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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姑娘哟。”陆羽忍不住忖道。
唐觅蝉,他的第四个未婚妻。
第一见见面,叫告诉他他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一个疯婆子。
她有天真的一面,有腹黑的一面,有强大的一面,不知道有没有脆弱的一面,但想必也是有的。
最大的特质,居然是傻。傻得让陆羽无话可说。
他偏过头,看着阁楼外的湖,湖水里面,红鲤鱼们正在游动。
“把你的刀给我看一看。”唐觅蝉突然道。
陆羽不知道她要干嘛,只得把天丛云剑解下来,递给唐觅蝉。
唐觅蝉看着上面“草雉”两个篆体大字,抚摸着刀柄上的纹路,眉宇间,一片沉静。
阳光铺陈在湖水中。
红鲤鱼在湖水中游动。
泛起层层叠叠的波光,金灿灿耀眼。
一道白虹掠出阁。
陆羽都没有回过神来,唐觅蝉就弹射入湖水之中。
她立在了湖面上。
大概半秒钟,足尖微微下沉,接着又弹射而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陆羽吓得半死:“妈-逼,神仙呀!”
他没见过洛神,也没见过什么姑射仙子。
但这世界上若真的存在神女,大概就是唐觅蝉这个样子吧。
人当然不可能立在湖面上,陆羽仔细一瞅,才发现她的足尖,是点在了一条红鲤鱼身上,借着轻微的浮力,在方寸之间,不断挪移沉浮。
便是如此,陆羽也是震撼不已,惊为天人。
天丛云剑,刀长三尺,重六斤三两,通体青紫,吹毛断发,可轻松劈开重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出刀。
一刀卷起千层浪。
波浪翻腾。
仿佛天下之水都如影而行,倾斜向湖上疾行的一袭倩影。
磅礴壮阔。
刀风冷冽,湖水被劈开了,荡起千万朵水花。
如烟花乱人眼。
陆羽呆愣着,看神仙一样直勾勾望着湖中一人一刀漫天雨。
白影卷水前行。
刀气纵横无匹。
接着唐觅蝉又横掠而来,回到阁楼,将刀插进陆羽身上的刀鞘中。
她身上依旧清清爽爽,没有被水淋湿。
只有足上布鞋,轻微粘上了一些水渍。
天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陆羽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得到。
这就是武道先天和武道亚圣的差距么。
亚圣,亚圣,那就是仅次于圣人的存在。
那到底是怎样的境界?
陆羽无法想象。
“这片湖,叫万鲤湖,这阁楼,叫听潮楼。”
唐觅蝉看着陆羽,“大概十年前吧,陈青帝,也就是你大师兄游历天下,到了巴蜀,曾经来拜访过唐门。那时候是我爸爸接待的他,两人在湖上比刀,斗了一天一夜。”
“结果呢?”陆羽问。
“我爸爸死了,鲜血染红了这片湖。”唐觅蝉说,“那时候我还小,只有十五岁还是十六岁。我妈妈在我出生时候就难产死了,我爸爸把我养大,他待我极好。他没有留照片的习惯,十年过去了,我都快不记得他的样子,只是偶尔做梦还会梦到。”
“所以你视陈青帝为杀父仇人,要替你爸爸报仇?”陆羽问。
“算是吧。一个人总该有点执念,我知道用仇恨作为自己的执念不好,可事情已经这样子了,改也改不过来了。”唐觅蝉笑道。
陆羽沉默。
真要比身世,他觉得自己其实比唐觅蝉还要惨一些,都是缺爱的孩子,他哪有那资格发光发热带给别人的温暖。
在情感上,他其实是个极度自私和吝啬的人,只知道索取,很少去奉献。
通俗点讲,那就是天生不是做暖男的命。
“觅蝉,那大师兄为什么非要杀你父亲?”陆羽问道。
唐觅蝉说道:“那时候的陈青帝,还没有天下第一人的威名,他需要强者的鲜血才铸造自己的武道,才成就自己的霸业。所以他游历天下,挑战天下强者,很不幸,我父亲就是强者,却又没有他那么强。”
她言语之间,极为平静,但陆羽可以感觉得到,她压抑在深处的愤怒。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陆羽苦笑,“你们唐门封山数十年,封得住自己,却封不住别人。这个江湖,几千年前就是这样了,很刺激,也很无趣。”
“算了,不说这个了。”唐觅蝉摇摇头,“陆郎,你这把刀是好刀,不过终究是一把日本的刀。陆郎作为一个华夏男儿,不该用此刀才对。我们唐门世代都在打造兵器,唐门打造兵器的技术,说是天下第二,绝无人敢说第一。陆郎要是等着,就在唐门住上半个月,觅蝉亲自动手,以此刀刚才为主料,再加上一块千年陨铁,重新给陆郎打造一把真正契合你的刀。”
陆羽心动了。
唐门打造兵器的手艺,确实是天下无双。
随着他修为的进步,他也是确实感受到了,天丛云这把日本的刀,跟他的秉性,越来越不相容。
不过他思衬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唐觅蝉问道。
“怕欠你太多,我还不起。”陆羽实话实说。
“你呀。”唐觅蝉白了陆羽一眼,“那你以后想换一把刀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收你钱就是。”
“这个可以有。”陆羽点点头。
“对了,你是不是跟一帮日本人有矛盾?”唐觅蝉突然问道。
“嗯。是日本剑道的执牛耳者,新阴流。”陆羽答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武者修武,本来就是挑战自身,明心见性的过程、求得就是思念通达,快意恩仇。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了解这个梁子?”唐觅蝉说。
武者必须要念头通达。
陆羽既然曾经发现宏愿,要灭掉新阴流,斩断柳生家的传承,替东南一带的武林同僚和前辈们复仇,那就必须去做。
做成了,他的武道修为,自然会进步。
做不到,那自然就是身死道消,一切休提。
“快了吧,会江海后,处理一些事情,大概就会动身。”陆羽答道。
“新阴流可不好对付,有信心么?”唐觅蝉问。
“有个屁。”陆羽摇摇头。
“那你还去,还那么急。”唐觅蝉疑惑道。
“时不我待嘛。事情摆在那里,总得去做不是。无知者无畏那是脑袋缺根筋,知道了,依旧无所畏惧,那就是真牛逼。我一直想做一个牛逼的男人。”陆羽大笑道。
“那你去日本的时候,可以顺便做一件事。”唐觅蝉说。
“什么事儿?”
唐觅蝉说道:“日本有十大名刀,其中三把都跟你有渊源,天丛云剑和妙法村正都在你手上了,百子切则在李夸父手里,你去日本,可以顺便把另外七把刀一起拿过来,半年后就是你跟李夸父约战的时候,再把百子切也拿过来,我以这十把名刀为材料,去芜存菁,为你铸造一把刀。”
“用日本十大名刀铸一把刀?”陆羽咋舌,“那我岂不是会成为全日本武术界的公敌——”
“债多不压身。”唐觅蝉笑了笑,“新阴流前代宗主柳生宗望都已经死在了你手上,你现在不是公敌也差不了多远了,怕啥。”
“也对哈。”陆羽嘿嘿一笑,“不过觅蝉,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好玩儿呗。”唐觅蝉笑了笑,“你不觉得好玩儿么?”
“听起来,是挺好玩儿的样子,行,我答应你,半年之内,绝对抱着日本十大名刀来找你。”陆羽哈哈大笑。
他起身,跟唐觅蝉拱了拱手,算是道别,便翩然而去。
唐觅蝉端起杯中酒,浅浅饮了一口。
她没有送陆羽,只是看着他挺拔背影,出了会儿神。
觅蝉,觅蝉。
七岁那年,她抓住了一只蝉,以为那是一整个夏天。
现在,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会不会是她以后人生的全部?
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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