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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峰巅一片仙云缭绕,这里的灵气是顶足的,不然无法支持无数灵花药草的滋长。阿道拎着衣角走过一个泥巴坎,只见一大片药材尽在眼前。阿道眼尖地看见几株有美容养颜之效的木夷花,这摘两朵回去给小酒和蜀欢甚不错。
“阿道,你又想偷药了?”阿道正在心动之际,药园中忽地冒出一小童厉喝一声将阿道的魂招了回来。
阿道的脸顷刻就红了,这药灵子真是爱斤斤计较,之前他为了搜罗炼丹药材时常在这边来,所以阆峰巅大多仙童都认得他。于是阿道强道:“胡话!我阿道何时何日偷过这院子里的药草?”
“我可是记得清楚,你看中了就只知会仙君一声,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会摘的!今日我药灵子在此断断不会让你得手!”药灵子从药园子中跑出来拦住阿道的去路。药灵子是吃药草长大的,长日滚翻在地里所以皮肤黝黑,个头也足足比阿道高出半个头。他虽是童子却算童子中虎背熊腰、身体倍棒那一类。
“你也甚是忘恩负义,你家仙君都未说我什么你倒做主了。枉我曾经时常请你吃米酒。”阿道忽地想起正事,打算不再与药灵子争执,摆摆手道:“也罢!我今日是来找仙君的,我家小酒病得严重,也不知是怎么着想托仙君过去看看。你领我去见见仙君可好?我弟弟今日还带了酒酿来到时分你一杯。”
药灵子挠挠脑袋憨厚地笑笑:“成交!”
“仙君!”药灵子将阿道领在门外后阿道站在门口忙向小屋里的老头作了一个揖。这是一枚有洁癖神仙,他不喜自己的茅草屋染上一丁点灰尘,不喜外人进去。阿道是晓得规矩的所以老老实实站在门外。
除去有洁癖这一点,阆峰巅的药元仙君是个和善朴素的老头,不喜高楼宫殿不喜奢华摆饰。所以就算他很有钱仍领着一群壮实的童子住在茅草房,美名曰磨砺其艰苦奋斗的意志,锻炼其筋骨体肤以成为天庭的栋梁之才做准备。所以这阆峰巅的居所许是天庭最朴素的房屋了。
药元仙君对穿着也不甚讲究,他身上那件满是补丁的衣裳几百年来阿道都从未见他换过,也许是这一款式的袍子他有许多套吧?或者每日他都念清尘诀。他的袍子虽破烂总是干干净净有一股好闻的药味。
见到门外模样未变的阿道药元仙君还有点惊讶,用桃木小梳子仔仔细细梳了梳自己白花花的胡须道:“咦,阿道你不是道你的丹药所需材料都备齐了么,那方子是不会错的,可我怎未见你起效?莫不成老君还未给你炼好?”
这简直是阿道一个无法言说的伤。阿道勉强笑笑,摆摆手故作轻松道:“我让与阿睡吃了。”虽然他未经过自己应允。毕竟现在是在外头,他要维持这最后一丝颜面。
药元仙君兀自捋了捋胡须扎成一小束。他是不信这样的说辞,他几千年来阅人无数,阿睡的道行只有他的四五分之一,怎可能瞒得住他的火眼金睛?见阿道强撑的样子也不拆穿他,轻咳一声问:“那阿道你今日来是又来搜刮药材?想都不要想!这阆峰巅若再莫名其妙少了什么东西,莫怪老朽不照顾你颜面去向你蟾宫宫主讨要!”
“不不不,”阿道一激动就想迈进房间内,脚尖快落下的那瞬间又陡然缩了回来。若他这一下落下去此番求人定无果而归,幸好他机灵,阿道暗暗庆幸。
“仙君!我家宫主病了,也不知是着了什么,您能去看看么?”提起正事阿道的脸立即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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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幺脑袋中昏沉沉一片,意识如游离在外。突然脸上一片冰凉,像冰渣子扎在脸上,冷得透心,虽猛地来得有些难受但脑中顿时也清明许多。
“宫主若再不醒过来,老头子我就将水向你脸上泼了,到时若毁了你这花容月貌的脸蛋子可不怪本仙君!”药元仙君将桃木枝沾上醒神露朝仍是浑浑噩噩的酒幺撒重重洒了几下。这模样的确是中毒了,且她身体中积存的毒素已深,若再任她这样昏睡下去迟早会丧失掉所有意识,轻则痴傻再严重一点今后都无法醒来。就算她是个神仙,天外有天,世间多得是的东西能让神和人不知不觉地消失掉。
药元仙君嘴上说得轻巧,但脸色并不大好看,天庭上统共就几百号神仙,最少相处也有百年,有些平时都不常见面但大家都算知根知底的,哪怕有的神仙之间相处不太和睦但也止于小打小吵闹而已,断断不可能有什么害人之心。
酒幺是花仙,没有资格下界的,那她身上这污秽的害命之物到底是从何处来的?药元仙君神态凝重。
不过就是几滴露水,这真是在救人还是学凡间那群假道士装神弄鬼地做法事?阿道腹诽道嘴上却不敢质疑,药元仙君是有几把刷子的人,论起医术什么的凡世那华佗都要敬称他为老祖宗。这样洒洒水就医好病了?行医原来这样简单豁,阿道面露紧张,小酒的命可是攥在药元老头的手里啊。
“唔......”模糊中酒幺听得竟有人想毁她的容!!真真是恶毒至极!她脑子中就这一个念头。强撑着睁开眼想看看是谁这样心狠手辣意图辣手摧花,却不料睁眼却见着一个和蔼的老头子。
那胡须垂得长长上头缀着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酒幺刚睁开眼眼前白花花一片便下意识地想扯那叶子。没料到此人一把年纪竟然还嫉妒她美貌。
药元仙君见她要碰自己装饰胡子的小绿叶便猛地朝后退开两步,他有洁癖,不喜一个睡了几个时辰没洗手的人碰到自己。那手上是有汗渍的。
“小酒!你醒了!”阿道一个箭步上前,没想到药元仙君这样厉害!他拉着她的手关切道:“你可还有什么不适?”
勉强睁开眼伸手揉揉额角,酒幺无力就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瞧宫主这样子莫不是不认识老朽了?”莫非自己来晚了她当真呆了?药元仙君见她直愣愣地不动不禁怀疑自己。如此传出去人肯定道自己将酒幺治坏了,这是砸招牌的啊!他比阿道还惊恐,又将醒神露朝着酒幺泼一泼。
因醒神露的缘故,酒幺又是一抖。但脑子终于彻底清明,近日她脑子中什么都想不过来,重宴在的那段时间还好些自他走了自己整日就只知昏睡。作为草木所化的花仙,偶尔百年会有小段这样的状况也正常,直到她发觉自己的意识都一点点被梦魇侵蚀才知道事情糟了。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问题。
发现得及时没成傻子算是自己命大,多亏了阿道阿睡。酒幺将线头都细细理了一番后背也是发凉,自己这是怎的。想到药元仙君还在,酒幺不由得心生感激幸好他及时将自己弄醒,于是忙笑道:“认得认得,您老还是那般鹤发童颜不染纤尘清逸出尘!这世间也无哪个上了几千岁的仙君有您这样的风采与成熟魅力!”但凡是人都爱听好话,神仙也不例外。酒幺虽面上堆笑,措辞却十分诚恳。
果真,药元仙君一听她夸自己眼睛乐呵得眯成一条缝,两眼旁深深的鱼尾纹可以夹死六只蚊子。将柳条又甩了甩他谦虚道:“宫主客气了。”
“呵呵,我的确也是客套话。”酒幺乐呵呵地接话。
药元仙君的笑凝结在脸上,动作也僵住。
阿道面色一凛,转过身将酒幺挡在身后,解释得很是牵强。“仙君,您是知道的,小酒她脑子......”阿道一狠心指指自己的脑子接着道:“她差点傻了......这类话你便不要往心上去去。不若你再替她看看,看看是否有什么后遗症?还有她到底是着了个什么东西?”
阿道也是紧张,万一药元仙君气得甩袖子走了这酒幺可怎么办?重宴不在宫中,如今小酒已经醒了再去惊动王母也不甚好。天庭中大部分人都是越活脾气越大,药元仙君仙资又高,平日周围几个小童子都对他唯命是从,这样的人最是锱铢必较,可怎么好哟。
“照如此看来宫主不被毒个几百回也是不知人生好滋味。”药元仙君板着脸道。
见药元仙君仍是没有什么好颜色阿道岔开话朝酒幺道:“你最近分明都好端端地呆在蟾宫怎会中毒?”
没有立即回答他,酒幺打量了一圈寝殿内神情一点一点沉了下来,“阿睡回来了么?我有话要问他。”
阿道这才惊觉,他不是早早就出去请药元仙君了吗?怎的自己在阆峰巅就未看见他,已经过了很久他还没回来。
“阿睡是除你之外另一个小童?”药元仙君对他也是有些印象的,是个心性单纯的小童。天庭的小童子大多都早熟,阿睡是难得一见的心思澄澈。
阿道点头:“正是,他是我小弟。”
天庭所有人都晓得这蟾宫是人最少的宫殿,一宫之主身畔只有两枚童子伺候。而酒幺所中的毒正是相思子,相思子是慢性的毒,向来从口而入且很需一段时间积攒。若有人下毒必是长期接触之人才有机会。
药元仙君捋捋胡须,朝着酒幺殿中的椅子念了几遍清尘诀才勉强坐下来。这蟾宫勉强算清雅干净的,他曾经受邀去过馥香宫给仙子芍药开方子,一室花红柳绿迷了他的老花眼,浓厚的脂粉也甚是污染空气,仅仅走到门口他便调头回阆峰巅了。想来因为此时芍药的病还拖了好长一阵子。
看酒幺眉头紧锁的样子药元仙君也不言,这是她宫中的事自己只是来给人看病的。药元仙君扯下一片瓶中的月桂叶子将它伸展大了就用指头在上面写写画画。心里却肉痛不已,这些药材何处去弄?还不是要寻到他的阆峰巅。这天庭里的人都把他的地方当自己家药园子。
“阿道,你且出去找找阿睡,这样长的时间未回来路上莫要出什么事。”她眼皮跳得厉害,心里预感也十分不好。
“我走了......”阿道迟疑,这刚才醒来若自己走了,她......阿道也十分不安,药元仙君说了是有人要害小酒。
按捺住心中的急躁酒幺态度有些强硬,“蜀欢姑娘不是还在么?我已经无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睡。你去他以往常去的地方寻寻,一定要找到阿睡!”
看着蜀欢应下阿道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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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深,弯月升起。蟾宫内烛台已经燃起,壁角东珠光柔似玉。体内的相思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干净的,她困倦得不行坐在台阶前单手支着头,一只手拿着一柄勾绘山水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扑着跟前的流萤。
蜀欢几次想让她进房休息她一个人等着就好,酒幺却不肯。执意坐在蟾宫前等他们兄弟二人回来,蜀欢只得陪着她。
竹岭来的时候就见她二人呆坐在阶前,酒幺歪倒在蜀欢的肩上。
今日的事前会蜀欢都传音告诉他了,不过是寻一个人这样长的时间阿道都不见回来,虽说这天庭断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的,但她们担心。酒幺几次都想自己出去找,但她身子实在乏力动不了几步。
天色太晚瑶池宫那边此时不好去惊动,想来想去也只有竹岭。竹岭亦是渊溯宫的人,酒幺是不愿意的,她思量着自己离开重宴除了酿酒真是什么也做不好。她打心底也不愿自己这样无用,蜀欢约莫也是猜到几分酒幺的心思所以才在她犯困时候才找的竹岭,想免去几分她的尴尬。如今重宴殿下并不在天庭,她在这里无人照应也是怪可怜。
“如今殿下不在,渊溯宫中能够求的也只有仙君您。阿道阿睡都不见了,宫主如今也尚在病中,那两兄弟也不知怎样的,我心中甚觉不安。蜀欢逾矩,请求仙君帮忙找找阿道与阿睡!”两人虽同在渊溯宫共事,竹岭是个淡薄的,向来对许多事情都淡。这些琐碎的事更是不该打搅他,曾经酒幺在渊溯宫做事时她瞧酒幺与竹岭关系不错,今天才欲试一试的。
竹岭一席淡绿的织锦袍子,不扎不束,却衬得他更有一番修竹劲松之风骨。夜风轻拂袖角微微飘拂。竹岭端详着靠在蜀欢身上昏睡的酒幺,点头答应。
蜀欢心里微微讶异,她没想到竹岭真会来,也没想到这件事竹岭还真轻轻松松地就答应下。
“殿下走前交代过照顾好她。”似看出蜀欢所想,竹岭淡淡扔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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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道跪伏在地,肩膀不断抽动着。蜀欢轻轻拍着他颤抖的后背。殿内除了阿道的呜咽声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