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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手机发出规律的震动。赵苏漾探出手关了闹钟,麻利地起床洗漱。毕业论文答辩定在明天,今天恐怕都得泡在图书馆里。她那篇名为《类名词前的零冠词用法解析》毕业论文70%是从网上拼凑的,花了不少力气改得面目全非,检索系统绝对不会查出来,可就怕答辩这一关——听说学院负责答辩的教授中有一两个特别刁钻。
半小时后,赵苏漾揣了块昨晚买的面包要出门,发现学霸舍友向蔓的拖鞋还在床边梯子旁,床帘拉着,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睡懒觉,呵呵,这真不像她那种废寝忘食的风格。然而,由于二人关系不算好,赵苏漾没多理会,按照原计划在图书馆泡到了闭馆时才回去。宿舍楼下,她看到至少两百个围观者,并且还有大批围观者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把宿舍楼入口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两辆印着侦查局标志的车停在不远处,真让人以为某明星在里边开粉丝见面会。
几个眼尖的同班同学在人群后发现了赵苏漾,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露喜色,纷纷互相使眼色。
“苏漾!你看,苏漾在那儿……”
“快跟上面的探员说一声,苏漾找到了!”
“会是她做的么?”
“极有可能,不然这一整天手机关机,现在又鬼鬼祟祟躲在人群后面偷看。”
“我说,你们这帮女的有完没完?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装什么情圣呢?你追了苏漾两年,现在帮她说话就能追上?”
“就是,追她的人岂止你一个,用得着现在献殷勤?”
“你们就是妒忌!”
☆☆☆
夜晚十点,陵州侦查局主楼其中几层仍灯火通明。站在落地窗前,可见不远处繁复的立交桥上车水马龙,来往车辆好似一颗明珠在两排霓虹灯间旋转穿行,随着路面的交叉而时明时暗。不知来源何处的射灯扫过夜空,惊鸿一现,好似流星般稍纵即逝。
负一楼食堂人影寥寥,墙上两台大电视因为播放着不同频道,使得偌大而空旷的大厅有点吵杂。食堂负责准备夜宵的几个大婶、小妹把装着食物的大盘子码放整齐,又忙着消毒洗好的餐盘。约莫一刻钟后,走廊里传来男性粗噶的议论谈笑,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值班、加班的探员们手头工作告一段落,把蓝色的餐票刺在入口处的长钉上,各自拿着餐具打夜宵。
围着黄色围裙的小琴一边分瓶装牛奶,一边偷偷扫视着人群,些许失望。其实探员们大多知道食堂这几个小妹的那点小心思,她们看人下菜碟儿,每当某人的名字出现在领夜宵餐票名单里,鸡蛋面的浇头都比平时丰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重案处一队的商鸿朗不紧不慢地吐口烟,白皙英俊的面庞偏偏多了一条从耳根到下巴的刀疤,这是他追踪一个飞车抢夺团伙时留下的“光荣一刀”,硬生生增添几分男人味。牛奶分到他面前时,他坏笑着说:“别瞅了,岑戈他今儿个提早回去了。”
小琴听了脸爆红,其他几个三大五粗的探员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未止,岑戈却从门口走了进来。面庞瘦削,眉眼间英气勃然,自有一股卓越风姿。五官单独拆开看并无特别之处,组合在一起却如此不俗。没有现下所谓“美男”流行的那股奶油气,他帅得硬朗而耐看,初春天气,黑色皮质夹克的袖子撸至手肘处,露出深麦色的结实手臂,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内搭的白色t恤,黑色长裤包裹修长的腿,183的个子配着宽肩窄臀的好身材,即便这样普通的打扮也是那般夺人目光,也怪不得那些食堂小妹总念念不忘。
小琴气恼地瞪了商鸿朗一眼,转身面对岑戈又娇羞起来,默默塞了瓶牛奶给他就走了。
端着大海碗吃得稀里哗啦的二队长罗子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嘿!这儿!坐我这儿!!”
岑戈潇洒坐定,挑眉笑笑,眼神却犀利,“有事求我?”
“没……没事!”罗子尴尬地揉揉鼻子,佯装淡定。反正嫌疑犯还在押送过程中,可能明天下午才到,那时再求岑戈帮着审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岑戈藏了笑意,顺着他佯装若无其事。
探员们正对的这台电视照例播放的是晚间新闻,几个食堂小妹则聚在另外一处看八卦娱乐,一面墙两个屏幕,一个是正义凛然的新闻女主播,正对某国爆发的针对平民的恐怖袭击表示强烈谴责,一个是泪水涟涟的某女演员,正在接受几个记者采访,让人有种滑稽的反差感。
罗子解决完了夜宵,见一队的几个人已经起身要走。他实在憋不住了,就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对岑戈说:“其实,我是有事求你,明天不是有个嫌疑犯要押回来吗?听说那人的嘴又臭又硬,怕没那么轻易交待,我……有点私事得去趟陵南大学,怕审讯拖得太久耽误我赶动车。你能不能替我?”
大伙儿都知道,罗子情路坎坷,前年和女友吴雪璐领了证,岳母嫌他在州立侦查局刑侦中心重案组工作又忙又危险,硬是不让他俩办婚礼,非要他调去陵南大学所在的嘉华市,且不能再在重案处。
陵州分陵北、陵中和陵南三个省,吴雪璐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陵南大学当辅导员,离州立侦查局所在的陵中省长宁市大约400公里。他们夫妻俩两地分居,聚少离多,听说罗子已经递交了调往嘉华市立侦查局普案处的申请。
和罗子同一队的著名富二代金鹏忿然道:“出什么事了?你岳母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为难你?这次叫你回去谈判是要车还是要房?草他娘的xx!坐什么动车!老子的保时捷911送你,开嘉华去亮瞎那老妖妇的眼!”
罗子摆摆手,“跟那个老妖妇……啊不是!跟我岳母无关。雪璐告诉我她带的那个年段有个学生死了,初步排除了意外身亡,可能是自.杀或者谋杀。她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压力很大。”
“陵南大学……”岑戈似乎想起点什么,低语了一句。
“怎么,你也听说过那顺口溜?什么‘春风又绿江南岸,陵南的美女看不完’……”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马上金鹏换了副色迷迷的嘴脸,用肩膀撞了一下罗子,“带上我呗?”
罗子没理金鹏,“岑戈,你看这……”
岑戈扬了扬唇角,“我有个条件。”
☆☆☆
第二天,罗子为了赶动车,先走一步,本该由他审讯的嫌疑犯交给一队长岑戈。说实话,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岑戈的条件会是要跟罗子一起去陵南大学。
二队正在侦破的特大抢劫杀人案嫌疑犯之一严同富坐在审讯室里,眼中狠戾不减,冷漠地看着透视玻璃后坐着的金鹏和勤翔。他俩都没开口,一个人摆弄着电脑,一个人整理案卷。一会儿后,门口又进来一个高个子男子,拉开中间的椅子坐下,此人正是代替罗子“出战”的岑戈。
金鹏按照常规手段询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后,严同富明显开始警觉起来,曾分别坐牢两年、八年的这位惯犯对探员们的审讯流程熟悉得很,也知道自己对一些问题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你们这个团伙一共四个人,目前你和刘顺都归案了。”金鹏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几个兄弟情深,但如果真是兄弟就给其他两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当然,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们迟早也会抓住他们俩,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点方便,将来在量刑上,法官也会考虑你今天的立功表现。”
“我不知道。”严同富低头看着地板,开始一问三不知。
勤翔说:“你总觉得你们是劫富济贫的一伙人,可死在屠刀下的那些人也不见得做了什么坏事,人家也上有老下有小的。你都已经坐在这里了,就多为自己和家人的将来考虑考虑,直白说了吧,毕竟你不是主犯,有立功表现你会早放出来几年,说不定还能看到你儿子娶媳妇。”
严同富跟没听见似的,始终目光低垂。
简略看完案卷的岑戈清了清嗓子,金鹏和勤翔自觉不再发问,并期待严同富溃不成军的一刻。
“严同富……”岑戈靠在椅背上,抬眼看住他,嘲讽一笑,“你真以为自己坚持一问三不知,他们就会把藏起来的那部分钱留着给你儿子?”
一语切中要害,严同富猛地抬起头。
岑戈心知肚明,这种团伙最经不起分赃不均。他始终带着一抹讽刺意味很强的微笑,看着严同富,“这几次你们抢劫珠宝店一共掳走价值25万元的金饰、61万元的珠宝以及十几万现金,全部由主犯洪文彪保管。他是不是向你们保证过,逃匿之后会想办法寄一部分给你的家人?你们的逃亡路线尽在我们掌控之中,你和刘顺往北,主犯洪文彪和他亲弟弟文峰往南。他们,为什么往南?”
严同富瞪着岑戈,等他说下去。
“往北,一路平原,处处监控,你们落网早在预料之中;往南,是那兄弟俩老家所在,也是私赌盛行的地方,再往南,就是陵州码头。你比我更清楚,洪文彪是个骨灰级的赌徒,这点钱全部输光或者翻倍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无论是赔是赚,都再没有你的份,你让他逍遥法外,就等于出生入死给别人做嫁衣。而他让你和刘顺往北,就是要吸引探员的注意力,让他们兄弟俩豪赌一场,偷渡出境。”
“放你妈的狗屁!”严同富怒了,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挑拨!你他妈在挑拨离间!这种手段老子早就见过!”
金鹏拍了一下桌面,“严同富!你嘴巴放干净点!”
“如果是我信口开河,那么为什么你和刘顺被捕时身上只有区区三万块钱?这点钱,能支持你们走多远?从你们开始逃亡到被捕,已经过去了一周,你老婆儿子收到一分钱了吗?”岑戈示意勤翔,拿出一份银行流水单,近几天,一点收入都没有,“钱,是个好东西。明知你要被抓,还给你家人汇钱,这种赔本生意,换做我,我也不干。他们是亲兄弟,你和刘顺向来都不是‘自己人’。”
严同富望着流水单,嘴唇微微颤抖。
“既然他不说,我们不必接着问了。”岑戈站起来,轻轻拍了拍金鹏的肩膀,“就按刘顺交代的方向展开追捕吧,他见到流水单马上就说了,比这个人识时务。”
“等等!”严同富大喊一声,“我也交代!”
岑戈看了看金鹏和勤翔,目光分明在说“剩下的交给你们了”。他俩点点头,心想,岑队不愧是缉毒一线出身,一边挑拨一边使诈,干净利落得好似快刀斩乱麻,再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都抵挡不住这位大神恩威并重,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每次他一进审讯室,就自带“前方高能预警”标签。
“岑队这就出发去陵南大学了?”金鹏暗搓搓揣测,“他是不是也想看美女去?”
勤翔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花心大萝卜,岑队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