文静听韩瑾讲过,陈无遇对网络游戏也很有研究,便问他打过什么游戏?

    陈无遇就从单机版讲起,说到网络在线有些,再说到多人竞技,最后说了说手游。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曾参加《大同世界》游戏开发和在线竞技大赛的事,薛文静自然不会知道,当她听了陈无遇的这些话后,感觉不想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就接着问了句:“你有那么多时间打游戏吗?”

    陈无遇看了看薛文静,此刻他们都将浴巾扔在了池边,韩瑾和女儿走后,两人依然没有靠近,还是有两三米的距离,那件泳衣将薛文静浑圆的肩膀和突出的**勾勒得更加清晰。薛文静看陈无遇看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陈无遇笑着说:“对于自己爱的事情,时间总是有的。”

    薛文静也看见陈无遇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这是很多年前,那个初恋的男友追求自己的时候,曾经闪烁的光芒。只是此刻,她没有想任何人,而是怯生生地说:“只有爱,没有时间,那怎么去爱?”

    陈无遇想了想,靠在温泉边的山壁上,让头顶散落下来的水花溅在自己头上。那水花就在薛文静身边,他们此刻已经能够感到彼此的呼吸。陈无遇对薛文静说:“你要不也感受下被泉水淋浴的感觉?”

    薛文静走到那从上一层温泉池溢出来的水下,和陈无遇靠着,问了句:“你感觉到什么了?”

    陈无遇说:“女人真奇妙。”

    薛文静没有说话,听陈无遇继续说:“其实,上次喝了很多酒,已经和你说过,我是喜欢你的。但这种喜欢,不是要去做那些男女之间龌龊的事,而是彼此能心情很好地聊聊天,做个知心的朋友。”

    薛文静扭头看了陈无遇一眼,正好对着他的眼睛,彼此被水花迷离的瞬间,他们都有一种想拥抱对方的感觉。但没有拥抱,只是靠得更近了。薛文静光滑的皮肤贴着陈无遇的胳膊时,一种闪电突显于夜空的震颤伴着久违的暖流,传遍彼此的身体。薛文静“嗯”了声,陈无遇说了句:“舒服吧!”他们听着彼此紧张的呼吸,感受着对方都有些微微颤抖的身体,没有说一句话,任由天上的泉水轻轻地洒在两人的头上、身上。温泉或许很热,他们都能感觉到一种滚烫的温度。

    很久之后,薛文静主动分开了一点点,涨红着脸,意思地回看回看了一直看着自己的那双燃烧的眼。眼睛是魔鬼,会将人带到地狱。她为了转移注意,努力地去想关于陈无遇的一切。于是,立即想起陈无遇那次喝多了,自己将他送回书房,他曾经在讲述那个叫龙小马的女孩时,和她说过:人世间最宝贵的是爱情。有时候,最好的恋人一旦发生了男女之间的事,便开始逐渐地失去爱情。爱一个人,最持久的方式,就是心和心贴得很近。即使不能相见,也会因对方的理解和牵念而感觉生命的美好。

    稍微冷静了一下,薛文静问:“你就不怕韩瑾生气吗?”

    陈无遇笑着说:“我对韩瑾很坦白。因为我们之间很坦然,没有任何违法的事,一切都只是思想、心灵和灵魂之间的一种温暖。我和她说过,我很喜欢你。她也知道,我很低调,不喜欢多说话,心中有很多事,不知道能和谁说说。以前有龙小马,可现在不能见她。后来见了你,和你聊了几次,知道彼此有一种默契的感觉,便在那次酒后告诉你了。”

    韩瑾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私语。就听见已经走过来的韩瑾说:“你们两个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什么呢?”

    陈无遇看着说:“你怎么把女儿丢在对面,自己跑来了?”

    韩瑾说:“没事,遇见一个小学同学,她在那里看着小溪。我过来取手机,加个微信,你们说你们的。”

    陈无遇笑着说:“我们正谈心呢,就担心你想多了。”

    薛文静又稍微和陈无遇分开了一些,陈无遇接着说:“你一来,文静都不好意思了,都不挨着我了。”

    “你这个色狼,可不要把文静迷住了。”韩瑾笑着骂了一句,又对文静说:“不要听他胡说,都是骗女孩上床的,我当初就是被他一篇文章迷住的。”

    说着,也没有等两人说话,就扭身去看孩子了。说到这里,薛文静看姐姐走了,便问陈无遇:“韩瑾是看了你的什么文章?”

    陈无遇说:“也不是什么著名的文章。是我多年前写的一篇散文,主要写了自己在长安地产工作时的一些感受。”

    薛文静也想看看,就说,那你回去发给我,让我学习学习。陈无遇笑着说:“韩瑾都说了,看后的女孩都会被迷住的。你就不担心,你也成了我这个色狼的小羊?”

    薛文静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躲到一米开外,说了句:“你就不能正经点?”

    看陈无遇还在看她,就接着说:“好好泡温泉,不要乱看了。”

    陈无遇知道自己的眼睛暴露了潜伏的本性,便靠在石壁上,对着天空说了句:“近在咫尺,心在天涯;远在天涯,心在咫尺。”

    薛文静生气地说:“我可不是你的龙小马,你不要把我和她比较。”

    陈无遇补充说:“我是说,你不见我的时候,我也知道你想我;可你见我的时候,却故意离我远远的。何必呢?”

    说了这话,也觉得不对,毕竟薛文静比韩瑾小六岁,比龙小马也小一岁,而自己大她十三岁。不好意思当然是正常的,而身边有其他人在,不和他亲近更是正常的。不是世上的所有人,都能像他们那样,清楚心灵的慰藉无罪,无爱的婚姻可耻。相反,大多数人都认为,忠诚于婚姻包括思想、情感、心灵、灵魂都只能和唯一的配偶结合。但这实在是绝无仅有的事,如果有,类似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梁山伯与祝英台,都会成为传奇。所谓传奇,就是传得很神奇。真正对爱人忠诚的人,包括冷静的和爱人分享自己情感、思想、心灵、灵魂的真实变化。如果不能全部分享清楚,那就笼统地将所谓的感觉告诉对方,保持情感之间的真诚。唯有真诚,才是忠诚。想到这里,知道薛文静是个聪明的女孩,便轻声说了句:“我不会把你和任何人比较。我也理解你的想法,要不怎么说是知心朋友呢?”

    薛文静扭头看他一眼,似乎生气地说:“你知道个啥?不说了,我们去上边的池子吧!”

    陈无遇边走边将小溪梦游的事,告诉了薛文静。希望自己忙的时候,她可以和韩瑾一起,带着孩子们多出去玩玩。薛文静点了点头,知道薛海洋和小溪最喜欢一起玩了,自然满口答应。而后,薛文静又说了声:“无遇,注意脚下,很滑。”

    陈无遇点了点头,接着一同向韩瑾走去。阳光从远处的山上洒下,装点着喧嚣的红尘中这个宁静的山村,他们带着走出温水时突然而来的寒冷,将孤独的自己投身到另一个更灼热的池中。温度虽高,可有刚才的预热,也没有那么唐突。适应环境,源自本能;一切美好,皆因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