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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他的方式
在身体接近崩溃的时候，是那个声音让他在地狱一般的训练室里挺过来。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是那个声音给予他最温暖的慰藉。
那是一缕风，一条溪水，可以抚平他心上的伤口，让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容凡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魂牵梦绕，像朋友，像知音，像姐姐，像妹妹，像情/人，像恋人。
什么都像，什么都不是。
琴，她说她叫琴，她是一个系统观察员。
容凡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她，想不到这么快他就再一次听见了这个声音。
甘泉一样的嗓音，鸟唱与她相比都逊色几分。容凡绝对不会听错。
娜娜莉……
不是琴？
不是琴。
就算她不是琴，她也和琴有关。
就算她不是琴，她却有着和琴一模一样的嗓音。
容凡不能任由她毁灭，不能任由这架由他激活的康乃馨号，被送入熔炼厂。
“娜娜莉，我要与他们通话。”容凡戴上耳机，耳机里一片寂静，驾驶舱外螺旋桨声，人们的尖叫声，枪声，和扩音器的传来的劝告声，都被薄薄的一层机甲外壳过滤了出去。
容凡什么都听不到，他看这世界，如同一幕幕哑剧，熟悉又陌生。
他的身体感受着秦楚昂和莲火给予他的创伤，他很想从机甲上走下来，告诉他的朋友们，他没有任何恶意，他却不能放弃娜娜莉。
“抱歉，通讯系统无法打开，精神指挥模式信息量过于庞杂，人类大脑很难适应如此多的信息，会造成精神上的损伤甚至崩溃，为了防止外界信息干扰，或者是敌方特意散发的信息波动伤害驾驶员大脑，精神指挥模式特意默认设置开启时断绝通讯，我没有修改权限。”少女甜美的声音遗憾的告诉容凡，他的要求无法完成。
“原来是这样，我现在感觉比之前好了一些，也许是我的大脑适应了现在这种模式。娜娜莉，不要怕，我带你逃出去。”容凡一双眼睛燃烧着火焰。
“我是机器人，我怎么会害怕呢？最佳方案，驾驶员脱离驾驶舱，弃机甲逃生。”少女声音带着笑意，给容凡提出了最佳方案。
“不，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放弃康乃馨号。”
容凡握紧了手中的光束剑，踏着缓慢却沉稳的步伐向前走去。
他的目标是校门，离开了学校，他就能躲到城市中去， 他能走的更远，更远……带娜娜莉逃到一个不会被找到的地方去。
康乃馨号行走的样子如同一个百岁老人，步履蹒跚，莲火已经爬到了机甲的肩膀上，死死抓着肩部的肩铠，随着康乃馨号的动作颠簸着。
“莲火，你不要捣乱，快离开那个机甲。”德里安教授从来没有对莲火发过这么大的火，除了这一次。莲火的行动直接打乱了他的整个计划。
“不，我不会离开这架机甲的，我知道您想要直接摧毁它，容凡怎么办？如果你想杀了他，不如连我一起轰杀掉吧。” 莲火说完，掐掉了耳麦的开关。
这个不省心的容凡，只会惹乱子 ，到头来还是要她出手保护才行啊……
“老师，火箭炮发射台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可以……？”韩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不行！”德里安果断回绝韩青的建议。“莲火还在机甲上，我们不能不顾她的安全。”
“老师，再不下决定，他就要离开校园了。如果他走到街上，会发生不可设想的后果。到时候引起全市的恐慌，那就晚了……”
“秦楚昂！快拦住容凡，不能让他走出学校一步。”德里安按下耳机上的频道切换按钮，没理会韩青的劝说，继续给秦楚昂下达命令。
秦楚昂原本有伤在身，是不需要参加行动的，但是秦楚昂看见学校出了事，第一个到达了集合地点，他的专业素质不容许他躺在病床上安心养病。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气在，他也会坚持留在第一线。
德里安很心疼这个孩子，秦楚昂的字典里，永远都没有逃避这个词汇，他永远可以迎难而上，不顾一切阻力。他的父亲是个逃兵，这个耻辱让他的父亲郁郁寡终。秦楚昂毅然选择加入军队，由于天分出色被军部选拔出来参加特训班。
秦楚昂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们秦家，不是只有懦夫，他的父亲做过的错事，由他一个人来洗刷。
这个年纪的孩子，念念书，谈谈恋爱，畅想一下未来。但秦楚昂却有一份不属于他年龄的老成，坚强的让人心疼，但却不能为他分担一丝一毫。
德里安除了尽力培养他，不能再做任何事，这次的任务秦楚昂要求参加，德里安也还是同意了。他太了解秦楚昂的脾气，如果不让他参加，他会在心底里认为自己用伤病逃避了任务，他会一直活在内疚里。
“是，老师，我会拦住他们的。”
秦楚昂拎着狙击枪从树干跳下，一步一步走到大路中央。
他的步伐不快也不慢，优雅，从容，放佛一个人漫步在长满小野花的草地上，那样随性那样自然，丝毫不觉得死亡的威胁就在他面前，那个失去理智的巨大机器，可以轻易将他碾成肉泥。
他一点都不担心，他熟悉那个机器里传来的气息。他知道那是容凡。
他的同学，室友，朋友，兄弟。
秦楚昂走到路中央，停了下来。
他抬眼看着那架越来越近的机甲，抬起手中的狙击枪，对着康乃馨号的肩膀，毫不犹豫放了一枪。
“啊！”
莲火一声尖叫从机甲肩膀上摔了下来，秦楚昂的动作太快，她根本不知道，他瞄准的目标竟然是自己。莲火本来就在机甲身上飘摇欲坠，被一颗子弹擦耳而过，莲火终于在惊慌中松开了手，从机甲上摔落了下去。
十米高的机甲，对于普通人来说足以摔到骨折。但莲火几个起落就落在了地面上，除了手心上的割伤，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伤害。
“秦楚昂，你到底想做什么？”
莲火皱着眉头看着一人一机在路上对峙。
秦楚昂举着那杆狙击枪，容凡握着那柄闪闪发亮的光束剑。
时间放佛在此刻静止。
夕阳将一人一机的影子拉长，在地上留下条长长的黑影。
秦楚昂看着康乃馨号，放佛想望穿着坚硬的外壳，看清里面的样子，看进里面的那个人的眼睛，看到他的灵魂。
容凡感应到了秦楚昂的目光，他混乱的记忆拼贴起来，他的脑海中不再只有仇恨和娜娜莉甜美的嗓音，他还看见了往日一起训练的欢笑与汗水，看见了那张对他从来都是冷淡鄙视的冰块脸，看见了那个将他用过的毛巾撕碎的小机器人，还有他从十三楼窗口掉下区的瞬间，那个有着黑色羽翼的少年，逆风而来，将他抱起。
“秦楚昂……”容凡张了张嘴，握着光束剑的手轻微颤抖着。
秦楚昂就这样静静看着容凡，片刻后他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随后他松开了手中的狙击枪，任由它落到了地上滚落到草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