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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散之后,各人回各宫,余下宫人收拾席面。
贤贵妃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容婕妤递上一盏茶,道:“表姐可是乏了,今日皇上的赐封,您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贤贵妃抿了口茶水,道:“本宫不是不高兴,只是皇上他做得有些过了。”
“此话怎讲?莫不是关于媚妃娘娘的?”容婕妤好奇道。
“今日见得温氏姐妹,本宫发觉,长姊温娆除了空有一身好皮囊,便什么都没有,反倒是那个温茹,大放异彩,不仅气质非凡,更是被皇上的赏封高高捧起,怕是不简单呐。”贤贵妃叹息道。
容婕妤点头,同意她的话,道:“说起来……”她看了看四周无人,道:“说起来,这二位放在前朝,身份可是恰恰相反,您想必也是听说了,妖后和贤妃,前者将后宫搅得乌烟瘴气,后者反倒被冷落在冷宫之中了。我今日一见,就等着那温娆大展身手,谁知她竟只是个软软的大包子。”她的语气中不无失落。
贤贵妃摇了摇头,道:“不,妹妹说得不尽实情。”
容婕妤微微一愕,等她的下文。
贤贵妃坐倚到那美人榻上,侧着身子,叹了口气,道:“我那会儿年纪也不大,有族亲一家携子女来家中作客,那族亲家中富裕,闲得四处游乐,经手一些稀有宝贝的买卖,一日,他游到大茕,醉酒时,与人透露自己手中积累了多年的稀奇货色。有会发光的夜明珠,也有嵌有红梅的冰晶玉诸如此类,皆是听得让人垂涎三尺的宝贝。”
她说到此处又顿了顿,容婕妤正听在兴头上,忙催促道:“表姐,后来呢?”
“后来?后来,便来了几个神秘的人物,说是要将他手中之物尽数买下。我那族亲哪里肯卖,只是来人出手阔绰,那价格惊得族亲都不敢相信,再加之对方以性命相威胁,他便不得不从,并告知那些东西的妙用。”贤贵妃叹息道。
容婕妤听罢,亦是感叹:“竟有这等奇遇,我都未曾耳闻,只是和这事情有什么关系?”
贤贵妃抿了口茶水,道:“莫要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你可知,他们将他带去了哪里?”
容婕妤摇头,“是什么山寨子不成?”
“是皇宫。”
“是皇宫?!”
“不错,他为那些人铺了一间黄金屋,碧玉铺设的地板,明珠镶嵌的柱子,还有苏绣杭纱集成的花屏,其中有些东西,并非钱所能买。”
“可何处铺了黄金?”容婕妤问。
“傻妹妹,你瞧这手笔,何处不是黄金?”贤贵妃笑答。
“那这是……”容婕妤愈发不解了。
“他那日忽然听到有女子在哭泣,那女子便是温后。”贤贵妃复又一叹,“原来是那慕容句拿着国库里的钱去为温茹修砌了一间黄金屋,可那会儿,温茹人已经在冷宫中待着了。”
容婕妤若有所思,瞬间明白了,“这么说,温娆只是个幌子,那慕容句只是为了保护温茹?”
“若那族亲说得是真的,怕是如此了。”贤贵妃说道。
“若真是这样,那也不难解释昔日他们城破时,受宠的温娆差点被吊死,而呆在冷宫的温茹反倒安稳地回到了家中。”容婕妤茅塞顿开。
“不错,我今日再一观,那温娆半分锋芒都无,更无与人针锋相对之利,着实不像传言中祸国的妖后,便在心底复有肯定了三分。”贤贵妃道。
“如此看来,那日后的劲敌怕是温茹了。”容婕妤面容严肃道。
贤贵妃闻言扯了扯嘴角,道:“也无甚劲敌不劲敌的,都是伺候皇上的人,还是以和为贵。”
“还是表姐您最是宽容,也不怪您这一步一稳的向上升了,这皇后之位,除了你,我可想不出还有谁能坐。”容婕妤顿时与有荣焉。
贤贵妃笑而不语,眼中凝着一抹幽光,恍若沉思。
回到破落的小院内,温娆的屁股刚挨到板凳上,还未曾缓过来,便听见身后抽泣的声音,她面皮一抽,没有回头。
“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就是小主您被宠幸,怎么可以这样啊!”丝桐的眼泪已经哗哗流下,双眼通红。
温娆闻言,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只好胡诌:“丝桐,你怎知皇上不是上半夜宠幸我,下半夜跑去宠幸了温茹呢?然后一比较,发现温茹更加合他心意,便将赏赐给了温茹。”
不想丝桐果真顿住,傻傻地看着温娆,想了会儿,惊叹道:“皇上果真是龙马精神,这种事情还能比较出优劣……”
温娆见她真的相信了,哭笑不得。
丝桐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儿,听闻幼时还是官家小千金,但因一些特殊原因,一家子锒铛入狱,她最终被充入后宫,成了最下等的宫女。
命运一朝巨变,可惜她什么也不懂。
“小主,当下媚妃娘娘也算是一宫之主了,咱是不是也可以住到那偏殿去了?”只见丝桐张着嘴儿,还在幻想。
温娆忍无可忍,敲了她一记脑袋瓜子。
“你就不能长点心,看看我跟那温茹的关系到底是冰还是火?”
“不管是冰是火,媚妃娘娘待您都是不错的,倒是您,好似对她爱理不理的。”丝桐嘀咕道。
温娆瞪她,彻底将她归类为温茹的脑残粉之中了。
“温小主在吗?”门口有人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听到那声音,温娆心一跳,抬眼一看,果真是方才那个追着她死咬不放的罂粟。
“这是要做什么?”温娆问。
“奴婢给温小主请安。”罂粟忽然间变得低眉顺眼起来,好似她不是先前那多嘴挑衅之人,“奴婢过来是受主子之命,想邀小主一同入住珺宸宫。”
“多谢你家主子好意,劳请替我回绝。”温娆连眼皮子都不曾撩起过。
罂粟垂下眼皮,继而又道:“若是温小主责怪奴婢对您冲撞,大可不必,奴婢人就在这里,您想怎么收拾都可以,就是切莫伤了我家主子的心。”
温娆有些好笑地看向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竟能说出这等护住的话,不觉得虚伪么?
说起罂粟,温娆自是不可能不恨,先是背弃之仇,再是杀身之恨,虽然她没有死,可到底和死过一遭没差别了。
“你说我想怎样就怎样?”温娆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罂粟紧抿着唇不说话,像极了一个被坏人迫害的女子。
温娆挑起她的下巴,细细地打量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女子,昔日里那般的忠心说是伪装的,她当真难以相信。
“说起来,罂粟,十年前我为了留下你,跪在雪地里求了一天一夜,十年待你如一日亲,为何你能这么轻易的背叛我呢?
我是不甘心的,你说我养了十年的狗,反咬我一口就罢了,可她偏偏对其他人做出忠犬的模样,我如何能忍?”
温娆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想必自己做人当真太过失败,连贴身人都能这般轻易背叛。
罂粟却被她的神情吓得退后一步,看着温娆的目光有些怪异。
“温小主,你这是怎么了……”
温娆惑然回首:“我说错了不成?”
“温小主,您说错了。”罂粟拧眉,“奴婢虽然曾经是您的丫头,但也只不过是半年而已,何来十年之久?
十年前的事情,分明是茹小姐为奴婢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又何曾有您的事儿。
再者说,奴婢跟了茹小姐已经也已经将近十年了,若非您后来非要跟茹小主要了奴婢,奴婢何来的机会在最后‘背叛’您呢?说到底,这事情与咱主子无关。”
温娆抚掌,“你竟这么说?”
罂粟抬眼坚定地看向她:“这是事实。”
温娆大笑:“好一个事实,真是想不到……”她摸着自己的手臂动作忽然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温小主你想如何罚都可以,但事实不可扭曲。”罂粟义正言辞道。
温娆看向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但是未曾发现,让她惊悚的事情不是罂粟讲的一番话,而是……
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手臂,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不见了……”温娆骇然。
一旁丝桐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扶着温娆,担忧道:“小主您是怎么了,可别吓奴婢?”
温娆推开她,摆了摆手,忽然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物,与自己不差分毫。
再转身看向罂粟,冷声道:“把衣领解开。”
罂粟惊愕。
“不是说了吗?随便我怎么罚,现在我要你把衣领解开。”温娆面无表情道。
罂粟咬了咬唇,一脸屈辱地将手伸向领口,扯开衣领,露出光滑洁白的锁骨。
“小主还想怎样,还请吩咐。”她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看着温娆的目光中都能窜出火星子了。
温娆忽然瘫坐在板凳上,满脸不可置信,她定了定心神,扭头看向罂粟道:“你不是说了么,当初是我非得跟你主子要了你,那么现在,若她真如她所说的那般重视我,那我便……”
说道此处温娆忽然一顿,看得罂粟背后发毛,只听她慢慢说道:“我便再要你一回,让你继续为我当牛做马。”
罂粟闻言大骇,“你……”
“你可以拒绝。”温娆扬起唇角,好似得意万分。
罂粟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却松开了,她双眼通红,看着温娆的目光带着一股怨气,道:“奴婢自当转告!”
说完之后,她掩着脸,逃也似的跑掉了。
温娆心不在焉,抚着自己手臂嘀咕道:“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若是按着罂粟这说法,哪里是她背信弃义,而是温娆脑壳子坏掉了,想太多。
可温娆清楚的记得这十年间的点点滴滴,包括她曾经抬手为罂粟挡过一壶开水,手臂上就此留下了疤痕,大夫亲口说,这疤痕是去不掉的,而罂粟脸虽然没被烫到,但锁骨处还是溅到了些,同样留下了疤痕。
那些伤大约也就是她们情谊地见证,当下全都不见了。
说起来,好像从那夜洗澡的时候,她的手臂就已经是光滑无疤的,只是她被祁曜给吓忘了……
“小主你到底是怎么了?”丝桐晃了晃她。
温娆拍拍她的手,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凡事必有因,若真如罂粟说得那样,她必须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若不是罂粟说得那样,她就更得弄清楚这其中诡异之处了。
“温小主在么?”
这回是丝桐颤了颤,出去迎人,带进来一看,此人竟是伺候皇上的小春。
小春笑眯眯地进来,向温娆行礼,态度还算恭敬,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手中一个托盘,盖着一方丝帛,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不知小春公公此番为何而来?”温娆问道。
“恭喜温小主,皇上命杂家来通知您,今晚上邀您在乾心宫共用晚膳,让您提前准备。”小春说道。
温娆还在愣神,倒是丝桐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温娆叩谢皇恩。
“温小主,这是皇上赐给您的。”小春命人将东西递过去,丝桐伸手接下。
“奴才这就告退了,今夜自会有撵轿来接温小主,还请您莫要忘记了。”小春说道。
待人走了,温娆依然是一脑子浆糊。
今日是提了两位妃子的分位,按道理说,祁曜应当召请她二人才是,怎地忽然会想到她?
莫不是,真的像她对丝桐说的那般,祁曜他什么都记得,上半夜在她那儿欲求不满,下半夜又跑去温茹那儿了?
“小主,小主,奴婢就知道,您和媚妃娘娘同是温家的女儿,皇上既然优待了妹妹,又怎会忘记姐姐呢!”丝桐激动道。
温娆闻言却忽然周身一震,她怎么给忘记了,她至少还是温家的女儿,温茹的姐姐,前朝没了,可温家不倒,祁曜他恐怕是别有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