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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声不绝。
柳岸梦吓得眼泪直往下掉。
如今既已趴在地上,她索性再不顾及形象,涕泪交流地喊着“住手”“我错了”。发现无济于事,不禁全身抖如筛糠。
视线中跃入毛绒斗篷的一角,她突然间幡然醒悟,也不再对那鞭子主人说什么,赶忙转向清雾那边,连磕几个响头。
也不知到了第几个。总之是相撞之力搅得她头发晕发麻,慢慢似是有血渗出来了,终于,绵延不绝的鞭笞声方才停了下来。
柳岸梦透过眼前的水雾,看向那个相貌出众气度儒雅的少年郎,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些狠绝的鞭子居然出自他的手。
“你个混蛋,你个不要脸的,居然、居然敢打女人!”
“女人?”文清岳冷笑一声。
他手腕微抖,银鞭如灵蛇缠回他的双臂。迈步上前,将清雾严严地挡在身后。而后神色陡然凌厉,目光宛若利刃,直直射向柳岸梦。
“在欺侮雾儿的人面前,我这鞭子,可分不出男女!”
柳岸梦瑟缩不已,连连道歉。
文清岳看她连毒誓都说了出来,哼道:“你们本是堂姊妹。你身为姐姐,却这样暗害妹妹。如此恶毒心肠,即便发了誓,也无法让人相信。”
“往后你行事掂量着些。如今将要过年,我心情好,没打算沾血腥。且顾念着你们是亲人……”顿了顿,他道:“往后若让我发现你对她还存有恶念,便不是磕几下头就能饶了的。”
柳岸梦哪敢驳他?当即连连保证。
文清岳便不再搭理她,转而走到清雾的面前,细问她是否伤到。
柳岸梦觉得额头有些疼,摸了一把,竟然有点点血迹。想必是刚才惊惧之下太过用力,竟然将额头给磕破了。
她生怕这对自己的容貌会有影响,再顾不得其他,一下子跳将起来,对着四个护院就是一通猛踢,恨道:“你们这些没用的鼠辈。赶紧起来,我要回家!”
那四个人里有两个伤得重些,两个轻些。
柳岸梦这样踹了下去,轻伤的两个慢悠悠醒了。被他她一顿呵斥催促后,赶紧带了她回去。
至于旁的那些人……
对于柳岸梦来说,远不如她的相貌重要。情急之下,自然懒得理会。
她刚刚离开,柳岸风从巷子里噔噔噔跑了过来。
清雾正和文清岳说着话,远远就听柳岸风在喊她:“你没事罢?我听到这边有动静,却没想到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因着跑得太快,柳岸风有些接不上气。停在了清雾跟前后,便扶着膝盖不住喘息。
“我没事。文世子出手救了我。你怎么样?”清雾忙过去看他,上下打量着,忍不住连声问道:“三哥哥,你没事罢?”
那声称呼入耳,文清岳猛地侧首,望了过去。最终抿抿唇,甚么也没多说,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柳岸风看清雾如此紧张,忙道了声“没事”。而后想起刚才的情形,便往左右探头望了望。
见文清岳孤身一人,柳岸风“咦”了一声,上前迈了几步,来到文清岳跟前。
他先是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兄台救了舍妹。”又问道:“请问,你刚刚可是带来了帮手?出手救我的,可是你,或者你的友人?”
文清岳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侧过身子不搭理他。半晌后,才道:“我救她,与你无关。谢甚么?”顿了顿,轻轻摇头,“没带人来。我刚巧路过此地,见有人对她不利,便过来了。旁人的事,我懒得多管。”
柳岸风并不介意他这疏淡的语气。只是喃喃自语地疑道:“刚刚我看有人影极快地飞过,然后柳岸文柳岸武就倒下了。难不成,是旁的甚么人做的?又或者,我看花了眼?”
清雾忽地记起,于公公曾经和她说过,霍云霭派了人暗中护着她。也不知真假。若是真的,许是那些人出手救了三哥?
思及此,她唯恐柳岸风多想。若是再牵扯出来霍云霭的人,那便不妙了。于是劝道:“许是你看错了。你们三人正打着,你会点武艺,他们俩又有伤。许是力不敌你所以晕过去了罢。”
柳岸风想想,也有道理。用手背擦了把破了的嘴角,疼得自己连连倒抽冷气。转眼一瞧,那提着银鞭的少年转过身去正要离开。
他记得刚才隐约看到银龙飞舞。再瞥一眼那银鞭,忙小跑着追了过去,不住念叨。
“啊,这位大侠。你的功夫好生厉害。不知道能不能教我几招?武艺不外传是罢……那、那与我切磋切磋?或者,指点指点我,成不成?”
文清岳顿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下,就将柳岸风所有的热情浇了个凉透,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挪不开步子。
清雾见这情形有些尴尬,忙和文清岳道了声歉。又回过头去岔开话题,与柳岸风道:“哥哥之前是要问柳岸文他们拿甚么?不如趁此机会搜搜他们的身,也好将东西取回来。”柳岸梦自顾自走了,那两个昏迷的护院还有双胞胎兄弟,可是还在这附近。
“还用你说?”提及那玉牌,柳岸风也不念着武艺甚么的了,自得地一扬下巴,青肿的脸上现出满满的笑意,“你哥我这么有远见的,自然是早就这般做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什,献宝似的捧到清雾跟前给她看。
“柳岸文搁在身上好生收着呢。我一掏就找出来了。”
清雾这便放下了心。
转眼再去瞧文清岳,才发现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岸风丢失玉牌的事情,到底没能瞒过去。
和文武两兄弟打了一架,他的身上带了不少的伤。即便再想遮掩,总不能躲在卧房里一直不出来。
晚膳时候乍一露面,顿时就露了馅。
柳方毅拍着桌子喝问他是怎么回事。
在严父的面前,柳岸风哪还敢有所遮掩?当即磕磕巴巴地将自己先前怎么打了人、玉牌如何丢了、而后如何寻回给讲了出来。
末了,还不忘赞一句:“那文世子的功夫好生厉害。我瞧着那鞭法,可得练了十几年了。”
这便牵扯出了文清岳出手一事。
清雾原本还想着怎样将文世子相助的事情告知父母。如今柳岸风既已说了,她便不用再替他遮掩,把柳岸梦的所作所为讲了出来。
柳方毅沉默了很久。
最终与何氏说道:“答谢文世子的谢礼,你准备一下,明日让人送去。至于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那里……”
他摇头叹道:“我到时过去处理一下。”
柳岸风没料到父亲没有责罚他,暗自欣喜,很是开心地吃了一顿饭。
结果,饭后柳方毅和他开始算账。喝令他去屋子里,跪上两个时辰。
原因很简单。
若他不去蒙了人的头揍上一顿,哪就有后面这许多糟心事了?
始作俑者,总得承担些责任罢。
柳岸风心知理亏,也没再挣扎。老老实实地受罚去了。
第二日便是大年三十,除夕。
一大早起来,何氏就忙着吩咐人去准备好送给文世子的谢礼。清雾则帮着母亲检查着午膳时候的单子,看有无疏漏。
整个柳府都热闹忙碌起来了,柳岸风却还没起身。只因前一晚受罚,他睡得很晚。何氏心疼儿子,特意叮嘱了仆从们,莫要早早地就将他叫起来,让他多睡会儿。须知今晚大年夜,还得守岁。若是这一回睡不够,晚上可是遭了罪了。
柳方毅听闻了她这做法。却也睁只眼闭只眼故作不知,并未阻止。用过早膳后,他便出了门,说是要去溜达溜达。
何氏知晓他可能要去三房那边为了昨日的事情讨个说法,就没多问,笑着将他送出了门去。
而柳岸芷和柳岸汀兄弟俩,则开始贴对子、粘福字。
一家人都在各自忙碌着。
眼看着将要到晌午了,清雾打算看看厨里准备得怎么样了。正起了身要过去,却听桃丝来禀,说是宫里的那位公公来了,正在厅里等着她呢。
清雾疑惑,忙将手里的一切暂且搁下,匆匆赶往那边。
于公公一见清雾,就郑重地行了个礼,说道:“今日除夕,宫中设酒席,宴请诸位大臣。不知这事儿柳大人是否知晓?”
这个事儿清雾是知道的。每年都要来上一回,请的都是朝中高官。于是点头应了一声。
于公公又笑,十分客气地问:“陛下仁善,想着夜晚的时候大人们都要陪伴家里人,所以将宴席设在了午膳时候。柳大人也是晓得的罢?”
清雾听霍云霭提过这么一句,便又应了一声。
连续得到两次肯定回答,于公公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心里更加忐忑了。
他努力将脸上的笑容绽放到了最大,赔笑着说道:“所以,陛下让咱家来问大人几句话。”
他左右看看,凑到清雾跟前,轻声说道:“陛下说……”
——你既是知道,为何到了这个时辰、宴席都要开始了,却还未在宫中现身?!
速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