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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三】
大汉奸潘毓桂等人的身亡,对鬼子那边原本预定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而原定作为物资中转,担任了这次扫荡任务中极大后勤支持的宁县军火库的被炸,更是叫鬼子那边在短期内丧失了展开这场扫荡作战的底气。
毕竟就在眼下这个时分,全国境内可以说是处处烽烟,而鬼子各部主力亦被正面战场的各路国`军主力拖住,在一场场的大会战中消耗着自身的兵力装备。
于是,鬼子对武器弹药的需求量会有多大自然不用我来多说。
能从牙缝里省下这么多来特意针对我们这支身处在冀察交界山区的中国游击队,也实在是因为先前撤回平津一线甚至自此撤回东北朝鲜等地的如第二十师团之流的鬼子手上,还残存着不少可以用来支撑一场战斗的多余弹药。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因着我方地下党的支持,在掌握了足够情报的我们所引发的一次大爆炸之后,自此全然化作了空谈。
在对我们的根据地发起了一次不痛不痒的扫荡,随后被我们以军民协作的全新战法击退之后,鬼子算是暂时停下了对我们这支义勇军的针对心思。
或者说,眼下的鬼子就算在这次的扫荡过程中吃到了苦头,也依然将身处敌境的我们这近两千余人当做了小小的癣疥之疾了。
只以为等皇军主力在正面战场上腾出了手来,将会叫我们这支杂牌中的杂牌好好的吃一吃苦头。
不过这样也正好给了我们更多的发展时间,至少在新年来临之前不会再遇到鬼子的大举扫荡,我们完全可以埋下头来一心搞根据地的建设工作。
我的大政委侯文林倒也不愧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革命,部队的政工建设是被他搞得风生水起。
如今再想起先前的唐智曾在我队伍里的一番作为,我只会觉得像唐智这孩子果然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北方局去做他的文员本职。
就这一点上,作为唐智上司,如今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与我算是平级的丁二叔,可是同我很有些共同语言的。
根据地越来越大,原本的万方堡因着距离宁县太近,又处在了新兴的坪山根据地外围,自然无法再被我们当成指挥部来用。
指挥部转移到了更靠近山区的兴乡,只在万方堡留了程勇的一个分队兵力,算是与指挥部所在互为支点,加大了坪山根据地面对鬼子再次袭击时的机动力以及灵活性。
不过兴乡的百姓对于我们选择兴乡作为新的指挥部所在,表现出了比当初的万方堡乡亲更为激烈的热情。
如今我们这支所谓的冀察抗日义勇军也算是扎根坪山一带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抛去最初由我所带来的“名人效应”,以及战士们因着抗日在乡亲们心中建立起的本能亲切。
几个月的时间过后,在侯文林的努力下原本成分复杂的队伍已然显露出了一副人民军队的模样,怕是与如今深藏山西太行山区的八路军主力也不逞多让。
至少对于那些原本在战士们口中叫苦连天的条令纪律,如今已能很好的叫战士们执行下去。
记忆中的军民鱼水情,也已经在我们这支队伍与周围民众的身上很好的体现了出来。
“灏文,还在忙呢?”从外面走进指挥所的侯文林,一边弹落身上沾染的积雪,一边笑着向我这里看来。
“快把门关上,冷!”故意对着侯文林板起了脸,看着他将身后的呼呼的风雪关在了门外,而后无奈的一摇头,伸手指向摆在面前的几张文纸,叹道,“根据地的布防,部队的过冬物资储备,不都要我这个司令员来谋划?”
“不过说起来这过冬物资应该交给你这位政委来负责嘛,毕竟你才是该搞后勤的文臣。”说着说着,又故意的皱起眉头向侯文林看去,表示出自己因着过多辛劳而生出的不快。
如今的我们,关系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那份尴尬,两人之间的搭档默契,平时就算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自然也是不打紧的。
“咱们的吴大司令能文能武,这就叫能者多劳嘛!”侯文林笑着对我一挑眉,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到火盆边,将手伸到了火盆的上空烤了起来。
“说起来我这里刚好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坐在火盆边的侯文林向我挤眉弄眼起来。
而我心中对于他所负责的事情早就有数,连眼皮都没有抬上一下,依然注视着手中文件的我平静问道,“是上回的事情有结果了?”
“有结果了!”侯文林双手啪的拍在一起,心中略有几分猜测的我在见到他的这副模样之后,终于将目光投到了侯文林的身上。
而侯文林接下来说出的话果然也印证了我心底的那一份猜测。
“上级决定,等到明年正式取消冀察抗日义勇军的番号,将咱们归入八路军冀察支队,算是一二九师的编制……”
总之,侯文林送来的还真就是一件好消息。
原本无名无分的我们,终于将去掉脑门上顶着的所谓义勇军的名头,正式的归入到八路军的序列之下。
同样活跃在冀察一带像什么自卫军、民族军、救亡军一类乱七八糟的番号,自此也将成为历史。
虽说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我们这些队伍除去对外的称呼以外,无论是军装打扮,又或是一切行动跟党走的明显标志,都与三晋大地上的那支队伍再没有了什么分别。
但大家总算能一起换上八路军的名头,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晋察冀革命根据地,倒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其后的几天时间里,除去因着临近年关准备新年的事宜以外,我们所做更多的就是听闻侯文林所带来的消息后对部队的进一步整编工作。
不过对于侯文林所说我这支义勇军先一步整编为加强团,其后再视情况扩编为旅的所谓小道消息,在我的心里却是没能引起太多的波澜来。
相比于这个必然要落在我头上的旅长职务,更加叫我在意的是,当日在说完这些公事之后,侯文林神秘兮兮的向我说起上级将在年后再给我们派下来一个干部,担任坪山根据地的妇救会主任。
而这位女干部,从当时侯文林的口气来判断,是肖宸的可能性怕要十拿九稳了。
所以说,现今走在雪地里,面上带着笑意与乡亲们打着招呼的我,心中所想的却一直是这样的一件烦心事。
我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位即将到来的妇救会主任呢……
烦,烦呐!
“吴司令……”
“吴司令?”
“司令员。”身后春娃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总算叫正处在沉思中的我回过了神思。
抬眼往前看去,却是前些日子才从邻近小黄庄搬来兴乡的陈阿婆。
“吴司令,上俺家喝口热茶吧。俺家两个闺女今天过来带了只黄花鸡,正在锅里焖着呢,待会给吴司令带一碗过去!”
“那怎么好……”
“吴司令是打鬼子的大英雄,怎么,瞧不上俺老婆子的一番心意?”陈阿婆做出的怒然姿态,终是叫我接下来准备说出的拒绝话语重新咽了回去。
老百姓是最淳朴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在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明白着呢。
像今日陈阿婆这样拦路送吃食的,这些日子我可是遇见过不止一次。
什么饺子鸡蛋围脖鞋垫,只要老百姓能拿得出的,他们都会想着我们这些保境安民的子弟兵。
心中泛出几道暖流,一边搀住在雪地里显得颤颤巍巍的陈阿婆,一边看着陈阿婆堆满了笑的面容说道,“我们有纪律,这次,可不能拒绝我给您的白面了?”
“吴司令放心,老婆子啊,都明白……”
陈阿婆的家离着我们刚才的位置也不算远,只走了几步的时间,我就搀着陈阿婆到了她的家中。
“陈大爷。”向拿着烟斗正在院里收拾杂物的陈大爷问候一声,便见身旁的陈阿婆对着我连连摆起了手。
“理那老东西做什么,快到屋里去,屋里暖和!”
听到陈阿婆这样的说辞,我只好无奈的对着身后的春娃递去一个眼神,叫他将陈大爷一起搀到正中的堂屋里去。
“快去喊二丫三丫过来,吴司令可是稀客,咱礼数上不能怠慢了!”
等到了堂屋里才堪堪坐定,陈阿婆忽的站起身对陈大爷吩咐一声,而陈大爷在笑着阻止了春娃的动作以后,离开堂屋往一旁的厨房那边走去。
至于这边厢依旧陪着我们的陈阿婆,则在替我倒了一碗热水后,开始笑着说起了她的这两个女儿。
“二丫是俺的小女儿,早年就嫁给了小黄庄的王木匠。三丫是后来认的,也是个苦命的娃。”
谈性渐起的陈阿婆说起了她家几个女儿的经历,尤其是名为三丫的三女儿。
“……当时被一个大兵背进了村,两个人全身是血,可吓人了。后来那个大兵没挺过来,叫老头子和二丫她当家一起埋了,而三丫脑子好像害了病,忘了以前的事情,所以就成了俺家的三闺女……”
听完陈阿婆所说的话,即便是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的我与春娃两人,也不禁感到有几分唏嘘。
这些*,都是由该死的日本侵略者带到这片原本宁静祥和的华夏大地上来的啊……
“当啷——”
心中感叹之余,却忽而听到一声清脆声响传来,抬眼望去,站在门前的除了满脸尴尬的陈大爷与另一名正含着心痛惋惜瞧着地上半只破碗中乘着的几块鸡肉的中年妇女。
就只有一名穿着与那中年妇女一般颜色的花袄,正拿一双冻得通红的双手往自己头上敲打的少女。
面上的灶灰盖不住原本属于她的俏丽容颜,而这张面孔对于我来说,更是有着无数次出现在我午夜梦回的熟悉。
“嫂子!”
春娃的惊呼声从一旁传来,但对好似定了身形一般的我来说竟是完全的充耳不闻。
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
紧赶几步,在陈阿婆等人压抑的目光下握住少女的双手,看着她面上的痛苦之色眼底满是怜惜。
当然,还有更多久别重逢的难言欣喜。
“芝卉。”
轻轻唤名,目光中除去浓到几要化不开的情意之外,更是被无尽的自责填满。
眼下,是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么?
手掌再次用力,生怕邓芝卉再像上回八角台一样,在我眼前突兀的消失不见。
失忆,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了。
不再用自欺欺人般的哥哥妹妹,而是作为如男女朋友般的追求相处。
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明见本心的我,眼中的坚持更甚,而手上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间又重了几分。
恍然间,眼前的少女面上的痛苦褪去,鼻头却是轻轻皱起。
“雨哥哥,你弄疼我了。”
“诶?”
“雨哥哥……”
两行清泪滑落,终是久见重逢,喜极而涕。
笑着与陈家二老解释完事情的经过,牵住邓芝卉的那只右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开。
心里忽而闪过一个念头,扭头与一旁意外恢复了记忆的邓芝卉对视一眼,就算是到了这样的世界。
似乎,也不坏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