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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想过好几次死亡会是什么感觉,包括被赵铖捅伤那次。但我从没想到从汽车上滚落下来会这么痛苦。
当然,痛苦只是一时的。失血,或者是剧烈的疼痛导致神经失效性休克,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医学上的原因,没多久我就失去意识了。我很惊讶这次死亡的过程如此之快,我还没准备好怎么迎接天堂的到来。嗯,所以我再睡会儿吧……
……
“我让你去守着路的怎么捡了一个人过来?”
“啊,我以为是魂,这还真的是人啊。”
“废话,魂有这么重吗。”
“对哦,她是比我们重。”
“赶紧的,都变得正常点,别一个个都把别人都吓死。”
“哦,好好好。那她怎么会到咱们这里来?”
“这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小心我把你收回去!”
“啊,师父我错了。那您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等她醒呗,还能怎么办。喂!说你呢!谁家儿子啊,这个不能吃!快拉开快拉开!”
睡了满足的一觉,以为醒过来就会是天堂,谁知道手指头却不知道正被什么东西咬着,刺痛感和口水的黏腻感一下子把我给刺激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面前一个像是喝三鹿长大的大头孩子,瞪着好奇的眼神,正吧唧着嘴在啃我的手指头。
“啊!!!!”我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用力甩着手上的大头孩子,但他却像是粘在了我的手指头上,愣是不下来。
全身各处的疼痛感又一次袭来,我吃痛地坐回了地上,开始扯这个孩子的腿,想把他从我身上拉下去。
就在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环境。一大群村民一样打扮的人,正提着灯笼里三圈外三圈把我围在了中间,一声不吭,用看马戏团猴子似的好奇眼神紧紧地盯着坐在中间的我。他们手里的灯笼把漆黑的夜晚照得幽幽地亮,远远看去就像一群蜡像,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这……这特么是天堂的天使们吗?
我拉扯孩子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转而跟这群奇怪的人一样,用呆滞地眼神盯着他们看。我第一次过来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请……请问这里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个农妇一般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咬着我手指的大头孩子,满脸堆笑地对我说道:“嘿嘿,我家孩子调皮,没见过人,什么都想尝尝。”
“小鬼!你是不是还偷过我的烟!看我不收拾你!”另一个粗糙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小孩和那位农妇模样的人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从我眼前跑走了,钻进了人堆里。
其他人也骚动起来,窃窃私语着让开了一条道路,毕恭毕敬地看着道路那一头声音的主人朝我走过来。
大老远我就听到这个人趿拉着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了,果然人如其声,这人的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就像炸裂版李墨白。身上裹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衣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布袍子。细瘦如柴的光腿下一只脚穿着棕色拖鞋,另一只上面的拖鞋帘子已经掉下来、拖在一旁,沾满了地上的尘土。脸上的表情更是你欠我五百万的样子,眼皮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实话,这人我还真看不出年龄。
那人拖着鞋子走到我身旁,身上散发出的怪味让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朝着人群左看看右望望,丝毫没有关注被围在中间的我。
“死小鬼,下次让我捉到就把你收回去!”他骂骂咧咧地对着人群说道。
整个过程我就像是在看电影,仿佛自己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上,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再次鼓起勇气,问道:“请问……这里是天……”
“间阳村,”他头也没回地答道,口气十分不耐烦,“我的地盘。”
“那我现在还活……”看村民都这么害怕这个奇怪的男人,我都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废话!你当然是人了!”他终于不再背着身子,转头从嘴里吐出了这句话,然后挠了挠看上去几百年没洗的头发,对着人群吼道:
“别看了!是人!都给我回家睡觉了啊!石头你等会儿,把她拎到我家。”话音刚落,本来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哗”地一下迅速不见了,我揉了揉眼睛,他们用了几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快得简直不像人。
我的面前只剩下怪男人和一个看上去力气很大的壮汉。他像抗米袋一样把我举起放在肩膀上,跟着怪男人往村子的尽头走着。
人群走后自然都把灯笼带走了,村子里一下子恢复了夜半瘆人的黑暗。街道上还是原始的泥土路,凹凸不不平,泥沙随着行走四散在空气中。道路两旁的民宅都是老旧的样式,甚至可以说是古宅。透过屋子上黑黢黢的空洞,那灰尘堆得都不像是有人住过。
一路上除了怪男人趿拉鞋子的声音和我因身痛而急促的呼吸声,远方依稀还能听到类似敲击铜钟所发出有节律的“咚、咚、咚”的声音,余音袅袅,声声入魂。两人没有对话,静悄悄的街道突然让我有一种魂归故里的感觉。
我就这么心惊胆战地跟着这两人来到了一所宅子前,好在这家人门口挂着灯笼,显得有生气多了。
壮汉把我放到其中一间房间的地板上,说了声师父我回去了,就告辞了。怪男人点燃了屋子里的蜡烛,整个居室的结构慢慢显现在了我的眼前。这种奇怪的老式建筑,居然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的,天花板特别低,仿佛一抬头就会撞上去。
我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大半夜把我拖到他家里来是要干嘛,反正我现在浑身上下疼得不行,也没法乱跑,是死是活就由他决定吧。
“师父……”我学着刚才那群人说话的样子,对他喊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嘛?”
谁知我刚说完,那人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咧开的嘴里露出几颗斑驳的黄牙,一股浓郁的烟臭味朝我袭来,我立即皱紧了眉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叫我师父!哈哈哈哈!小姑娘,我可不能把你收回去啊!”我丝毫听不懂这话语里面的笑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我面前笑得像个疯子。
“嚯嚯嚯嚯,哎,笑死我了。”终于,这家伙笑完了,挪了挪身子离我近了些,歪着脸仔细地盯了我一会儿,挑了挑眉毛对我说道:“哟呵,小姑娘原来不是人啊,我说你怎么能到我这个地盘儿上来的。”
“什么!”我几乎被他炸出来,我不是人是什么,怎么一来就骂我不是人啊。不过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好撒野,这人十有*是乡间流寇,自发组织了类似土匪一样的组织,还是保命要紧。“我叫吴恙,异闻录主编。您是……?”
“嗯,貘,应该是貘。”他依旧盯着我的脸,瘪着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在听我讲话。
“请问您尊姓大名?您救了我,我以后好谢谢您。”
“诶,不对,不全是貘。啊哈,有意思。”他还是不理我。
“喂!”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个怪男人到底要自言自语到什么时候。
“哦,我啊,鹤。你好你好,人貘小姐。”他从脏兮兮的袍子里伸出同样脏兮兮骨瘦嶙峋的手臂,和我握了握手。就在触碰到他掌心的一瞬间,我的右手突然胀痛起来,本来只在梦境中出现的暗红色烙印居然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不禁让我出了一身冷汗。这玩意儿可是会吞噬一切生灵的啊。
“哟呵,贪吃的家伙。”鹤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我的掌心。我生怕他被吸进去,忙把手抽回来。当然,被一个陌生男人不停摸着手这感觉更奇怪。
“鹤先生,”我好脾气地说道,“十分感谢您的收留,你能把我到这里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一下吗?”
听到我这么客套,他连连摆手,一副烦死的样子,说道:“啊呀!什么鹤先生,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吗!鹤!就是鹤!”
“好好好,鹤,鹤……”看他脏兮兮的脸,虽然看不出年纪但先生总可以称呼吧,居然还嫌老,我也真是醉了。
“你怎么过来的,嗯,让我想想……”他又开始挠头发,“吱嘎吱嘎”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哦!我的小家伙儿把你捡回来的。”
“小家伙儿?”我疑问道。
“啊呀,就是式神啦!烦死了,让我解释来解释去的。”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那这里是?”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小姑娘?间阳村!间阳村啊!就是间于阳间和阴间的村子!”他嚷嚷着,又开始挠自己的脸颊,仿佛他浑身都不舒服。
“老实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怎么进到这里来的,毕竟这里是我找到的好地方。但看到你同时带着个貘我就能理解了,跟这里的频率波长那啥的差不多吧大概。好啦!既然来到这里的就要听我话了哈!”他把腿一盘,脸上尽是主人般骄傲的表情。我时而觉得他是年近半百的老人,时而又觉得他才刚刚成年,让人捉摸不透。
“早睡早起!这是第一点,嗯。第二!嗯……第二明天再说。睡觉吧!”说罢,他便起身打了一个五秒钟的打哈欠,转身朝着屋子的走廊走去。
“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啊大哥。
“诶,这里可是我家!我说了算!睡觉!”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去。好吧,我也很累了,睡就睡吧。我四下看了看,角落里有铺好的地毯和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我管不了那么多,爬过去躺在了里面,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被从极速运行的车子里抛出来,还能活着,这真是奇迹。明天我一定要想办法联系上秦初一他们,一旦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找我的。事情不能多想,一想脑子就疼。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舒缓着全身各个角落的神经,酸麻肿痛各种滋味一并袭来,真是非一般的感觉。
“唰”地一下,屋子里的蜡烛同时熄灭了。走廊里想起鹤高亢的声音:“熄灯!”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