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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万先生。既然自己家儿子生病,应该把我带去山下他家才对啊,怎么莫名其妙地往深山里头走,而且这越走,面前的山路就愈加崎岖,总觉得是在挑险境出发。我不经意地朝着边上一督,好家伙,山腰间已经起了一层云雾,底下的村子只能见个轮廓。这是爬了多久啊,好在一来就到半山腰了,真要我从底爬到顶,打死我都不干。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盘山公路没有阶梯护栏,真要摔下去,这副身子骨可就烂了。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令郎所患何疾啊?”一副变声没多久的美少男声音,听着怪别扭的。
老人被我这么一问,脚下冷不丁地一滑,险些摔向悬崖的那一头。幸好我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去抓*住了老人的粗布衣服,一把把他给拽了回来。虽说这声音听上去不受用,手上的力道倒是大了不少。搀扶及时,两人都没事,只是头顶上那个铃铛在丁零当啷响个不停,似乎是在抱怨刚才的情况时有多么的惊险。
我惊得一声冷汗,怀里的老人却没有顾及方才的险情,六神无主地跟我道着谢,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万先生您还好吗?”我抚着他的胸口,生怕他这把年纪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
“没事……没事……”
在我的搀扶下,他渐渐地站了起来,领着我继续向前走。
“先生,您这一路都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吗?”老人问。
我不知所以,茫然地摇了摇头。要真听到什么,也不应该是我听到,反正我心里是一万个没主意。【ㄨ】
“哎……先生果然是仁慈之心啊,恶言不入耳……不过那些话,所言非虚……”
“我儿子啊,确实吃人……”
吃人……
我的腿僵在原地,愣是过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吃人这个事,在古代并非个例。蛮荒时代吃人是常事。到了封建社会,碰上个饥荒屠城,吃人也是难免的。换个角度想想,医学上也有很多解释。中医有时候会用人身上的东西做药引子,慈禧还不是给慈安割过肉嘛。不过真的让人去面对这件事情,我还是有些害怕。
老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顿了顿,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十分不愿意地说道:“先生要是真不愿意看,我也不强求……”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大老远的从山脚爬到山顶,还拿出了自家攒了不知几年的银子,就为了让你去看一看,我能不去吗……
“您放心,我答应了您就一定回去看。只是……您能跟我详细讲讲这事情吗?”
老人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
万家世代为农,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娶妻糊口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万家的独子,也就是这个老人的儿子,名叫万宏。
万宏的娘早年就没了,爹忙活了半辈子,终于给他找了个媳妇。日子虽然清贫,却快活自由。男耕女织,原本就是古代常见的小农生活。万宏的妻子名叫邹氏,过门一年怀*孕产子,一家人喜不自胜,万宏更是乐坏了。夜夜睡觉将小儿放在夫妻二人中间,照顾到夜深才睡去。
孩子在婴儿时期需要的手脚很多,常常半夜哭闹惊醒夫妻二人。万宏对此毫无怨言,甚至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去悬崖峭壁之上摘取草药。
事情就是在万宏的儿子生病之后发生的。那天一如往常。万宏背着箩筐上山采药。是什么药老人说不上来,但偏偏是长在悬崖峭壁,有时候在深渊底下也能见着。一连几天万宏都没有采着药,天一亮就出门了。约摸是傍晚的时候,万老看到儿子远远地从山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株草药。心里一喜,看来是采着了。刚想上前帮忙解下箩筐,却看到儿子一脸迷茫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的,万宏的脸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万老刚一喊他,他就像是惊着了一样,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瞪着眼睛目露凶光。
万老有些不明白,明明草药是采到了,怎么状态不大对呢。
万宏晚上没吃饭,直接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睡了。妻子邹氏原本想把孩子放在万老卧房,怕惊扰了万宏休息,但转念一想,孩子说不定能让丈夫开心起来,也就把孩子留下了。
夜半,邹氏没敢熟睡,生怕孩子啼哭,但白天的农活让她没清醒多久,还是合上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邹氏听到枕头边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咯吱咯吱,忽近忽远,像是老鼠在咬枕头。
听上去像是老鼠在啃什么东西。邹氏眉头一皱,想着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好给老鼠啃的,自己又累,就没去管。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被丈夫的尖叫声给惊醒了。
万宏像是丢了魂一样,抱着孩子的襁褓,哭得嗓子都哑了。邹氏心一沉,男儿有泪不轻弹,丈夫都哭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是发生不测了,更何况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万宏死死地扣住孩子的襁褓,就是不给妻子看。无论妻子是哭闹还是寻死,威胁着要回娘家,他都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布包,最后跑到山里去埋了。
邹氏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但万老看到了。自己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孙子,隔了一个晚上,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骨头。那真正是骨头,皮肉都不剩,啃得细细的,剩下的都是白骨,但内脏没有吃。
“您能想象吗,眼珠子心啊肝啊的漏在骨头外,乍一眼看去,我都能看到孩子哀怨的眼神。”
我听得头皮发麻,仿佛千万头蚂蚁爬上了我的后脑勺,细细的足胫勾挠着我的皮肤,汗毛根根倒竖,浑身不自在。
“后来呢?”我小心地问。
“后来啊,一晃就是好几年。”
邹氏受了刺激,一直未能再度怀子。万宏性格变得孤僻起来,疑神疑鬼,大概是妻子跟他说过前一天晚上听到了老鼠的声音,所以他怀疑是老鼠吃了自己的孩子,天天嚷着要灭鼠。这十里八乡的老鼠啊,只要见到万宏,没有一只是不逃跑的。但是谁都知道,老鼠根本是不是症结所在。
有了前车之鉴,万老晚上不怎么敢睡觉了,生怕什么野兽进了屋子再度吃人,一直守到天蒙蒙亮,才敢回房休息。
又是一天晚上,万老依旧在自家院子里转悠,喝了几口酒,提神壮胆。有些时候,你不去在意,它就来了,但当你天天守着,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夜夜如此,万老有些心灰意冷,那头吃了自己孙子的野兽,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大概还要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万老佝偻着背,疲惫地准备回房休息。就在他经过夫妻俩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那个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声音不大,但听的人头皮发麻。万老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觉是老鼠偷吃东西的声音,不想再管。
但经过房门才一步,又踏了回来。
这声音,不太对啊。
儿子的卧房有扇窗户,正对着自家院子。为了不打草惊蛇,万老决定去窗子口看看。踩过自家的院子,万老来到了纸糊的窗户口,督见一条细缝,睁着眼睛就抵上去了。
接着酒劲,万老胆大地朝着里头看去。黑洞*洞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声音很近,还在继续发出,就在里头的房间里。
万老扫视了一遍,最后把视线停在了夫妻俩的床*上。
有一个圆*滚滚的身体正在床*上抖动着。
他立马就把视线收了回来,小两口夫妻生活,这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视线收回来没多久,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却没有停下,反而愈加清晰,听的人头皮发麻。万老转念一想,看着也不太对啊。
他硬是再把头探了过去。
那个圆*滚滚的身体,正在不停地抖动着,联系上方才的声音,一个可怕的念头蹦进了万老的脑袋里。
这该不会是那个吃人的野兽回来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个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法一样,硬*邦*邦地立在原地,身体僵得像一块铁板,别说叫醒儿子媳妇了,自己连跑都跑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那个东西突然停止了动作,声音戛然而止,万老喉头一紧,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怪物回头了。
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着精光,跟两盏灯一样,照亮了眼前的视线。也不知道是这光束的原因,还是天已经亮了,万老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回过头来的怪物脸上,是自己儿子的脸。
嘿嘿地笑着,手里举着血肉模糊的东西,朝着万老递了递,似乎是在说,你要不要来点啊。
万老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窗户口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天空青的发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