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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夏夜,一股热浪破窗而入。
耳鸣声是轰轰的响,周焱意识空白,有一团团看不见的火球朝自己飞来,将她烧着了,连眼睛都在发热,热得她睁不开。
她抵着李政的胸口。
没穿t恤,胸膛光裸,手底下还有什么怦怦在震,烫得胜过火球。她手上一滑,掌侧擦到了一粒凸点,腰上的手猛然收紧,勒得她往后躲,却无路可退。
他的舌头在这刻闯了进来。唇齿相融,一切如此陌生。
周焱倒在他的臂弯里,那里肌肉贲张,像座小山。她的手仍抵着他,却被他扣住了,失去了自由,动也动不得。
热浪把窗户上的细纱轰没了,更加灼人的火球滚滚而来,一点一点扫着人,一点一点烫着人,再一点一点炙烤着人。
过了许久,浪头卷着月亮,打在船身上,“哗——哗——”地响,像一阵清风。
李政松开她的舌头,退了出来,没退全,他又挑了几下,最后才放开她。
岸上,静眠的蝉虫仿佛一下子醒了,阻隔着的声音被风送了进来。
天气再凉,两人身上还是有了薄汗,汗水从李政颈上滑下来,一直滑进周焱抵着他的手指缝间。她的指头烫了下。
李政拂了下周焱的额头,擦走了她发际间的汗。
两个不同节奏的撞击声在船舱里无处藏匿,如同那晚他牵着她时,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彼此都听得见,彼此都知道。
许久。
“热了?”李政问。
“……还好。”
李政又拂了下她的额头,“挺怕热的。”
周焱想起身:“我回去了。”
李政收了下臂弯,“电扇别开了,用空调扇。”
“……哦。”
李政放开她,周焱立刻下了地,走进了房间。
李政在床上支腿坐了会儿,舔了下嘴唇。手上没烟,他夹了夹指头,过了会儿,摸了几下头,有汗。他转了个身,把窗户上的细纱撕了下来,江风毫无阻隔地往里面涌。
李政又靠着窗户坐了会儿,闭上眼,还是没有半分睡意。他下了床,走到厨房,拿起地上的空调扇,进了周焱的卧室。
床上的人紧紧盖着毯子,脸朝窗户,李政看了她一眼,把空调扇插上电,找了找开关,打开了,风呼呼吹出,声音比船上的电扇小得多。
李政没再看她,走了出去。
按了下手机,12点都没到,李政靠着窗,闭着眼,指头在床板上打着拍子,打了许久,他才睁开。
月亮到了另一头,船舱里又漆黑一片。黑暗中,他向着床头墙壁的方向,慢慢地,手臂起伏,加重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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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周焱起床的时候,李政不在屋里。
她看了眼他的床,走进卫生间,挤开牙膏,水杯接水,刷牙。
牙刷摩擦着牙齿,偶尔刮到了嘴唇,她手上顿了下,望向镜子,白色泡沫下,掩映着点点殷红。
周焱刷完牙,拍洗了脸,打开门走到了甲板上。
岸上的早餐店已经开了,路人不多,摩托车偶尔停下买个包子。老师傅正跟人说话,远远望见她,跟她招了招手。
周焱笑着点了下头,老师傅对面的人回头,嘴上咬着根烟,面无表情地望向她。
周焱转身回去了。
热水用完了,她接了一壶水,插上电,拿出挂面正准备下,外面有人走了进来,往灶头上放下一碗东西。
“请老师傅吃早饭,顺便给你打了一份。”
周焱解开塑料袋,“小馄饨?”
“嗯。”李政问,“吃不吃馄饨?”
“吃的。”周焱翻了翻,“没拿勺子?”
“在底下。”李政抬了下碗,把压在下面的塑料勺拿了起来。
勺上沾到了油水,周焱接过去,李政拧开水龙头冲了冲。
周焱站那儿吃,一下子就吃完了两个,李政洗完手,撑着水池,问:“味道还行?”
“嗯,挺好吃的。你没吃?”
“这玩意儿你们女人吃。”
“你吃的什么?”
“面条,两个烧饼油条。”
勺子小,周焱小口喝着汤,“你吃的真多……哪来的钱啊?”
“让老师傅取了点。”李政看了她一会儿,“你先吃着,待会儿自己逛逛,他们进来铺地板。”
“哦。”
周焱吃完小馄饨,背着书包出来了,把船舱让给了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上了岸。
李政帮着安装门,蹲在那儿扶着门框,看了她的背影两眼,才说:“对齐了?”
小徒弟打量着:“对,别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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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焱不认识路,没有逛得太远,就在附近走了走。
时间早,路上都是上班的人群,店铺都没开门,只有早餐店忙得热火朝天。周焱走到公园里,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晨练的老爷老太三五成群地打太极练功夫,远处有几个工人在安装泳池,貌似要重新搭建水上大冲关。
周焱想到自己那台空调扇,暗暗叹了口气。
坐了会儿,日头渐渐大了,周焱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离开了公园。
回去的路上,大部分店铺还是没到时间开门,一家店的卷帘门拉到了一半,拉门的人扶着门把打电话,一心二用,慢吞吞地才把卷帘门拉到了顶。
周焱停下脚,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不一会儿,从贴着“大药房”几个字的玻璃门里走了出来。
回到岸上,老远就听见装修工师傅的大嗓门。
“玻璃贴纸呢?要不要啊?”
“不用!”
“你要不是这么赶,还可以做个窗帘啊,睡懒觉可以挡挡光。”
“哪有功夫睡懒觉。”
说着,从船舱那头拐出来个人,一抬头,就见到了岸上的周焱。
周焱站了几秒,才提起脚,小心翼翼地抵着陆地,一条腿够着船上的墩子,正吃力的时候,那人走到了她跟前,握住她的胳膊。
周焱借力跳了下来,李政搂着她的腰,问:“上哪儿了?”
“在公园那儿逛了逛。”
李政扫见她手上的塑料袋:“买的什么?”
周焱还没答,他已经见到了塑料袋上印着的“大药房”几个字,瞥了她一眼,抽走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盒红花油。
周焱说:“刚好药店开门,我顺便买了。”
李政把药扔回去,拎着袋子往回走:“差不多完工了,你看看怎么样。”
周焱跟进船舱。
重铺了地板,安上了窗户和门,李政睡觉的卧室兼客厅,摆上了一套桌椅,桌子尺寸比商店里的小,跟这屋子正合适。
二十天前她刚上船,这里灰暗破败,二十天后,焕然一新。
李政站在周焱背后,“站这儿发什么呆?”
周焱回头:“动作也太快了,桌椅能用了?刚上了漆是不是要散散甲醛?”
“待会儿再搬出去晒晒太阳。”李政点了下她的书包,“摘了。”
周焱进房间放下书包,看了眼书桌前的新椅子,手按上去,摸了两下,外面的人喊她:“煮饭,吃完了开船!”
“哦!”周焱连忙出去。
中午,货船慢慢驶离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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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灼灼,江面波光粼粼,看久了,眼前全是闪动的小黑点。
周焱在船边上休息了会儿,站起来,端着脸盆往地上一泼,冲洗起了甲板。甲板看着不大,洗起来却累人,周焱满头大汗,身上都湿透了。
李政停船出来放水,靠近船尾时,脚步停了停,说:“还要洗多久?”
周焱说:“还差个屋顶。”
李政一笑:“行了,你待会儿做饭都抬不起手。”
周焱进屋接水,顺便洗了两块抹布,李政冲了马桶出来,替她把水端了出去。
周焱跟出来。
李政问:“泼哪儿?”
周焱往左边指了指:“那里。”
李政随手一泼,把脸盆搁一边,又进去倒了杯水。
周焱不想穿坏凉鞋,早就把鞋子脱在了屋里,光脚踩着满地的水洗洗刷刷,甲板太脏,一时半会儿也刷不干净,翘起的脚底下挂着灰色的泥水。
李政靠着门框,慢慢喝着水。
她头发随意在头顶盘了几下,此刻松松散散,好几缕发丝都贴着脸颊,脖子上全是汗,衣服浸透了大半,文胸带子印得愈发明显。
李政一口喝完,把搪瓷杯往灶头上一撂。
周焱跪得膝盖疼,稍微抬起些揉了两下,边上的阳光被挡住了,她偏头看过去。
李政把她的碎发往脑后撩了撩,“来帮我上个药。”
周焱放下抹布:“我洗个手。”
“来驾驶舱。”李政先过去了。
红花油摆在仪表台上,李政拆开包装,看了看瓶子,上面写着“跌打刀伤风湿骨痛,烫火烧伤……”
李政眼前一黑,后面几个字没看清,他扶着仪表台,甩了甩头,视线仍旧发黑。
“李政?”
李政朝向舱门,底下站着个人,跨上了台阶,一步,两步,三步,黑色渐渐褪去,他看清了立在跟前的小姑娘,不修边幅,满头的汗,关心地看着他。
“李政?”
李政一笑,把t恤一脱,露出精壮的上身,问:“会涂么?”
周焱看了他一会儿,“嗯,你坐着吧。”
李政坐到了床榻上,面朝另一头的舱门。
周焱往手上倒了点油,用力往他背上抹,她用了十二分劲,药油顺利渗了进去。
李政看着门玻璃上映出的人影,说:“力道挺大。”
“痛了?”周焱问。
李政笑了笑:“不痛,你继续。”
周焱来回搓了半天,手腕发酸,力道渐渐弱下来,终于搓完了,她甩了甩腕子。
李政转回来,倒了点油,又抹到了胸口几处淡淡的淤青上,周焱偏开视线,望向波光粼粼的江水,随口问:“这是什么河?”
李政看了她一秒,起身立到了她身后。
热源贴近,周焱不动,后面的人把手伸来,扶住仪表台,虚虚圈着她,说:“长江。”
“……长江?”
“嗯,长江。”
刚刚开始,自东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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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上,一辆厢式货车,也在自东向西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