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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大怒,翰墨和龚谨两人把头伏到地上,一声也不敢吭,甚至把呼吸也特意地压低了。过得一刻,李玥才慢慢平息下来,道:“朕感念两位爱卿的忠心,两位爱卿请起吧。事已至此,朕唯有加倍疼惜小九,让她从此快乐无忧;在政事上则须加倍勤勉、强壮我大庆,以图他日能为母妃和弟弟、妹妹们雪恨!”

    翰墨和龚谨两人这才敢抬了头起来,龚谨闭了一下眼睛,毅然出声道:“皇上,华道辛此人卜卦一向很准,公主或许真的是天女临世。”

    李玥刚要斥责,翰墨道:“皇上,公主流落边关之时,颇有惊人之举。公主曾用烈酒为常勇侯府世子退热、又用缝衣针为其缝合伤口,最终救回众人以为不可救之刘世子。此后湟源大战,霍、刘两位军医用公主所授退热、缝合之法,亦救回我大庆不少铁血男儿,更为刘世子接上了左手断指。公主之伤口缝合术,臣等闻所未闻,仅凭此一术,说公主福泽苍生也不为过,臣以为龚太医所言甚为有理。”

    李玥讶异道:“朕的小九竟有这般本事?哈哈哈……霍、刘两位军医也不简单,朕重重有赏!不过,天女之事,两位爱卿从此都忘了。两位爱卿一路昼夜兼程,辛苦了,威北公歇息几日再行出京;龚谨,你既已回来,便不要走了。朕的小九已经醒来,只是经不住劳累,朕今日便带她回宫静养,你熟悉太医院诸般药材,朕的小九就交给你了。”

    翰墨谢恩之后,出了张府之后,便回帝京城中自己家的祖宅去了,龚谨则随了李玥一起去蕴园探望月容。月容已经安静睡着,龚谨扶脉之后道:“公主无碍,只是累了。既然越兰玉蟾有效,微臣记得太医院的杏珍阁曾经藏有此物,待回了太医院,臣恳请圣上开启杏珍阁允微臣一览。”

    李玥挥手道:“这有何难,待回了宫,朕便把杏珍阁的钥匙给你,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你尽管给朕的小九用就是,不必再行回禀。”

    半个时辰之后,李玥的御辇抬进了蕴园,众人小心地把月容抬了上去。连嬤嬤、汤嬤嬤带着几个小丫头,收拾了一车月容的随身用品,然后一起跟车进了宫。光元等五人也各自回住处收拾了东西,然后跟着御辇、随着皇家队伍一起浩浩荡荡进了皇宫。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在皇宫东南角的怡园安顿了下来。

    怡园很大,有十来处院子,皇上既已赐了众人居住,月容又未醒,光元便做主,让月容住了正院,自己与光宇、光涵住了东院,刘琨、刘珏则住了西院。

    晚上正院熄灯之前,五人都被请回了自己的住处。

    光涵闷闷不乐,对光元道:“大哥,这宫里的规矩太大了,苗嬤嬤都不许我们陪着月儿妹妹过夜,我们还是想法,早日把月儿妹妹接出宫去为好。”

    光宇道:“三弟说的什么话?现下月儿已经是大庆的公主,即使出宫,也不会再回张府了,她会有自己的公主府!”

    光涵道:“那我们怎么办?”

    光元一笑,道:“我们是月儿的驸马,自然也会住到驸马府里。二弟、三弟不用担心,月儿即使成了公主,她还是月儿。”

    光宇突然大声道:“大哥,我想起一件事,大庆公主必须招八个驸马!这可如何是好?刘家那两个小子,我还恨不得都踢出去呢。”

    光涵大惊:“还有这样一条?这么说,还要再来三个驸马!?”他在屋里团团转了两圈之后,毅然道:“大哥、二哥不必担心,我就多备几份药,让他们来,来了我就让他们不举!”

    光元哭笑不得,道:“三弟,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二弟,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刘琨和刘珏,如果没有他们家的玉蟾,月儿也不会这么快醒来;如果没有昨日那场婚礼,月儿也不能顺利地与她的哥哥们团聚。你们也看到了,找到哥哥之后,月儿多么开心!月儿多喜欢她的哥哥,她的哥哥也多喜欢她啊!刘家兄弟对月儿之深情,不亚于你我,他们既然已经进门,我们就得与之好好相处,不要让月儿为难。至于另外三个驸马,我们要相信月儿。”

    光涵撇撇嘴,道:“说实话,我讨厌月儿的哥哥!”

    光宇“嗤“道:“你是怕月儿喜欢自己的哥哥多过喜欢你吧?小气巴拉,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长进!”

    光涵不服气道:“我小气?我小气?我就不相信,看到月儿妹妹只顾着跟自己哥哥说笑、看都来不及看你一眼,你心里不是酸溜溜的,哼……”

    东院王氏三兄弟在争吵不休,西院刘琨和刘珏两兄弟也在嘀嘀咕咕。

    刘珏道:“大哥,以后我们不用住在张府,真是太好了!”

    刘琨斜了刘珏一眼,道:“这么说来,你是后悔入赘了?”

    刘珏道:“大哥你怎么说话呢?我都敢跟着跳崖,我还怕住进张府?只是住在张府,王家那三个小子,总好像要比我们高一等似的,让人很不舒服!现下不用住张府,不是更好?”

    刘琨静静道:“我宁愿住在张府,也不愿住进驸马府!”

    刘珏嗤道:“大哥,想不到你还有自虐的喜好!”

    刘琨直直看着弟弟,慢慢道:“你是真不清楚?还是真不在乎?你难道不知道,凡大庆公主,必须招八个驸马!八个!或者,你根本不在乎再多三个兄弟?”

    刘珏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比着自己的手指道:“八个?这是谁规定的?就是王家的三个小子,若不是比我们先进门,谁耐烦跟他们做兄弟!再来三个?绝对不行!”

    刘琨苦笑道:“五弟,这规矩是瑞华帝定的。现在,你宁愿住张阁老府了吧?”

    刘珏不语,过得一刻,道:“大哥,你放心,月不会答应招八个驸马的!”

    刘琨不清楚刘珏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是看到他满脸笃定,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大庆明祥开平五年,三月十四。皇帝早朝,群臣三拜九叩、皇帝让大家平身之后,第一件事便吩咐宣旨。尽管张孝辕心里早有准备,听罢圣旨还是大吃了一惊:明祥帝封妹妹李瑚为长公主,爵比亲王;封号福佑常乐,食邑吴楚二郡。四字封号、双郡封地,前所未有,竟比宁王还要尊荣!

    大殿之上顿时便沸腾起来,丞相谢栋当即提出异议:“公主方还朝,寸功未立,吴楚二郡均为大庆最富庶之地,赋税占国库之二成,今赐为公主汤沐浴,大大不妥,请皇上三思。”

    皇帝曰:“公主与朕离散十一载,又身中奇毒不得好;公主自幼得孝贤太后、仁武皇帝欢心,其上七兄一姐莫不溺爱。朕兄弟姐妹九人,今唯余朕与宁王、公主三人;今朕把公主已歿之五兄、一姐之富贵荣华,全加之于公主。如此算来,朕之封赏只少不多,汝如何能阻拦?”

    六个弟弟、妹妹于稚龄夭折,此为皇帝最痛心之事。现在皇帝要把自己六个已逝弟弟、妹妹本应享有的荣华富贵,全部赐给活着的唯一妹妹,这样算来,真的只少不多。虽然很有些强词夺理,却也无人再敢出声反对。

    李玥看大家静了下来,又让太监宣了另外一道圣旨,却是感念张孝辕救护、养育长公主有功,封为平乐侯。张孝辕坚辞不受。李玥道:“张侍郎对公主之大恩,朕若不报,便与‘好人有好报’之说相背,不利国家教化之通行,也伤及天下人之仁心。今张侍郎为天下好人之典范,不可不受。”

    张孝辕当初救醒月容,只是出于一个医者之心;后来养育月容,凭的也是一股赤子之心,根本没有想到要有所回报。认真说起来,因为月容的存在,他死寂之心算是活了过来,这些年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自己救了月容、还是月容救了自己。然皇上既然已经把封侯、感恩之事提到国家教化的高度,张孝辕也只好跪叩谢恩,接受了平乐侯爵位。

    紧跟着,李玥又让太监宣了第三道圣旨,却是封长公主已有五位夫君为大庆的驸马。这一道圣旨只是把光元等五人的身份确定下来、昭告天下,因此无人出声。然而群臣散朝回府之后,尚有适龄未娶儿郎的人家,不少都打起了剩余三个驸马位置的主意。

    皇上已经明说,他怎么宠他的小九妹,都不算过分。如今皇上只有宁王一个兄弟,因此,将来长公主的驸马必定受到重用、注定一生富贵。大多数人都喜欢富贵,跟长公主最亲近的就是平乐侯,平乐侯张孝辕从此不得安宁,天天有人携了公子上门推销;更有人打听到谭云娘是长公主昔日的闺蜜,崔府竟也热闹起来,日日有贵妇上门拜访。

    光元的继母薛氏无人理会,但她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一日请安之后,她问自己的三个儿子:“你们想不想也做驸马?”

    光汇已经长大,嗤道:“母亲,你还是回房再睡一会吧,我看你还做着梦呢!”

    光全安慰道:“母亲,三个哥哥已经是驸马了,你就知足吧!”

    光良则道:“我想做嫂嫂的驸马,这样就能天天跟大哥在一起!”

    听了三个儿子的回答,薛氏头疼之余,彻底死心。

    常勇侯府也很热闹,天天有相熟的贵妇携了公子前来请安。程氏白天满脸笑容接待来宾,晚上则与常勇侯评论各家公子:“张家的那个四公子,长得尖嘴猴腮,怎么配跟琨儿和珏儿站在一起!罗家的大公子倒是长得不错,然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爱好就是斗蛐蛐,罗夫人带他出来也不觉丢人!谢家的公子是个进士不错,也俊朗,可是据说跟绿袖馆的头牌很是说不清,我呸……”

    常勇侯笑呤呤听着,冷不丁插一句:“当初,你还说长公主是个野丫头呢!”

    程氏面不改色道:“后来我还不是同意了你们父子去提亲,是人家自己不答应。后来琨儿和珏儿喝了毒药威胁我,我还不是厚着脸皮、抱了越兰玉蟾去求亲。天下没有斗得过儿女的父母,我已经认输了。可是,即使她今天已经贵为公主,我还是为我的琨儿、珏儿心痛。我那么好的两个儿子,居然不能与一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呜呜……”

    月容住在后宫怡园,每天吃了睡、睡了散步,再吃、再睡。没有人跟她提前朝的事,她也不问,但是她知道,外面必定风起云涌。过得一月,她已经能够正常作息,便陆续接待来访客人。首先来的是哥哥的四妃,谈话之中,月容知道哥哥这个皇帝也不是很好当:哥哥也有无奈、也在玩平衡之术。

    后宫只有贵、德、淑、贤四妃,没有皇后。贤妃是李玥的结发夫妻,月容自小认识,也是南海陈家的女儿,陈氏与李玥算是青梅竹马。李玥比自己大十五岁,自己三岁那年,李玥和陈氏成亲,当时自己还大哭大闹,对新娘很是敌视。后来发现哥哥并没有冷落自己,自己反而多了一位嫂嫂疼惜,这才消停下来,对陈氏也渐渐好了。哥哥登基五年,没有立结发妻子为皇后,陈氏只得了四妃最末的封号——贤妃;哥哥登基后,另纳了三妃,丞相谢栋的小女儿后来居上,得了四妃之首——贵妃的封号;德妃,兵部尚书高远的女儿;淑妃,吏部尚书郑骧的女儿。

    月容想着后宫各妃的身份,一会子就头疼起来,索性不想。四妃告辞之后半刻,月容遣了宫女、半路上拦住贤妃传话:“长公主的凤眼老绣不好,闻娘娘绣艺精湛,不知能否请娘娘移步指点。”

    陈氏闻言有些讶异,既而一笑,道:“公主有请,本宫岂能推辞。”返身回了怡园。

    贤妃刚进门,月容便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了她就座,一边道:“筱竹姐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陈氏乍听得自己的闺名,愣了一下,既而便红了眼眶,道:“九妹,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月容笑道:“外面天高地广,我不觉得自己苦;我倒是觉得,筱竹姐姐比我苦多了。”

    陈氏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晚上,月容留了五位驸马一起用膳,她屏退了侍候的宫女和嬤嬤,亲自为几位夫君布菜。光元等人受宠若惊,却也不推辞,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看着月容的筷子:筷子落到自己碗里,眉开眼笑;落到别人碗里,便埋了头猛吃。

    晚膳之后,大家围着说了一会话之后,苗嬤嬤便来赶人:“夜已经深了,长公主要歇息,驸马们请回去吧。”

    光元等人依依不舍站了起来,抬步刚要离开,月容开口道:“且慢走,元哥哥,今晚你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