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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微静,相思听范乡询问时脸色微红,垂头片刻才轻声道:“相思……有所猜测。”
“那不妨说来听听。”范乡微笑道。
相思低声道:“范爷和单公子般,都是大有本事之人,却从不凭本事自傲。单公子施恩不望报,范爷在西域多年不知帮助了多少穷苦百姓,相思当年若不是被范爷救下,只怕已死在乱世之中。就算不死的话,亦不过是落得任人奴役的悲惨下场。”
抬头望向范乡,相思眼中满是尊敬之意,“范爷始终有个原则,绝不和西域某个国家攀亲带故,范爷认为相思迟早会嫁,就会和西域某些国家扯上关系,这才对相思虽如亲生女儿般看待,却只是收留相思,而不收相思为义女。如此一来,范家就始终还能保持中立之势,不被时局左右。”
“你说的不错。”范乡露出欣赏之意,“相思,你自幼明慧,我从来不想干扰你的自由。”转望蔚蓝的天空,范乡很是怅然道:“你若是真正的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展翅高飞,而不应以自身的眼界束缚她的方向。”
相思神色钦佩,她对范乡一直当做父亲般,知道范乡本有常人没有的广阔胸怀。
“不过范爷今日还是决定收相思为义女。”相思轻咬红唇道:“这恐怕是因为……范爷……”
“你还叫我范爷?”范乡反问道。
相思改口道:“义父。”见范乡轻舒一口气,相思接着道:“义父的原则多半未变,但是……但是……”她俏脸又红,见范乡盯着她不语,相思略有羞涩道:“范爷多半是认为相思要选的……夫婿不会再是西域的人物。”
“义父难道猜错了?”范乡沉声道。
相思脸色红了又白,半晌终道:“相思跟随义父多年,着实也见过了不少英雄人物,但像单公子这般人杰也是初次遇见。相思知道义父很想让女儿和单公子一起,这才有意让相思在单公子前展现见识,希望引起单公子的留意。”
范乡笑而不语。
相思却是轻咬红唇道:“单公子多半也是明白义父的心意。”
“哦?”范乡微扬眉头。
相思神色怅然道:“不然他也不会当着我等面前再次提及到西域的目的——他本是要找他最爱的女子。”
轻声叹息,相思幽幽道:“单公子实在是再聪明不过的男子,他这般说,就是不动声色的拒绝,希望义父能明白他的用意。”
范乡皱眉道:“相思,难得你有这般玲珑心思。但你要知道,像单飞这样的人杰绝不常见,甚至可说百年难得一遇。人生的机会往往会擦肩而过后再不出现,你若不抓取的话,只怕会终身遗憾。”
相思幽然道:“义父,你若真的爱上一个女子的话,心中是否还会容下别的女人?”
范乡微怔。
相思凝望范乡道:“女儿知道义父不会的。不久前,义父曾告诉过女儿,十年前,你曾遇到个让你心动的女子,这十年来,你其实没有一日忘记她。”
“我和你并不相同。”范乡辩解道。
相思轻轻摇头道:“义父,其实没什么不同。世人总觉得男女有别,但那不过是世俗的看法。在女儿心中,你若真正爱了一个人,本容不下旁的。单公子和义父性情相像,女儿看得出来,他着实喜欢要找的女子,不然亦不会千里迢迢的从荆楚云梦赶到西域。”
范乡轻叹一口气,喃喃道:“你倒和我是一样的倔脾气。”
相思闻言嫣然一笑,“女儿多谢义父的心意,但正如义父所言——义父能为有生之年识得一个英雄豪杰心中喜悦,希望助单公子成就利民之事,女儿亦是一般。女儿知晓单公子和最爱的那个女子必定有些阻碍,女儿若是能助单公子实现愿望,不也是让人愉悦的事情?”
她说到这里,已然去了幽怨,神色满是坚定。
范乡望见,知道这义女外柔内刚,既然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心中喟叹,范乡再次转望天空,喃喃道:“十年前……真的奇怪,为何就和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呢?”
×××
单飞出了范府后信步楼兰,心中多少有些莫名的激动。他在两千年后,曾见过楼兰古城的遗址,却不想有朝一日能见到整个城池重现眼前。
漫步古城之中,单飞却在琢磨着范乡提议的可行。若是以往的话,他自然是一口回绝。无论曹操赏识还是刘备拉拢、甚至因为孙尚香的缘故,他都不想参与到中原争锋中,不为旁的,只因胜者不见得赢得更多,交锋死的只是无辜的百姓。
他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但他更知道自己绝不是枭雄,他不可能看着兵士和百姓赴死还能保持无动于衷。
西域和中原的情形有很大的不同。
范乡说的没错,无论贵霜、帕提亚还是匈奴,只要他们有一方控制了西域,对中原的威胁不言而喻。
中原趋稳,他不想去打破宁静,但西域却已乱了起来,他若有能力的话,还是会尽自己的力量帮手。
更何况他虽未见过巫师,但心中却有个直觉,这个巫师不但是要对楼兰国不利、要斩杀班氏引发西域大乱,巫师的作为很可能和他单飞有关。
巫师是不是女修说的守住楼兰神庙的那些人?如果是的话,巫师为何要对楼兰国不利,而且看巫师的所为,绝非什么正派人物……
单飞正觉得费解时,就听前方脚步声急促,一人如飞般奔到他的面前,期望道:“单老大,你出来帮手的?”
见是柱子,单飞微有意外,“出了什么事?”
柱子凑上近前低声道:“有人在商队鼓动闹事,我已让人通知老爹和范爷……我以为你是……”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搔头,“这些是商队的事情,我们自己能够解决了。”
单飞知道这汉子看似暴躁,但若佩服你,就会真心为你着想。微微一笑,单飞道:“我反正也没什么要事,不妨去看看。”
柱子大喜,带路中对单飞道:“是窦比那些人在找事,其实若依我的想法,揍他们一顿他们就老实了,老爹不让,总让我等以德服人。有单老大你去教训他,那是再好不过。”
二人说话间已近了前方的商队,就听窦比的声音已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我等辛辛苦苦的赶个早集,眼下修整过后本应该立即赶赴楼兰国都扜泥城,可班氏不让我们出发又是怎么回事?你们班氏不觉得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柱子喝道:“都闪开,单老大来了。”
众人闻言很快让出一条道路,均有些胆怯的看向单飞。他们很多人是没看到单飞杀了马贼,但清楚的看到这年轻人一枪就将刺客几乎钉在城墙之上,又见班氏对其日益敬重,商队众人知道班氏的力量,无形中对这个年轻人开始敬畏起来。
窦比那几个汉子见单飞赶到,多少也有些畏缩,不过窦比随即挺起胸膛道:“单朋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过好人就应该讲道理的,对不对?”
单飞早听多了这种言辞,心道好人怎么了,挖你家祖坟了?做什么事情都要退一步再说?
不过他倒不确定自己是否挖过窦比家的祖坟,见多了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发难,单飞倒能不咸不淡道:“是啊,总要讲道理的,阁下要给我们讲什么道理?”
窦比见单飞这般镇定,内心反倒有些慌乱,故作镇定道:“方才我说的话,不知道单朋友听到没有?我等这般辛苦早到楼兰,本是因为公主出嫁一事,如今在楼兰城稍加修整后,只有赶赴扜泥城才有更大的收益。可班氏一直再没有出发的计划,我等晚一天,收益就会少上一成,若是等楼兰公主出嫁后,很多人的货物说不准一文不值了。”
不少商人闻言连连点头。
窦比的腰杆挺的更直,“我等询问班氏何时出发,班氏却是含糊其辞的不能给我等一个肯定的答案。班氏收了钱自然不急,却不知道我等很多都是小本经营,在这里度日如年的苦痛。”
他以利益打动人心,自然引发很多商人的赞同。
单飞暗皱眉头,知道窦比的用心险恶。窦比如果和马贼里应外合的话,就应知道所谓的公主招婿不过是个陷阱,前往扜泥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班氏让商队在楼兰等待,实则是为商队着想。不过面对这种围观群众,他知道无法解释,转望柱子道:“我为你们做个回答如何?”
就算没有班营的吩咐,柱子等汉子对单飞早就心服口服,均是道:“班老爹曾经说过,以后单老大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单老大,你要怎么做,一句话就好。”
众汉子均是摩拳擦掌的准备出手,窦比嘴角却是浮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来。
单飞沉吟道:“班氏知晓各位的苦处,但如今班氏亦有为难之处。这样吧,班氏无法给出前往扜泥城的具体期限,各位若是心急前往扜泥城的,班氏会退还你等在玉门关缴纳的全部费用!自此以后,班氏和退队之人再无相欠,不知你等意下如何?”
柱子等汉子神色错愕,众商人亦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窦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