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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厉的刀锋泛着寒光落下,钟白有些不忍去看,而谢蕴身在刀锋之下,却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她其实也想再看一眼这世界,可雨水驳杂,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只能就此作罢。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除了不能寿终正寝,她为人一遭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只是……
谢鸣,你一定要把我的话带到,谋害殷稷的人和世家脱不了关系,他们迟早会彻底决裂,等到殷稷步步艰难的时候,谢家的死而不僵,可能会是他最后的机会……
刀锋呼啸落下,谢蕴轻轻攥住衣袖,再没动弹一下。
“住手!”
一声厉喝忽然响起,随着话音落下一枚令牌疾驰而来,“铎”的一声击飞了左校尉的刀。
薛京大步上前,高声道:“此乃重犯,没有皇上圣旨,谁敢擅动?!”
钟白没想到眼看着事情就成了,他会来捣乱,连忙穿过人群将薛京堵在了后头:“我们就是奉皇命而为!”
这话像是特意说过朝臣们听的,话音一落他便压低了声音:“你来干什么?别坏我们的事!”
薛京脸色黑沉:“坏你们的事?你们是在坏皇上的事!”
提起殷稷钟白也有些心虚,可这种时候容不得退缩:“这件事等皇上好一些了我会去和皇上请罪,可眼下不行,皇上现在很危险,我不能眼看着他出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这个,你也不能告诉皇上,不然我和你没……”
“来不及了。”
钟白一愣:“什么?”
薛京一把推开他,侧身让开了身后的路,嗓子一清高声唱喏:“圣驾到!”
钟白不敢置信地朝薛京身后看去,明黄的仪仗映入眼帘,殷稷端坐在銮驾之上,虽然垂着轿帘看不清楚里头什么样子,可既然动用了銮驾,那他一定是亲自来了。
可不是又虚弱昏睡了吗?不是不知道今天是最后之期吗?他们还点了安神香啊……怎么还是会亲自来这里?
钟白大脑一片空白,等朝臣和禁军都跪了下去他才回神,却是顾不得尊卑快步上前拦住了圣驾:“皇上,您不能……”
“跪下。”
殷稷的声音自銮驾里传出来,听着仍旧是虚弱的,却仍旧宛如万钧雷霆压在了钟白心口,他浑身都是一冷,这语气皇上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是来不及了。
他失魂落魄地跪了下去:“臣愿受任何责罚,请皇上息怒……”
殷稷却没再理会他,銮驾径直在他面前走过,一路前行,朝臣原本在跪地见礼,本以为皇帝到了跟前就会停下,却没想到轿吏都要踩到了人了,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们逼于无奈不得不膝行让路。
銮驾一路穿过人群,停在了宴厅门口,此时距离谢蕴只有一步之遥。
谢蕴有所察觉,许是銮驾挡住了正面吹来的风雨,她终于得以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被撩开的轿帘。
殷稷只穿着中衣,身上连件外袍都没披,就这么坐在了銮驾里,脸色被明黄的仪仗一衬越发难看,仿佛下一瞬就会倒地不起。
“你的身体……不该来……”
殷稷冷冷看着她,见她身下的雨水已然变成绯色,眼底这才起了一丝波澜,可下一瞬便没了任何情绪:“朕如何,与你无关。”
谢蕴心口一刺,明明腹部的痛楚那么剧烈,竟都没能压下这一句的尖锐:“殷稷,我……”
“朕与你无话可说,薛京……带她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
“是!”
“我不走,我还有……”
“让她闭嘴。”
薛京快步上前,将一块干净的帕子塞进了谢蕴嘴里:“姑姑,得罪了。”
谢蕴看着薛京眼底都是哀求,薛京只是摇头,眼见她已经无力自己行走,便喊了两个清明司的人来,让他们将人背了下去。
然而还不等穿过人群,两人就被孙老太爷拦住了。
他摸着胡子,看看跪在远处的钟白,又看看被清明司抬着的谢蕴,眼底闪过一道厉光,他还以为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会被殷稷“大义灭亲”给糊弄过去,没想到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倒像是他的底下人受不了他的优柔寡断,替他做了决定。
这可比他设想的要精彩多了,看来皇帝这次,不止会失去朝臣的心,被天下人诟病,还会和身边的人出现嫌隙,真是好一出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大戏啊。
那就别怪他抓住机会,落井下石了。
“皇上,”孙老太爷上前一步,“此乃导致众多朝臣命妇无辜枉死的罪魁祸首,三日之期也已经到了,请您当众处置,以告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朝臣们刚才因为打砸而有些疯狂的情绪再次被点燃,纷纷上前拦住了清明司撤退的路,这般情形,皇帝如果不肯问罪,反而要替谢蕴开脱,极有可能将众人彻底激怒,不顾皇命将人活活打死。
孙老太爷隐入人群,对眼前的情形十分满意。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恐怕王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堂堂皇帝若是此次没能在朝臣手下保住人,日后他还怎么在朝堂上抬起头来?
他越想越得意,自己办成了这样一件事,日后还愁王家不会重用他?
等他搭上王家这条船,往后的日子……
他脑海里浮现出王家三爷横行霸道的样子来,忍不住带入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脸色颇有些癫狂,冷不丁一道女声响起:“她不是凶手!”
孙老太爷一愣,朝声音来处怒目而视——他容不得任何人为谢蕴说话,可等看清楚说话那人是谁时,他却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开口的人竟然是他的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