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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疼的倒抽口冷气,笑声戛然而止。
贾源凝眉看了一眼腰腹上的刀伤,正源源不断的流血,军医先前上药,伤口消毒,一时疼痛难忍。咬着牙,让人继续上药,贾源目不转睛的盯着家书。
正处理伤口,低声嘱咐军医之际,忽地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贾源忙眼神一瞟亲兵,让人把家书给藏好,而后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神色,等候帐外士兵通禀。
得到许可,帐帘被两侧的士兵掀起,贾代善一想到不过三日毁粮草的老爹,忽地握剑的指节有些僵硬,心底自豪之余,还有万分的“恼怒”!!不说其他,就说行程,此地驻扎离叛1军东南左1翼大军足足相隔了三百余里,更别提策略谋划了,时间如何挤出来的?
更何况,一想起家书,暗暗的深呼吸一口气,贾代善一进屋,看着端坐肃穆的爹,眼眸一扫军医,心内瞬间明了。
“父亲。”
“军中无父子,昭武贾将军,唤本帅镇国大将军。”贾源一见来人,神色一松,忽地想起了什么,使劲的朝先前收家书的亲兵使眼色。
贾代善看着他,半天没动,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磨牙,“大将军,没人跟你抢孙子!”要不是年纪大了,真想咆哮一通,“爹,有你这么宠孙子却防儿子跟防狼一样吗?!!!”
“又不是怕你抢,就怕你趁我不在打他!”贾代善乐呵呵的,“赦儿可比你小时候乖巧懂事多了,瞧瞧,他还会写信了。”边说边示意亲兵把信重新拿出来得瑟,“想想你,当年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我……”贾代善气噎。他要是不严酷一些,这贾赦都能熊的拆掉敕造荣国府的牌子了。
“看看!”贾代善翻翻家书,指指其中的一张,带着一丝酸味,“居然还有你的啊~~”写的比给我的还好!
千里之外安排家书的贾周氏默默的打个喷嚏,手里翻着厚厚的一叠宣纸,看着上面弯弯曲曲同样的“贾赦”,对着身旁的嬷嬷,蹙眉道:“一百二十遍啊,你说要不要请先生喝杯茶,谈谈呢?”
入目皆是粗细不一,浓墨簇成一块,勉强能看清两字--贾赦,贾代善嘴角自然的勾起,但是一想到儿子所处环境,由不免冷下脸来。他盼了好几年的嫡长子,自然是寄予殷切的厚望!毕竟,他如今驻守苦寒之地,更是战场厮杀,为的就是日后袭爵的时候,能够不降等,让荣国府这招牌能世代相传,对于贾赦能走就希望能跑,能开蒙能练武。可是,父母却把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简直是……一想起自己小时候扫把加蒲团,说不羡慕是假的,这气就没顺过。
一看儿子这表情,贾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角血丝愈发红肿,语重心长,“咱们爷两都是为赦儿好,可是你也得想想联系现在的情况--”抬眼环顾四周一圈,亲兵知意的退开几步,若有若无的卡住四方的视线。
低哼一声,贾源靠近,压低声响,用两个人才得到的音调,缓缓说道:“我们让你学武,那是天下还未定,而如今,父子兵权还有你堂伯,打算贾家拥兵自重吗?知道你想着要继承爵位,是个乖孩子,但适当的时候要随着环境的变化,学会一进一退。”
贾代善:“……”
嘴角蠕动了许久,才找回音来,“大将军,末将如今三十有余了!”别用这腻死人的语气哄三岁小儿行吗。
贾源并未理会儿子难道的“撒娇”语气,指指腰间露出的伤口,“国家危急,临危受命,拿出性命来拼,也算本分,但是现在基本差不多要结束了,军权就不能再沾。做事勿忘本心……”古往今来,狡兔死不知凡几。他之前大老粗一个不怎么识字,但是有幸娶得一贤妻,不说吴下阿蒙,但便览史书,以史为鉴,还是懂得。而且地里刨食的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脸色一变,贾代善站着半天未言。身上的铠甲,忽然千斤之重。他从士兵一步步凭自己的实力升到将军,让人赞一声虎父犬子,然后呢??
什么时候,他一心想着要平袭国公之位?
想着……
一时无言相对,帐内静谧,闻针可落。
贾源见自家儿子听进去了,头略微一低,继续看家书。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想法多了,也奈何不得,还是大孙子可爱,说什么就是什么,满眼里都是信任崇拜的小眼神儿。
正当贾源摇头感慨之际,帐外戴权前来传唤,皇帝召见。
贾源仰首挺胸,大步朝外走去。
贾代善疾步跟上。
步入中军御帐,贾源侧耳悉听一会身后的帷幕落下,余光一瞥帐内重臣,头低下,“镇国将军贾源拜见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左腿膝盖刚弯了一瞬,便不由整个人朝左边倒下。
“父亲!”贾代善不禁疾呼,看着贾源苍白的脸色,忙告罪,“皇上,请赎罪,父亲昼夜奔波,年迈……”
“传御医!朕知道,贾代善你还不快扶贾老坐下。”坐在上首的乾熙帝原本听闻贾源攻克东南,毁其粮草,正心急难耐的想知道过程,而且兵贵神速,想要商讨一番后续的战略布局,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只好派戴权前去。
但是,当掀开帐幕,贾源走进来的那一刻,宽肩长臂,挺拔身形,饶是白发苍苍,身上也透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势,尤其是身旁还跟着一个正年轻有为的新一代武将。心中忽地涌出一股别样的心绪来。先前舅舅等人之言似乎嗡嗡的响在耳边--拥兵自重!
贾家父子在军营中的威望,他如今已经深刻的感受到。
可是,眼眸环视了一圈虚弱不已的贾代善,乾熙帝面色一沉,微不可查叹口气,“贾老,朕虽有令,但怎么也想不到您会自动请缨,还不过三日就……”
“多谢皇上,老臣拿乔了。”贾源喝口茶,无视一杆子的人,若平日里与皇帝相处的模样,熟稔着,“我这不私心想着早打完早回家,不然我这大孙子都不认识我了。”边说,还拿出贾赦的书信,洋洋得意着,“我孙子写的,看看,多好看!”
帐内都是重臣乾熙帝心腹之人,饶是有小派之分,对荣国公疼孙子一事都是知晓的。
当下有人冷哼一声。
贾源也不在意,小心翼翼的捧着信纸,神色淡定的请罪道:“末将一来确私心,可还是懂顾全大局之念。先前奉命悄然偷袭,驻扎营地早些年我曾驻扎过,熟悉地形,也……”有条不紊的解释缘由,莫了,嘿嘿的笑笑,若不好意思,“皇上,老臣这伤,不说大好,可也要几月下不了床,不好理事,您开恩别让老臣理那些令人头疼的奏折了吧?”
闻言,帐中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默默的抬头看向皇帝。
面对贾源单刀直入开口相问,不加掩藏的神态,乾熙帝嘴角蓦然扬起,露出一丝的笑意,戏谑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贾老,昔日随父祖打江山的老人可就剩您一个,你不仅是贾家的宝,也是国之宝,想要回家含饴弄孙,也要先培养出将才来,朕才放你走,不然为帅之人,批阅军情要务也是职责之一。”
“为帅要兵法谋略,我哪里做得来,做个大头兵,当一柄利剑,皇上说打哪就打哪,这才是我干的事情。”贾源笑道,但旋即又转了话题,有些东西适当提一提,但说过了也不好。很严肃的说起战后军需的供应上来,尤其是药物的紧缺,重伤士兵难以救助。
说倒药物后勤,乾熙帝面上一沉,“朕已经命人八百里加急传太医院士前来解瘴气之毒,可恨那帮贼子将附近杏林逮捕,转移一干二净!”
“皇上,不妨请闻雅先生一同前来?老臣听闻他也擅岐黄之术。”贾源一想起病倒的士兵,忽地眉头一挑,积极的建议道。
乾熙帝嘴角一抽,想想似乎全才的闻雅,眼中一亮,旋即又黯淡无光,狂士多狂傲,他以帝王之尊三次上门拜访,几乎弯腰作揖的才说动三年之约。若直接以圣旨相昭,那么……
“荣国公这话说的轻巧,世人皆知闻雅先生向来……”
“向来行侠仗义!”贾源瞥一眼说话的皇帝舅舅,文渊阁大学士章之祺,掷地有声,“纵他不染权势,但是却敬忠心为国为民之辈,如今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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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你不要走嘛,我再也不挑食,不要新衣服了,把他们都省下来给打仗的,你留下来,好不好?”贾赦抱着闻雅的大腿,红着眼道:“收拾包袱就是要离开很久很久很久的!!我父亲每次收拾包袱,等他回来,我就长一岁了,祖父好久之前也收拾包袱,我到现在也没有看见他,赦儿自己收拾包袱,就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家,你现在也要走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哭鼻子的小团子就不好看了。”闻雅捏捏贾赦的脸,帮人擦掉金豆豆,揽在怀里,柔声道:“赦儿每一天都在长大,是大赦儿,不能哭,知不知道?你祖父和父亲都是大英雄,他们在遥远的地方,在一个都是杂草,就像你之前到过的小破庙一样,在那里有很多很多人需要他们帮助。想想他们要是在家,就你一个人不哭。”边说,边摊开贾赦的手掌,竖起一根手指头,“可是其他很多人就会哭,有那么多,一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赦儿觉得是一个哭好,还是很多人哭好?”
贾赦眨眨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来回看了好几遍,然后昂着头,默默的看闻雅。比数字大小,他前些日子才学到,一个是最小最小了。
“好像他们更要帮助?”嘟嘴着,贾赦一脸委屈的把竖起的一根小指头默默的缩回去。
原本肥嘟嘟的小手指如今带着几处明显的伤痕,是练习拉弓造成的。闻雅不禁心中默叹一声:人总要长大!
“赦儿要记住,眼泪是弱者的象征,咱们是强者,不流泪。”
“嗯。”
闻雅又低声劝慰几句,忽地瞥见门口伫立的身影,又垂头瞧瞧贾赦,愈发狐疑,难道这孩子长的特人见人爱?还是他真日子一个人过久了,不懂世俗人情了?
他是有点小心虚,毕竟当时年少轻狂,自我行事,耽搁了女子佳邻,即使日后证明贾源人不错,也懂上进,但总归有些愧疚之心。
可是这司徒文与贾赦,据他所知,先前压根没有任何的交集。
这世间哪有无缘无故就倾心相授?
一见钟情?
念头刚一闪出,闻雅脸色一白,瞧瞧还不到腿高的贾小赦,在看看司徒文,想煽自己两巴掌,往哪里想呢?就算司徒文再聪慧非常,如同他一般,也不可能八岁就懂人事。
想他当初,自侍聪慧,非常不屑跟小屁孩一起玩耍。
只会觉得好幼稚,好愚蠢。
所以……
回忆种种,闻雅不紧不慢,却字字有力,道:“太子殿下,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