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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之上,是更广阔无垠的碧空,一条小舟正从云中轻轻划过。
这是一艘样式古朴的轻舟,丹红的涂漆已有些许脱落,像漫天雪白的一抹朱唇,于云海中时隐时现。这似乎比地面那些破旧的渔船也好不了太多,陈旧舟面仿佛只是几块木板的随意拼接,只有两个算不得舒敞的座位。
“小姐……”云层下有人唤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飞了上来,稳稳当当落在其中一个座位上。她的修为应该不低,仪态自若,一对眼睛紧盯着面前坐着的年轻姑娘,神色中自然而然流露着尊敬。
“怎么样了?”
年轻女子并未睁开双眼,仿佛是在闭目养神,一对朱唇如这云海中的轻舟,尤为醒目。
“此处位于夏秋国,那门派叫做万丹宗,不过这门派虽小,却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
“夏秋国……”年轻女子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想了许久才想起有这么个国家来。而那万丹宗,更是直接被她给忽略了。在她眼里,像夏秋国这样的小国又能有什么像样的门派,即便这种门派发生天大之事,也不过是小小蝼蚁栽了跟头,让她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然而侍女的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她猛然睁开双目,一时云海如潮水般往两侧退开,那青霞山脉群峰林立,似乎伸脚就能踩在上头。
侍女道:“这门派关系到了少主的下落。”
“讲。”
侍女于是将万丹宗与渺西鬼族的冲突简单告诉了她。
原来不过是两群蝼蚁在打架……
年轻女子又回到方才神游般的表情,习惯般地蹙了蹙眉。
渺西鬼族,好像没听过。
她接触过的异族成百上千,这个叫做渺西鬼族的,却是怎般也想不起来。她只知道渺西之外的荒芜之地住着一群紫瞳青妖,那些妖族可非什么善类,她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便是妖族长公主不久前送给她的见面礼。一想到那个青妖妖艳绝美的身姿,诡异莫测的修为,似乎随便哪样都比她强上一些,她便垂下眼角叹了口气。
“小姐?”
侍女打断了她的思绪,既然少主的下落稍有眉目,她正等着她下达指令。
年轻女子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我们在南疆是不是有个远房亲戚?”
“好像……有一个……”
“甚好,那就不必大费周章了,既然这么想攀上我们家族做我们的亲戚,就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只管叫他们速速派人到这夏秋国,便是挖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万丹宗和鬼族的人,把所有活人活鬼通通抓回来,直到找到我弟弟为止。”她的声音骤冷,面色一时变得狰狞,突然厉声道:“若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要这夏秋国所有人为他陪葬!”
侍女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若他们不听命怎么办?”
“只管告诉他们,我端木玉瑾来了。”
云层重又合上,青霞山再一次淹没在了云雾之中。
青霞主峰东去三百里地,已过了青霞山脉的地界。这地方本就是个低谷,暖意融融,一到初春高峰解冻后的清泉涓涓汇流一处,化作一道溪河游蛇般蜿蜒而过,是以偌大山谷绿意葱葱,清幽宁惬,仿佛谷外的冷风吹不进来,谷外的杀戮纷争也同样吹不到这里。
只是此刻绿色之中却多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仿佛落下的一颗黑石将原本宁静无瑕的湖面打得支离破碎。只见黑色如涟漪散开,由深至浅。又如一层一层颜色鲜明的同心圆,将黑色蔓延到了最远的地方。
云千曼静静躺在黑色的中心。
如一片凋零得即将腐烂的落叶,柔软无力地静躺着,仿佛心脏已停止了跳动,仿佛血液已停止了流淌。
此时此刻她的所见所知也是同样的漆黑,黑色山川,黑色大地,黑色的浩瀚天际,似乎整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棱角,虚无得恍若死域。若不是又一本黑色书籍在视线中缓缓打开,古老泛黄的书页映入了眼帘,她已觉得自己已经死得透彻了。
褐黄书页上写着“太虚篇”三个字,接着一页翻过,又有四个字映入眼帘:
大道归无——
大道归无?
云千曼不解,何为大道,又如何归无?
即便这个世界有大道,那也是恶人的大道。这让她突然想起了老不死,石头,还是小北,心中愤然之际,密密麻麻的古字却充塞进了她的脑中,如抽丝剥茧般拉伸出道道丝线,融入了她的神识。她感到许多灵气从身体之外聚拢而来,与丹田里残存的灵力交相呼应,化作漩涡,再一点点地与身体进行融合。
这种吸食灵气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她疲惫的身体如同枯木逢春,渐渐有了些许气力。
她不知道这本黑色书籍何以再次显现,就像当初的太上丹经一般,或许又是什么厉害的功法。
她心想这些东西应该属于原来的云千曼吧,若真是这样,这也是这具身体留给她唯一的馈赠了。
时光荏苒,不觉间两天已过,源源不断地补充灵气后,她的身体已好转了不少。虽然仍旧睁不开双眼,但已能感应到周围的动静,听到附近流水涓涓流淌的声音,感觉到那微风拂面的清凉。只要再持续半日,追风的反噬就能恢复,她就死不了了。然而到了现在,周围的灵气已越显稀薄,似乎早已被她吸食得干干净净。
可惜了,只差那么一点点。
但这时却有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云千曼心中一惊,该不会是万丹宗的人追来了?
然而本已枯竭的灵气再一次浓郁起来,她知道是那个人帮助了自己一把。
她继续吞吸着灵气,又过了半日,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当久违的阳光再次出现,眼前却是一片破败的草地,视线中的草木早已经发黑发臭,风一吹便化为满地的焦尘。而不远处,一头巨兽同样死得异乎寻常的透彻,甚至连血都被吸食得干干净净。
她记得昏迷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茂盛的绿地,为何一觉醒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难道所有的生机都被她吞噬殆尽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一柄剑已抵在了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