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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泓看了那火堆好半晌,看着火势慢慢小下去,很顺手地拿起一块柴火要往火堆里丢,众人冷汗刷地滴落下来。两个校尉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扶住了他的手臂,嬉笑道:“郗将军,殿下还没回来,要不,咱们去看看?”
秦苏看着那块木头被丢到一旁,心肝终于落回原处,一滴冷汗径直落进火堆里,“呲”地响了一声。
郗泓在火堆旁顿了数息,似有些不舍,最后还是离开了。毕竟在他心里,殿下比烤乳猪重要。他一走便有人安抚秦苏道:“殿下很快就会回来。秦姑娘稍安勿躁。”
这口气说得,好像她不是被人架在火上烤,而是坐在琅琊王府花厅里喝茶。可此刻的秦苏哪里还敢有要求,司马熠能变态至此,他的属下怕也是正常不了多少。
也不知过来多久,一股寒气霸道地从教场口肆虐开来,司马熠“浑身浴血”走到她面前,自然,他的身边还跟着那位军司马郗泓。鉴于她的位置被架得略低,只能看见司马熠胸口以下部位,那红色的污渍太过触目惊心。
司马熠不说话,场面显得分外凝滞。
郗泓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建议道:“殿下,要不要加点柴火?”
这话明明说得很温和,却惹得所有听见的人都一阵寒颤。
秦苏吓得一哆嗦,也不敢造次,直到她的发髻终于不堪折辱散落下来,直扑下面大火。
秦苏一向引以为傲的过膝长发“呲”地一声被点燃,而其他人竟然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心里窝的火终于无法遏制地爆发出来,“司马熠,你个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司马熠这才像回了神,蹲下身子,看向秦苏被熏黑的脸,十分淡定地看着那把秀发烧至秦苏面颊,一伸手,大手一握,所有火势戛然而止。
郗泓又好心提醒了一句,“火快熄了。”
司马熠挥手让他退下,这才满脸冷瑟地看着秦苏,悠悠启口道:“你方才骂寡人什么?”
说罢,就势将绑着她的木架子往下一压,火苗又近了几分,直冲秦苏面门。
秦苏一下便怂了。可当着秦家堡上下人怂的确有失她女主人的风范,所以她整了整被熏得有些破落的嗓子,说道:“北地之人一心想着晋国能收复失地,重整山河,如今好不容易盼到晋国王师北定,却鱼肉汉人百姓。琅琊王,此等作为,你叫北地汉人情何以堪?”
秦苏在火上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司马熠却只淡淡地看着她,眼中连丝波澜也无,待她说完,才不咸不淡地说道:“寡人问你,这封信要如何看?”
秦苏被噎了一下,敢情她说得那么辛苦,这厮根本没听进去。吃了瘪的秦苏艰难地抬着脑袋,看了一眼司马熠手中拿的空白信纸,没猜错的话,一定又是秦臻用了什么诡计。一封注明让琅琊王亲启的信里却是空白信纸,这的确足够引起他的好奇心。
“这信我知道如何让它显形,但是,能先放我下来再说吗?”
司马熠看着她被火熏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脸,难得爽快了一回。
片刻后,秦苏手软脚软地摊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司马熠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除了让秦苏洗干净手别把信纸弄账之外,他甚至没给她喝一口水。
秦苏口干舌燥被熏得几乎掉皮的脸部含蓄地抽搐着,拿着信纸的手抖了几抖,直抖得司马熠担心下一秒信纸就会被这厮扯个稀巴烂才大发慈悲道:“秦姑娘既然这么累,那就明日再看。”
秦苏眯了眯眼,诚恳道:“琅琊王大费周章攻打我秦家堡,就为了这封信,我怎敢怠慢?放心给我吧!你看那边的赵大娘都翻白眼了,我若不快点弄出来,我怕她熬不过今晚。”
司马熠冷幽幽地瞥了秦苏一眼,将信笺折入怀中,命人将秦家堡上下给放了,只留了几个管事。
半个时辰后,秦苏看着面前饭菜,明明饿了一天,她竟难以下咽。在喝了一口粥后,她终于忍不住对左手握刀右手握剑的郗泓道:“这位将军,我跑不了,您能出去吗?”
郗泓看着她那张没被烤熟的脸,面色不动,眼神却透出几分诡异来,仿佛这次没吃到人肉,甚是遗憾。
“你有两个时辰。”说罢很干脆地转身出去。这样爽快倒是让秦苏一愣,看到人果然没影了,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
喝完粥,惊吓过度的秦苏好不容易眯上眼,还没睡沉又被人从榻上提了起来,径直拖到司马熠面前。
司马熠再次看着秦苏,此刻这张酷似王曦的脸正泛着黑气,还有被熏烤过短时间内难以消退的红肿,哪里还能见如画像般的动人姿态。他终于满意地吐了口气,将那张信纸重新摆放到秦苏面前。
秦苏知道自己脸上可能受伤了,因为疼了她一晚,鉴于一直被人严加看守,性命攸关,自然没空暇来理会自己这张脸,她自然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脸上有多恐怖。她只是无意间瞥见司马熠指尖不一样的红斑眼睛微不可查地亮了一瞬。
这红斑非常淡,就跟手指被烫了一样,而此刻司马熠正吃着热粥,的确很难发现异常。
秦苏一边佯装看信纸,顺道嗅了嗅这纸张的气味,一边看似不经意地燎过司马熠的指尖,嘴角隐忍着一丝笑意,饶有兴致地道:“琅琊王就这么想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看这指尖的药物侵蚀程度,这厮该不会一晚上都在摩挲这张纸吧?
司马熠一看她那小样儿,就忍不住警告道:“别在寡人面前耍花样!”
秦苏把信纸给他,“若我亲自动手,估计你也觉得不放心。其实这张纸的显影很简单,只需要配上药水浸泡一下便行了。我这就去配药。”
一个时辰后,秦苏将药水端到司马熠面前,司马熠看了看她,没瞧出异常来,便屏退左右,包括秦苏,一个人关在屋里折腾。
再出来时,司马熠戾气冲天,一把拎起还有点小得意的秦苏,吼道:“说!秦臻给我下了什么毒?”
秦苏瞥着他的手指,俨然比方才红了一大截,再要掩饰也掩饰不了。
秦战等人恰在此时被押解过来,听候司马熠发落,这刚绕过月门便看见自家姑姑被司马熠拎住领子,双脚离了地,吓得赶紧跑过来求情。
秦苏清楚记得秦臻跟她说过,司马熠这个人,性格有些扭曲,吃软不吃硬,她如果乘机威胁让他撤军作为她解毒的交换条件,估计这厮得杀几个人给她看看,让她彻底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所以此刻,她只能选择来软的,无条件接受为司马熠解毒,顺道义愤填膺地咒骂秦臻几句。
司马熠英挺的眉毛一挑,“你说一粒解药就行了?”
秦苏信誓旦旦地点头。
司马熠却冷哼一声,“可秦臻信上说,这药是慢性□□,需要调理至少三月方可痊愈……”
秦苏心头咯噔了一下。
且不说秦臻这只妖孽为什么要在那封信上下毒,来激恼司马熠,关键是,他不但下了毒,还深怕司马熠看不穿他的伎俩,非常好心地提醒了司马熠他中毒了,并且还造谣说这是什么慢性□□,这一系列出人意表的举动令秦苏默默地打了个寒颤,完全没明白秦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此刻,显然,司马熠更相信坑害了他的秦臻,而不是自己这个温顺乖巧的俘虏。秦苏恨得直磨牙,面上却带着温和淡定的笑容,“事有轻重缓急。你中的毒不深,吃一粒解药就能控制病情,之后的调理只需要定时涂抹些膏药便可痊愈。”
这话听起来似乎还算稳妥。
司马熠松了手,秦苏的两只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大大吐出一口恶气。
司马熠再转头看向众人,“既然你们堡主不在,也别让人说寡人以大欺小。昨日抓的人,不日便放回,但是,你们的姑姑得跟我走。”
众人惶恐,司马熠显然没有跟人商量的意思。
“若想救你们姑姑,叫秦臻带人来换,三月为期,过时不候!”
人?什么人?
众人愈发惶恐。
秦苏也很惶恐,其实,到现在她也不确定那位琅琊王妃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万一是真死了,那她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就算琅琊王妃还活着,秦臻也的确知道其下落,可他自己现在还在苻戎手里,三个月,谁知道他是否来得及救自己。
秦苏觉得,自己这一遭被秦臻给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