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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给你。倘若你赚了,要给我红利,不多,三成。”
蒋玉菡思忖片刻,抬头道:“姐姐好意,我便领了,怎么着也不该给姐姐三成,五成罢。”
琳琅道:“哼!我要五成做什么?三成还是我占便宜了呢!你四处奔波,劳心劳力,本就该多拿些,我也不过就是出几个钱,什么都不做的。”
蒋玉菡只得答应,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块鸡卵大小的鲤鱼跃龙门紫玉佩,色若油脂,明丽晶莹,挂在虎哥儿颈中,道:“昨儿忠顺王爷赏的,给虎哥儿戴罢。”
杨海道:“既是王爷所赐,你自己留着便是。”
蒋玉菡笑道:“纵是王爷给的,也不过就是一件东西,谁还当宝贝不成?我最厌恶那些明明家资饶富偏要做简朴之状的伪君子,说什么厌金玉恶艳妆,既这么着,索性吃糠咽菜岂不是更简朴?我就爱虎哥儿,都说娘舅亲,娘舅亲,我这个娘舅不亲外甥亲谁呢?”
说得杨海和琳琅相顾莞尔。
蒋玉菡又逗弄了虎哥儿一回,口内道:“姐姐怎么有空来?我倒忘记问了。”
琳琅抿嘴道:“仇都尉家的庄夫人下了帖子给我,请我后日赏梅花。”
蒋玉菡闻言一怔,继而点头道:“他家倒好,不是一味嫌人的,庄夫人既有此意,姐姐去赏赏花也好,日后好多几个去处走走。”
琳琅笑道:“我正有此意,总归是要走动的,去认得的人家里倒便宜些。”
出门的衣裳首饰琳琅是早就预备好的,收拾得妥妥当当。
不过既然进城,少不得要去荣国府拜见一番。
想罢,琳琅便叫毛大递了帖子。
如今她已非当日荣国府的丫头,虽说不能忘记出身,但是女子从夫位,毕竟要顾忌杨海的身份地位,故递送上拜帖,乃是上上之策。
凤姐接到琳琅的拜帖,倒笑了,拿到贾母房里对贾母和王夫人道:“如今琳琅姐姐也有敕命夫人的身份了,明儿要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若老太太和太太愿意,我就回了。”
王夫人听了十分喜悦,道:“也有将及一年没见琳琅了,听说她已得了个大胖小子,不知带进城没有,你回一句,若有,就带过来我瞧瞧。”
贾母笑道:“我原说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可不应在这里了?依你太太的意思回。”
凤姐应了。
琳琅拿到回帖,不禁又惊又笑,道:“虎哥儿还小,我哪里敢带他去?”
蒋玉菡道:“虎哥儿从西山大营都来了,去荣国府也不过一两条街,姐姐带着,还怕他着风不成?仔细些,想是没妨碍。...”
琳琅叹道:“你知道什么?虎哥儿太小,娇娇嫩嫩的,若不是这回出门好几日,我也不敢带他出来,饶是这么着,还千般万般地小心呢!荣国府虽不远,可到底人多,我又怕眼错不见,或着了一点子风,岂不是割了我的心?”
蒋玉菡听了,不禁十分为难。
既然荣国府想见见,若推辞,对琳琅而言,着实不好。
杨海却宽慰道:“见见也无妨。横竖你坐着车去,坐着车来,处处密不透风,只需仔细些,并无大碍。若他们不说也罢了,既说了,总归是要见这么一面。”
琳琅朝蒋玉菡道:“既然这么着,车里炭火烧得暖暖的,帘子都要毡子的。”
蒋玉菡笑道:“放心,自然是最好的。”
次日一早,用过饭,琳琅喂虎哥儿吃了一顿奶,又把了尿,换了衣裳,方密密地裹在襁褓里,外面裹着一件大红羽缎面黑灰鼠里子的斗篷,连着雪帽,琳琅自己也裹着一件大红羽缎面的貂皮斗篷,围着观音兜,上上下下收拾得丝风不透。
马车径自行到荣国府二门,待车夫毛大退下,才有鸳鸯和玉钏儿带着丫头婆子相迎出来,翠儿和二妞赶紧跳下去,鸳鸯却上前扶着琳琅母子下来,道:“哎哟哟,我的姐姐,一年不见,越发好了。快进来,别冻着小家伙。”
玉钏儿围着琳琅道:“正是,快进去,外头有风,仔细吹着!”一面说一面觑着虎哥儿。
诸位丫头婆子见到琳琅的衣着打扮排场气势,虽然还不如荣国府一个体面的丫头浩浩荡荡,但是她从侧门进来的,有身份。也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都暗暗觉得她有福气,都是一样的出身,她们还在府里当牛做马,琳琅却已经做了六品安人,和主子们平起平坐了。
才上来当差尚未留头的小丫头们不知琳琅身份,只觉得这位夫人好生贵气,鸳鸯玉钏儿好生欢喜,及至知道她原是王夫人身边出去的,都唬了一跳。
先到了贾母房中,温香扑面,翠儿和二妞只觉得满目耀眼,处处精致,色、色华丽,真如天宫一般,都不敢乱看,忙上前脱了琳琅身上的斗篷。
犹未拜下,贾母便道:“快别多礼,你还抱着孩子呢!过来让我瞧瞧。”
琳琅忙抱着虎哥儿走到贾母跟前。
鸳鸯笑吟吟地道:“我也要沾老太太的光,瞧瞧琳琅姐姐的孩子。也不知像不像姐姐。”
贾母笑啐道:“好好一个哥儿,像他老爷才好。”就着琳琅的怀抱往襁褓里细细一看,虎哥儿早醒了,正睁着眼睛四处张望,恰恰好对上贾母的眼,他原是极小,也无作为,只是贾母见了,却很欢喜,道:“是个齐全孩子,怪伶俐的。”
王夫人忙叫到自己跟前看了一回,也是十分喜欢,夸赞了几句。
凤姐也过来瞧了,见琳琅神采飞扬,观之可亲,想到自己至今无子,不觉心中一酸。
琳琅谦逊异常,单拣贾母爱听的话说道:“哪里比得上宝二爷小时候,那才是雪团儿一般聪明伶俐,倘若我家虎哥儿能及得上宝二爷一二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贾母听了果然欢喜,王夫人脸上亦是笑意盎然。
宝玉却道:“比我?可别比我,我最是那锦绣绫罗裹着的一根枯槁之木。”
贾母伸手戳了他额头一下,笑道:“胡说!”
琳琅抱着虎哥儿团团见了,尤其是李纨,最是喜爱,笑赞道:“姐姐如今可算好了。”
听了这话,琳琅抿嘴一笑。
虽说她从前是个丫头,但是现在在贾母房里,李纨和三春二宝都不如她有身份。凤姐是贾琏捐了个从五品的同知,身上才有五品宜人的诰命,和秦可卿一样的品级,贾政由万年不变的主事之衔升到了从五品员外郎,所以王夫人也只比琳琅高一级罢了。
贾母和王夫人都备了表礼,每人送金项圈一对,长命金锁一对,另有四匹尺头,只是贾母比王夫人多了一对小小的金手镯,凤姐和李纨每人送金锁片一对。
宝玉因道:“我们也得给呢!”
贾母一听,笑了,道:“你这么个小人儿,才多大,倒充起长辈来,给什么?”
宝玉扭头看袭人道:“你去找找有什么。”
话音未落,众人不觉哄然一笑,都道:“再没见过你这样送礼的,亏还当自己是长辈呢!”
宝玉道:“难道我还算不得是这小孩儿的长辈?”
贾母和王夫人笑道:“算得,算得。只是世上没你这般给表礼的。”
袭人回去,出来时拿着两件波斯国玩器。
宝玉喜道:“这个好,可不是比什么金什么玉雅致些?”
众人闻言莞尔。
贾母又问叫什么名字,琳琅说了。又问小名,琳琅笑道:“就叫虎哥儿。”
王夫人笑道:“这小名虽粗,倒是好养活的意思。”
琳琅道:“可不是!小孩子家家,取个小名好养活。老太太和太太不知,我们那里还有比这更粗更奇诡更好笑的名字呢,说不出有多少意趣!”
贾母素爱她伶俐,便问道:“能粗到什么地步?”
三春并二宝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琳琅撑不住自己先笑了,道:“我们营里有一家,连生了四胎女儿,分别便叫破儿、缸儿、烂儿、盆儿。”
众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贾母一口茶喷了出来,鸳鸯忙用手帕接住。
王夫人险些扯断了佛珠。
宝玉直嚷着叫揉肠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合起来岂不就是破缸烂盆?”
琳琅笑道:“可不就是破缸烂盆?世人常常重男轻女,为了只求一子,家里的女孩儿们只好随便乱叫罢了。”
宝玉恨恨地道:“世人也忒俗了些!岂不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晶莹剔透的女孩儿清爽洁净,比男子尊贵千万倍,偏世人看不清,用那浊口臭舌来玷辱女孩儿家,真真该乱棍打死!”
王夫人手一顿,笑道:“你这个古怪毛病儿到底像谁?”
贾母笑道:“倒像他爷爷!”
又对王夫人叹道:“我这些儿孙中,也只有宝玉像他爷爷,怨不得我疼他。”
三春并宝钗都听住了,默然不语。
探春问琳琅道:“他家后来可有男子?”
琳琅道:“后来却得了一子,千娇万宠,只是那名字也不好听,竟是叫不出来的粗话。”
宝玉欲待问个明白,贾母却道:“既是粗话,便不许听了。”
琳琅笑而不语,众人也只好不再追问。
趁着更衣时,琳琅喂了虎哥儿一回,换了衣裳,才出来便遇见宝玉,他赶上来问道:“姐姐说的那家,女孩儿们后来如何了?”
琳琅叹道:“又能如何?不过在家洗衣打扫,烧火做饭,专门伺候那个兄弟罢了!”
宝玉咬牙切齿地道:“好好的女孩儿家,何等尊贵,何等娇嫩,偏被赶去伺候那样一个须眉浊物!真该都接到咱们家来,锦衣玉食地供着。”说着,不禁为破缸烂盆四个女孩儿感到伤悲,眼中滴下泪来。
不管她如何不喜宝玉毫无作为的性子,但是他惜花爱花,确实胜过世人重男轻女。
琳琅叹道:“宝二爷是爱花惜花,所谓绛洞花主,世人再不及宝二爷这份心思,便是我,心里也感动呢!只是宝二爷却不知道,天下的花儿多了去了,宝二爷能照应得了几朵呢?顾着这朵,便冷落了那朵,终究一个人照应不来那么多花儿,她们自有自己的去处。宝二爷也该明白,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喜聚不喜散终究太过虚幻了些。”
宝玉听完,一时呆住了。
鸳鸯正在这时过来相请,道:“好姐姐,老太太亲自叫人设宴请你呢!快来,宝玉快点!”
贾母设宴款待,诸人在座相陪,饭后更衣,琳琅又喂了虎哥儿一回,换了衣裳,用过宴也不敢多待,便去王夫人房里说话,预备少时告辞。
可巧薛姨妈也来了,见到琳琅母子,不免极夸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