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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容和刘暇两人,一边逛刘府后园,一边说些离别后的趣事。其间,刘暇有些伤感,道:“明年过了十四之后,就要离开帝京去西北了,西北苦寒,也不知有无春花?”
月容知道她这是要出嫁了,便道:“妹妹不必伤感,哪里都有春天,只是迟早而已。我听说,西北的大丽花,开得特别艳丽呢。”
刘暇看着她,突然问道:“张姐姐,你喜欢江口多一点,还是喜欢京城多一点?”月容道:“我哪里都喜欢,这一生,最好能够踏遍天下:春天在南边看花开,夏天在北边避暑,冬天……”
“张姐姐,你也在游园!”
月容的话被一个男声打断,她回头,原来是刘珏。月容弯身福一礼,道:“打扰五公子赏花了。”
如今,刘珏也有十一岁了,拱手回礼不迭:“张姐姐客气,不若珏领姐姐逛一逛这园子?三姐平时不大出门,恐不如珏熟悉呢。”
月容婉拒:“谢谢五公子,不过,我一会就得回府,不麻烦五公子,五公子请自便。”说完让开了道。
刘珏却不走,道:“那珏就送一送张姐姐吧。”竟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们。
刘暇没有说话,月容也不好开口赶人,也只得由他跟着。离后园门口半里地时,却遇上了刘琨,看他直直走过来,月容赶紧施礼,并再次感谢他上京一路护送:“世子安康,多谢前次护送之恩。”
刘琨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全不似在江口时的随意,不禁轻轻皱眉,还了一礼,道:“张小姐客气,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转眼看到一旁的刘珏,眉皱的更紧了一些,道:“五弟,父亲晚上便回府,明早考校骑射,你还是早去做准备吧。”
刘珏本不愿离开,看哥哥直直盯着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了。临走时,他对月容道:“张姐姐,过得半月,这园里的花都开了,满园芬芳。京城里再找不到第二处,到时你一定得再来。”月容微笑点头,不答。
刘珏走了,刘暇突然一声惊叫:“我的一只耳环不见了!”月容想起,刚才两人曾在桃花树下闹了一会,估计落那了,便道:“我陪你去桃林找找。”
刘暇却婉拒,指着五丈外的亭子:“你也累了,且到那边亭子歇歇,我带着嬤嬤去就好。”
月容不好坚持,转身朝亭子走去。今日连嬤嬤感了风寒,跟着月容出府的是郑嬤嬤和阿葵。郑嬤嬤年纪大了,月容便让她歇在内院东厢,与刘府的嬤嬤们喝茶唠嗑,现下身边只有阿椒一个。阿椒年纪小,看花看草的慢慢便落在了后面。
月容以为刘琨只是路过,也就不再搭理他,闷头往亭子行去。不想,他却跟了上来,走到她身边,没头没脑的说道:“鸿明兄他们进冀州城,是接未婚妻去了,你知道吗?”
月容一怔:“未婚妻?我没听说过。”
“上次黑山一战,洪将军拼死救了王大将军,大将军定下洪将军女儿作儿媳。”刘琨看着月容道。他发现月容只是觉得突然,并无其他情绪,便接着道:“洪氏女居冀州,前几天,鸿明兄他们就是去接她回荣城完婚的。”
“哦”。月容表示知道了,同时在心里自嘲:义父他们都不告诉她,难道是怕自己伤心么?也太过小题大做了。这世上,谁缺了谁还能活不下去,再说,她怎么可能爱上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正太?月容觉得可笑之余,也为义父对自己的爱护感动。现在回过头去想,光元他们的亲事,应该是在江口搬家之前定下的吧?
可是,等等!大哥他们愿意吗?他们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呢!大哥从北疆探伤回来,曾经对自己说“心很疼很疼”,那是不愿意了!这个王大将军,看来是乱点鸳鸯谱了。被人救了命,便要以身相许,许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儿子,太混账了!月容为王氏三兄弟不值,面上不禁带出愤然来。
月容自顾自沉思,完全忘了边上还有个刘琨。刘琨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最终他再次确定:月容有吃惊,或许还有一些愤怒,但绝对没有一丝伤心。他不由心里长吁一口气,脸上慢慢浮出笑容来,拱一拱手作别,也不管月容毫无反应,自顾自走了。
“小姐,我把帕子铺好了,你坐下歇歇吧。”阿椒清脆的声音,把月容唤回了神,月容木木坐下,一边又开始想:那洪小姐长得美不美?如果太丑,岂不是更对不起三兄弟?性格不知怎么样,受得了光宇的别扭吗……
回到张府,已是傍晚,月容换了衣服后,去给两位长辈问安,却发现老太爷有客人。月容本想退出来,老太爷却叫住了她,指着一个中年男子,道:“月儿,这是你姑父,快过来见礼。”
姑父?月容一下子便省到,男人是光元他们的父亲。抬头看去,居然是一个中年美大叔,气质很阳刚,正义凛然的样子。月容想到光元三兄弟被他给卖了出去,对他便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平日里光宇对自己父亲表现出的愤恨,她对这位姑父的感觉,瞬时降为负数。不过,月容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只是脸上呈现的是假笑罢了。坐在一旁的张孝辕看得暗暗皱眉,别人不了解月容,他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能看出她的不屑,一时又暗暗担忧。
原来,王大将军昨天刚从北疆回京,今天是来探望前老丈人来了,顺便告知光元他们的婚约。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爷没什么意见。张孝辕虽面上含笑道“恭喜”,心里却是一阵长叹。
却说王大将军,听得老丈人让月容拜见“姑父”,先是愣了一下,三兄弟哪来的表妹?待看到月容盈盈拜倒,一下子想起来,她便是小舅子认下的义女,而且小舅子还曾给自己的儿子提过亲的,不由多看了两眼。
一看之下,不由暗暗道了声“好”!这位内侄女,果然是形容端丽、气质绝佳,配自己儿子的确是绰绰有余。一时又想到儿子们的执着,不禁有些头疼。再一想,不过也就是个女人罢了,三个小子或许一时想不开,待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会看淡的。王大将军放下心来,面上的笑容便很明朗,他亲自扶了月容起来,又送上小牛角雕成的一件小饰物。月容虽对他的人不怎么感冒,对他的礼品,倒是真心喜欢。王大将军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纳罕。
月容回到蕴园,先到东厢看了连嬤嬤,看她已经变得精神多了,便放下心来,自去洗漱。
过得几天,便不断有女眷上门叙话,月容一个也不认识。好在有连嬤嬤,她在京城住了几十年,对各家亲戚、权贵都有独到的总结和见解,见缝插针、一一对月容道来。月容归纳归纳、综合综合,也理出了一套应付的路数。于是,任是谁上门来,均进退有度,丝毫不见慌乱。连嬤嬤看在眼里,老怀大慰,不禁很是佩服张孝辕:自家二少爷虽然很不听劝,但眼光独到,确实捡了块宝。一时又开始忧心月容的亲事,不知最终,二少爷会把小姐许给哪户人家?马上又想,许到哪户人家都不妥当,招婿那是最好,最好还是把小小姐家的三位小公子招过来……连嬤嬤越想越高兴。边上的阿葵,看她自顾自微笑,很是纳闷。
可是连嬤嬤只高兴了一天,汤嬤嬤就上门了。两人寒暄过后,连嬤嬤不由把自己的想法向汤嬤嬤卖弄了一回。汤嬤嬤很同情的看着她,道:“老姐姐,大将军已经帮小公子们定了冀州洪氏女,你以后,万不可在小姐面前再露出这样的想法!”接着便把原委向连嬤嬤一一道了。末了感叹:“你的想法确是好的,把三位小公子招回张家,对张府、对三位公子再好不过。”
汤嬤嬤看了看连嬤嬤懵懂的样子,下了决心发发牢骚,道:“以前,姑爷对小小姐嘘寒问暖,情真不是作假,我们都认为姑爷对小小姐是不同的。后来,小小姐去了,三位小公子年幼,迎了薛氏回来,姑爷对薛氏也是情真意切,跟对小姐一般无二。我们这才发觉,原来姑爷竟是没心的!以前,小小姐抱怨姑爷只是按规矩行事,并无半点夫妻意趣,我们还说她不懂事,现在想来,我们确是愚钝了。”
汤嬤嬤顿了顿,又道:“薛氏进门,接连生了三儿一女。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姑爷倒不至如此,但是疼爱幼子,确实不差。姑爷本是无心之人,对我们的三位公子也不多加用心,薛氏一撺掇,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祖籍多有和蔼长辈’,竟真把我们的三位公子丢到楚郡七年!还好有咱们二公子跟着,三位小公子也争气,才不至于长成泼皮。”
连嬤嬤道:“姑爷恐怕也有难处,薛氏父亲做着兵部侍郎,将军在外戍边,对其多有倚仗。”汤嬤嬤叹一口气,道:“如今,只得希望那洪氏女是个明理的,三位小公子成了亲,我和顾姐姐也可以歇一歇了。”
边上阿姜静静听着,这时不由着急插嘴,道:“那我们小姐怎么办?”
汤嬤嬤笑道:“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家小姐那般品貌,还怕找不着夫婿?”顿一顿,睨着阿姜笑:“阿姜,你的嫁衣绣的如何了?好日子就在三月后了吧?三虎兄弟几个,配我们阿姜那是刚刚好!”
阿姜跺跺脚,“哧溜”一下子便蹿出门去,两位嬤嬤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