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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特助说,周雷去天津培训没回来,又说,孙经理已经连夜赶过去,怕就怕排污管出漏子。
李晋成这会儿冷静不下来,从兜里摸出根烟,点燃深吸了两口,才缓缓道:“管子早就处理了,当初调查做的也很谨慎,没几个外人知道……打电话给周雷,让他个怂蛋赶紧回来,都这个时候还他妈培训个鸡,巴。”
“咱们善后做的好,水质基本恢复,就怕有人翻旧账。”
“翻旧账手上也要有东西……就怕他妈的有东西。这样,把那个什么什么厂长,派大连那个,通通召回来,得问问清楚。”
又思索了半天,问他:“死者家属找到没?说动他们揭发那事没有?”
郑特助说:“那边塞了不少钱封口,他们也害怕,就想拿些补偿息事宁人,不过有几家不甘心,已经松口,说愿意站出来。”
李晋成心里这才好受一些,说:“帮衬着把官司打了,给他们点钱,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到捂都捂不住的时候,咱们再把手头的证据交到省里,管他妈官二代富二代都一锅端了。”
郑特助说这个节骨眼我会盯紧的。李晋成点头让他去办。
郑特助那边收线,李晋成又靠在墙上把半根烟抽完,幽幽地吐了个烟圈,抹了把脸才进病房,朝李晓打了个招呼便火速往公司赶。
李晋成忙活到天亮也没有头绪。*点又去了学校,找校长问情况。
校长了解之后解释说:“孩子早恋的事,班主任找她谈过心,后来级部又堵过一次,主任当时就让李晓往家里打电话,正好碰见她哥,这个哥之前也几次三番帮她掩护……”
李晋成追问:“哥?哪个哥?谁家的哥?”
校长擦了擦汗说,那次事闹大了,葛总,葛总第二天一早找来,说他有个侄女,性子娇惯,早恋不是什么稀罕事,施压不许插手,孩子早恋的确不是稀罕事……
李晋成冷笑,所以问也不问,通知也不通知,这事就算完?
他赶紧说不是。李晋成哪容他插嘴,大发雷霆,说他给学校投资,我他妈就睁眼看着了?你当老子钱多烧的,给你投资就是为了让你特别照顾,你他妈拿了钱不办事……你当你是谁!你牛逼什么?老子要撤资,你盖实验楼还是图书馆那是你的事,停工也是你的事……
说完摔门出去,等到心里平复,又给学校打电话,那边好话说尽,他才说:“撤资的话不过是玩笑,给都给你了,怎么会要回来……可我有口恶气出不去啊,都是做父母的,你懂吧?可不是……嗯,你这样做不为难吧?开除学籍就够了?什么档案不档案……行,您看着办。”
李晋成飙的飞快,说话间就到医院,他在车上调整了下情绪才顶着满头水汽进门,抬头便瞧见赵念舟。
李晓还睡着。她放下手里的毛巾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倒了碗鸡汤递给他。
李晋成接了没喝,一直看她。
她神色自然,悄声说:“我让秦姐到外间睡一会儿,她熬了一夜,年纪也不小,肯定吃不消……哦,对了,我刚才给李晓擦了脸和手,怕她醒来不好意思,所以没擦身子,等秦姐醒了别忘了吩咐她擦身子。”
李晋成说:“你做这些干嘛,没必要。”
赵念舟愣了愣,说:“出去说吧。”
赵念舟说罢提包出去,李晋成跟上来,她背对着他沉默半晌,才说:“你说这种话真让人尴尬……”
李晋成说:“你别多想,没别的意思。”
她勉强笑了笑,转过身看他:“是不是我领会错了,你昨天让我再来,是单纯送文件?”
李晋成看她半天。
她自嘲地笑:“我很认真,要是不认真,又何必跟你缠磨,李晓就足够让人却步……”想了想又说,“我走了,我要去上班,鸡汤就当喂狗了。”
李晋成拉住她,扬眉问:“谁是狗?”
“喝我汤的就是。”
“你没喝过?”
“我除外。”
李晋成沉默着,突然笑起来,“我是,你也是,怎么都逃不出被我骑的命。”
赵念舟听的面红耳赤,转身往外走。
李晋成没再追,在外面转了转,抽完烟掏手机打给她,“走了还来吗?”
“去干吗?没事找不自在?”
“喝完鸡汤保温桶总要拿回去吧?”
“不要了,你扔了吧。”
“别啊,多浪费,来拿吧,我瞧着是新的。”
赵念舟这才笑说:“看我心情,心情好了就拿。”
他开玩笑:“你几时瞧见我心情不好?”
那边骂他不要脸,他说已经有脸了,再要就成二皮脸了。
李晋成下午去公司,孙并州已经从小工厂回来,说没碰见暗访的人,现在完全摸不清。
周雷随后也到,风尘仆仆,家都没来的及回,拉住李晋成就喊妹夫。
李晋成甩开他,皱眉说:“你糊涂了吧,谁是你妹夫?瞧你那出息,还没出事就这德行了。”
周雷说:“妹夫……不是不是,李总,这次你真要听我说,我什么都不计较,你千万别把我撇下,我不想坐牢……”
李晋成合上文件,盯着他说:“看样是真糊涂了,出了事你怎么不去找葛总?当我不知道?我是懒得管。”
周雷面子挂不住,只说咱们现在是一条船,我不找李总找谁。赶紧绕过桌子,火急火燎地说:“我回来路上也托人打听了……我在葛天亮手底下也有个把熟人……是姓葛的想搞你,他手里有小工厂的水质分析报告,一份真材实料,一份改过数据作假的……”
李晋成神色凝重,对他的话仍是半信半疑,打量他半天。
周雷说:“李总,这事真金白银地真,您就信我吧,真闹大了我首当其冲,骗你一丁点好处也没有……我起初是打算找他对付你,可没想到他比我阴险,翻脸不认人,这次还要把我拉下水!您想想,小工厂一出事,二厂撇的清吗?”
李晋成问:“从哪得的水质分析报告?”
周雷摇头,说这没打听到,姓葛的办事谨慎,文件都是亲自递上去的,没假别人的手。
李晋成仰头沉思。
他又说,葛天亮这个人心眼小,当初跟李总合作,原本想沾点便宜最后却被将了一局,上次合同谈崩,他损失不小,更何况,过年后市里就要选投资对象,多少人眼睁睁地盯着,他上头有人,自然想拿下,拿下前首先要做的,不就是先打压比他有优势的公司。
李晋成说,他一个卖药的,不在考虑范围。
周雷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个名儿。李晋成问这和他什么关系。
周雷说:“孝敬丈人啊,元旦前后两家父母就碰头吃饭了,估计项目拿下来就趁着把婚事办了。”
李晋成却想的更深,什么孝敬,他这个竞争对手就一个女儿,自个又是个肺痨,撑几年还说不定,孝敬来孝敬去不还是入了葛天亮自己的腰包。
周雷这么一番交代,李晋成心里大约有谱,他想整葛天亮,葛天亮也想整他。
都不是吃素的,就看谁胃口大。
一晃半月过去,李晓被接出院,李晋成早出晚归没时间照顾,钟锦抱怨一番只好接回自己那里。
李晋成其实也嫌弃她,她家里连个保姆也无,大的小的正需要人手,忙活起来,吃的住的很可能照顾不周,想了想还是让保姆跟过去。
如此一来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吃饭没点儿,在哪吃也没讲究,不到一周就上了火,嘴唇上起了个水泡。
市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寂静,李晋成试着上下活动,都没起上大作用。
这天,他带了副吴冠中老先生生前的油画去看东津连任两届退休的老市长。
去前打电话提了提,那边婉拒了,说什么也不见,李晋成无奈,只好搬出来李晓他爷爷攀了攀交情。
对方犹豫良久,说见就见了,千万别带钱带礼。
李晋成找了好久才找对门,入门便是曲折游廊,下了台阶又是石子漫成的甬路。两边是竹林,间或见几株干芭蕉。这景致他一时欣赏不了,一会儿好奇车子怎么开进家,一会儿又想夏天蚊子多不多。
院子里头还有院子,他胳膊下夹着个圆筒,来来回回又找了半天,幸好遇见个修花圃的老大爷,让了颗烟,让他引路。
客厅倒是正常了点,瞧见点现代的家具家电,害他白担心,还以为又要整把木桌子木板凳再点盏煤油灯。
刚喝了两口茶,老头就从里间出来,瞧见他胳膊下面夹的东西,张嘴要送客。
李晋成赶忙说:“一副破画,不值钱。”说着扔到桌子一旁,继续,“别人送我的,我家整个欧式,没地方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