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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摄制组东奔西跑了一天,夏悠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蒙起被子,睡觉。
结果刚躺下,及腰处就有什么硬物搁着她。她顺手将硬物取出来,才想起来,是她放在口袋里的维生素a软胶囊。
这维生素a可是来之不易,午间中场休息时间,为了不被人发觉,愣是偷偷潜入了药房。偏生药房里的药物多如牛毛,她只好一样一样地找,找得时间太长,以致于她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等拿到维生素a之后,又匆匆忙忙地开工了。
少吃一顿饭对女明星来说,实在是常事。而这得来不易的维生素a,却是比一顿饭重要得多。
夏悠端起床头的水杯,就着温水连吞了两粒胶囊。她只期待着,服用之后夜盲症能尽快缓解。毕竟,纪录片拍摄,重在“记录”二字。它不可能像影视剧拍摄一样,有明确的时间分工。摄制组随时随地赶鸭子上架,白天黑夜也都是有的。
眼皮渐渐沉了,临闭上眼的那一刻,夏悠只心里在想。
但愿该死的夜盲症能少发作一些,至少,别在霍岐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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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睡梦中的夏悠,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吵醒。
她原本是极为警醒的,可偏偏白天里的拍摄,令她累得提不起精神。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疼的,连接电话都是浑浑噩噩的。
“喂,是夏小姐吗?”
令人耳熟的男音,夏悠愣了半秒,才从脑子里翻出这股声音主人。片刻后,她立刻睁开眼睛,盯了一眼来电显示:“赵医生?”
夏悠记了这位医生的电话,却从未接到过他的深夜来电。
“是我。”
夏悠预感情况不妙:“怎么回事?”
“阮阮出事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三分钟前,阮阮心跳骤停,已经送进抢救室了。”
“什么?!”
“现在医生在对她进行急救,是吉是险目前还不清楚。你也知道她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只有换心才能救她,然而目前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心源。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随着她年龄的增长,病发次数会越来越频繁。”医生的口气里,带着细碎的叹气:“没有人知道,这次以后,还能不能再有下次。”
“我现在就过来!”
夏悠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身为一个女明星,夏悠应该最注重自己的衣妆。可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现在,她的心里只容得下,她那个软软的、小小的阮阮。
令她担惊受怕的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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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保护区,暗得没有一盏灯。
夏悠打着手电筒,一路飞奔到保护区大门口。西北风还在冷冽地刮着,吹进她□□在外的脖颈里,从头到脚,一路贯穿了她的身体。
保护区大门口的铁栅栏竖在她面前,像是监狱里不可逾越的高墙。
夏悠连撞了好几下门:“有人吗?我要出去!”
门外有值班守夜的人,此时此刻估计是睡着了,连一点应答的声音都没有。
“有人吗?”
撞门没有效果,夏悠直接抬起了脚,用脚踹。
“哐当哐当”——
噪音终于惊动了打瞌睡的值班员。他揉着眼睛,远远地,打开了电筒,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夏悠。
“什么人啊这是?大半夜的,闹什么闹,小心我把你送进公安局去!”
夏悠好声好气地解释:“您好,我是摄制组的演员,我们最近在拍摄纪录片,所以住在保护区里。现在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开个门,成吗?”
“纪录片摄制组的演员?”值班员眯眼瞧着夏悠。
“是的,我现在有急事要出门,您能先开个门吗?”夏悠急匆匆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值班员断然喝止:“管你是摄制组的演员,还是导演。保护区超过晚上十点就闭门,这是规矩。半夜放人出去,万一你是心怀不轨的偷鸟贼怎么办?”
“我真不是偷鸟贼,我可以给你搜身。我家里有人病了,实在是火烧眉毛,麻烦你,开个门成吗?”
“真的不行。”值班员转身就要走。
夏悠立刻冲了上去,扒着铁栅栏,像是名凄惨的女囚,只恨不得将整个人都钻进栅栏的缝隙里。心里顾着阮阮,她只觉得眼眶发酸:“大叔,我求你,就当我求你,开个门让我出去好吗?”
值班员摇摇头,面露难色。
夏悠急得天都快塌了:“你让我出去,我不参加这次拍摄了,我要回去!”
就在夏悠无计可施,接近崩溃之时,从她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灯光。
等她回头看时,已经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霍岐南站在她的身后,安定地仿佛是她的一根支柱。门口微弱的灯光,均匀地洒在他深邃的脸上,一面背阴,一面朝光。大概是夜盲症的缘故,隔着灯光,他朦朦胧胧的站在她的面前,令她莫名动心。
“我现在要出去,麻烦开门。”霍岐南说。
保护区并不大,里头工作的人,一张张面孔,值班员也都认得出。见到来人是霍岐南,值班员立刻收好了表情,毕恭毕敬道:“是。先生,我这就去开门。”
门口的铁栅栏缓缓洞开,霍岐南先一步迈出去,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
路灯的光影下,霍岐南的影子被一再拉长。
他说:“走,我带你出去。”
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不自觉地,夏悠就跟紧了他的脚步,说:“好。”
门口零星的停着几辆山地摩托,他先一步垮了上去,发动车子,开到她的面前。
“去哪儿?”
“盛城医院。”
他递给她一顶头盔:“我的车在三公里外的停车场,这里是保护区,不允许汽车穿行。我现在带你去取车,去盛城医院。”
“好。”
夏悠跨坐上山地摩托后座,听到霍岐南说:“这块片区路况不太好,抓紧我。”
夏悠稍微犹豫,最后仍是张开了手,搂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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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动机轰鸣,山地摩托在暗夜里飞奔而去。
夜风簌簌地吹着,穿过霍岐南温热的呼吸,一并喷吐道夏悠的脸上。那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令夏悠有些恍惚。
她唏嘘地想起来,似乎在多年前,有个男人,也曾这样骑着车,一路地载着她,一路前行。
那是个盛秋。
刚烧过荒的土地,焦黑了一篇,连带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柴草气味。
那时候,她叫白鹤冉,还不叫夏悠。
她坐在那人的单车后座上,背着油画框,初初是个美术系油画专业的大二学生。
狂野里没有规矩的路,车轮滚下一轴就是一条道。可即便是这么任性妄为的行走,两人最终仍是走散了。
现如今再回想起来,夏悠只觉得,那恍惚已经上辈子的事了。
毕竟,横亘着这么多年的时光,她连他的脸都快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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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盛城医院的第一时间,夏悠就立刻直奔急诊科,但却始终没能找到阮阮。
之后她才从医生口中得知,阮阮刚刚被抢救回来,已经送回心内科的住院病房了。
至此,夏悠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匆匆放下。
霍岐南站在她身边,见她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才不落痕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口罩,递给她。
“医院里人多眼杂,你是公众人物,戴上吧。”
夏悠愣了愣,才回了句:“谢谢。”
阮阮住在八楼的病房,从急诊室过去,也不过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从保护区到盛城医院的长途跋涉,夏悠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稍稍松了。可偏偏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此刻,站在阮阮的病房门前,看见她安静熟睡的脸。夏悠却忽然走不动了。她就呆呆地站在门口,隔着房门上的探视窗,悄悄地窥探着病房内的一切。
病房的门虚掩着,隐隐约约地,霍岐南在里头看到了一个不大的身影,是个白胖胖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了张圆润润的脸,但却是惨白惨白的,嘴唇还发着病态的紫绀色。一双小手紧蜷着,表情倔强又骄傲,有一种令他似曾相识的影子。
“她是?”霍岐南问。
夏悠眼眶微红,倔强地埋下脑袋,不愿任何人看见她此时的狼狈。
“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