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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城中,秦府。
秦泰让人收拾了东西进了马车,随后便予了林氏两张通关凭证级一个盒子。
林氏并未接,秦泰却是垂着头将盒子打开,与她道:“这里面是我这些年以另一个身份存下来的银子,都存在各处的银楼里,虽不多也有万两余。你带着这笔银子,跟孩子先出了落日城,寻到李子镇我安排了人在那里等着,然后再寻机往南去躲着。”
自两人成亲后,虽秦泰说的是假成婚,然而情之所至,是再难抗拒不过,在一回秦泰醉酒后在她面前哭泣那一晚,两人便已被翻红浪,缠绵如今。
只到了今日秦泰做出这些莫名的举动,有些让林氏心慌,她推回面前的盒子,一脸着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太孙决定要查三关里的旧账?怎的半点风声都没听着?”
挡住了林氏耳目的秦泰,又如何会与她坦言,只道:“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跟孩子呆在这里,到底也不安全。现下太孙等虽是被刘大哥支使着,然而日后的事情谁又知晓?要真出了事,至少你与孩子不能被我拖累。”
林氏道:“不过是与军中置换粮草,并非死罪,也不曾造成大过,就是被追查,也无非是使唤些银子赎罪的事,又哪严重到要跑的地步了?”
秦泰摸着林氏的脸苦笑,“你可知魏氏到了六关了?”
林氏一惊,“不是说去了南魏,怎的又去了六关?这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在林氏心中,她当初是抢了南阳侯,然而如今魏氏已与南阳侯合离了,南阳侯又抛弃了她,要说报应她也得了。
难道魏氏如今还要来报复于她?
秦泰欲言又止,俊美的脸上愁绪难掩,只摇了摇头,“只怕她是为了魏侯翻案而来。”
林氏一听,心里松了口气,“那也与我们无关,就是要报复,难道我们还怕了她不成?哪怕她女儿还是景王妃,又有南魏当后盾,可一个不过是个空王妃,一个还没有入仕掌握权势,又何足为惧?六关里的常乐虽是魏侯一手带出来的,不过就是个莽夫。魏氏要忙着替自己爹翻案,要报复我们不也在翻案之后?况就算是魏侯翻了案,她一个女人又能把我们如何?难道她还能让六关与三关为敌?大不了,咱们把六关里的铺子改头换个面,不去招她的眼就是!”
不过是个女人,就是有些心机,如今在林氏眼中,魏氏还是算不得什么英雌,也更没有什么实权能妨碍到他们。
秦泰将盒子再推到了林氏面前,叹气道:“都说民不与官斗,何况我等商户不过贱籍?不管魏氏会不会报复,三关如今也十分危险,要收拢这边关里的产业,也不知要耗费多久。如今局势未明,你带着孩子先走一步,我将那些产业处置了就来。”
秦泰在边关的产业也并非一处两处,合计起来也当以十万计,要真不要了,却是十多年的心血,再闯出来又要这十余年,如何不让人觉得心疼。
林氏觉得自己也不是不懂得大势的人,当然不会留下来拖累秦泰。
等着自己与孩子被秦泰送上了马车,心中一直惴惴的林氏抓住了秦泰的手,“你可是有哪瞒着我?就是出了事,你我夫妻一体,又哪有让我逃跑的道理?”
临出行,林氏突然不想走了。她这一辈子的路都是大着胆子闯出来的,就是在京城里,萧家的那个老东西想要她的命,她不也逃了出来?
如今,难道她要逃?将深爱她的男人留在这里独自应对?
这种事她做不出来,林氏看着秦泰的眼睛,定身道:“我不走,我就跟你在一起!”
秦泰想抽手,却被林氏死死抓住了手腕挣扎不得,只得上前来与林氏更为贴近,轻声道:“乖。”
林氏有些耳红,然而抓住秦泰的手却是更用力,眼神更为坚定的看着他。
秦泰无法,只得挥手让下人退了开去,跟林氏据实以告,“三年前有人参魏侯意欲谋反,后来我见魏侯连输两城,便趁机让人去六关放了些话,魏侯父子就自刎而死。我本想着,魏家出事,对你而言是最好的机会,魏氏没了父宗,如何与你相争?况你还生有南阳侯的独子。只是没想到,南阳侯会是那般势力的人,而魏侯之事竟还有今日。”
林氏只听得秦泰的嘴张张合合,竟是手心里都冒了汗,她从来不知道三年前魏家的事竟有秦泰的手笔,而秦泰所做那一切都是为了她。
秦泰轻声将这厉害与林氏说清楚,“魏氏去了六关,常乐等人必然会大力支持,与三关的南魏之人想来也会联络。当年我做之事,虽是隐秘,然而也不是无迹可寻。若是被查出来,被报复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我千辛万苦才求娶得你,是宁愿我死了,也不愿意你出事的。”
“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就好好活着。那一万两银子虽不多,然也够你东山再起,就算是不再经商,下半辈子也能过上富足日子。若有可能,此回我能逃脱,必然也会来寻你,只要你那时不会嫌弃我无如今的风光。”秦泰用力将自己手腕上的手一扯,将泪流满面的林氏推进了马车里。
“好好活着。”这是秦泰对林氏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秦泰送走了林氏,便驱马赶去了风吼城。
他在风吼城自有商会可居,等泡了个热水澡,便躺在榻上想事。
自当时他拿着礼物上门并未得杨家三爷相见,就知晓太孙此行恐怕是来真的了。否则,要只是在边关里走一圈,太孙身边的人不会不要这顺带的好处。
他不过商贾,送点东西给杨三爷,也并未有所求,送的也并非金银俗物,按平常,对方没道理不收。
秦泰起了身,自己静静的研了墨,在桌前写了一张小纸,等墨迹干后,才叠起装进了信封之中,用茶水封了口,上了私印,才叫了人进来。
“将此信送给刘将军。从暗线里走。”秦泰吩咐道。
下人双手上举,将信接过,然后应声而去。
秦泰转身重新坐在了榻上,只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思量着源源不断得来的消息,也不知这些消息可能说服得了刘希庭。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兄弟。
刘希庭年长他二十余岁,要说两人是生死之交的兄弟,这也是假话,无非是用银子砸出来的交情罢了。
只是这一份交情,他们之间怎么看都当是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然而哪想到对方只是见了太孙来,就想要丢挑子,想把自己择个干净,竟是想要摆脱他了。
这天下间,可没有那般好事儿,他倒想看看收到那封信了,刘希庭又当如何?
两个时辰后,天光渐黑,坐在屋子里的秦泰终于收到了回信:
朝阳楼。
朝阳楼是风吼城中的一家酒楼,然并不算是最好的,不过平平,唯一可圈可点之处在于在三楼上,晨起可见红日,因此得名。
当然,这一处的产业,并非是他的,也不是刘希庭的,而是三关商户中的苏家所有,苏家在边关掌事的乃苏护,年纪四十许,素来沉稳。
刘希庭选在朝阳楼,倒也不出人意料。
秦泰起身,让人进屋伺候了穿衣,顺口问道:“太太可有消息传来?”
太太说的是林氏,民间里夫人是只有官宦女眷才可以称呼的,只太太这个可以随意,只要家里条件不差,辈分又到了那,自然就能得一句太太。
伺候秦泰穿衣的长随道:“倒是传过来一回,说是顺利出了落日城了,一路平安。”
秦泰点了点头,深深吐了口气。
边关里并没有宵禁一说,就是夜间防火,也因大多是泥土堆成的墙的缘故并不怎的容易蔓延,况一般人家,又哪点得起灯来。
点得起灯的,多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且还是主子的屋子,自然有下人看守。
秦泰换了普通的衣服,只带上了两三人,从商会的后门而出,连灯也未点,只顺着路边偶尔散出的灯光朝着朝阳楼而去。
朝阳楼里大门紧闭,然而二楼最里最不透光的雅间门窗上却闪着隐隐烛火。
屋子里点着蜡烛的桌上,放着一壶茶水与四只茶杯,如今已正了两只,在灯光下晃动着的波纹反衬出一缕水光来。
坐在桌前的两人,一人年老一人中年,均是面色沉重,默然无语。
许久后,只听得楼下的轻微人声,随后就是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渐近,两人本木着的脸顿时像是活了过来,眼珠子也动了起来,只互相看了一眼,心思难辨。
随后关着的门被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寻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听秦当家的说,京城里还派了钦差来?可是真是假?”其中一人道。
秦泰翻开两只茶杯,各自斟了一杯茶,听得水响哗哗,等放下了茶壶,才低声道:“我骗诸位又有何好处?”
问话之人却道:“我等虽共办商会,然做的买卖却是从来无关,向来是各管各的。不说钦差来做甚,就是贵人在此,我等也敢拍着胸脯说一句,与军中生意,一分一毫,无半点差错,内心无愧。”
秦泰轻笑了一声,回道:“那牛老今日又何必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