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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峰环境清幽,林木茂盛,自峰底而上,沿途或有溪流、或有成片的山花竹丛,间或几处清幽佛寺,夹杂着灵猴山猿不时冒个头,有趣得很。
到得山腰的时候,便有一处闻名遐迩的飞瀑,自高达百丈处飞落,底下有一处浑圆平整如镜的大石,飞珠溅玉,幽绿翠碧,美丽异常。
后头的孟晋等人行得慢,沈妱和秦愈到达时就只有徐琰独自在潭边的一方巨石上负手站着,水珠细密的飞溅在他身上,他也不在意,只管仰头看着山崖腰间横生的几棵老松。
两人向前行礼问候,徐琰回头扫了一眼,道:“沈姑娘脚程倒也不慢。”
“平时走惯了,勉强跟得上。”沈妱笑了笑,“上面那两棵老松树名气不小,在这嘉义地界应是无人不知,殿下看着如何?”
“有这么大名气?”徐琰有点兴趣。
沈妱便道:“玉女峰上银河落,照影壁间松长歌。那两棵松树并非天然所生,而是有人栽上去的。”
“有人栽上去的?”徐琰显然很诧异,抬头看那两棵松树,都是离地数十丈,两侧也是平整的石壁,没有能着手攀援的地方。
那样高的悬崖,竟有人爬上去种了两棵松树?他兴味一起,不由看向沈妱。
沈妱便笑了笑,道:“这照影壁看着平整光滑,其实往近了瞧,也有许多罅隙石缝,可以长些野草乱藤。绝壁之上据说还长着极好的药材,因为太过险绝,没人敢去采摘,长得时间长了,便有人说那药有灵性,药性远超别处的药材。有一年,有位县令病重,寻常草药都不见效,那郎中就说,非得要照影壁上的千年药材,才能令他起死回生。这玉女峰里住着一些采药人,王爷想必也听说过,那县令不死心,就找上了采药人。”
“让人到这百丈绝壁上采药,这人的心也够黑。”徐琰低头看着旁边的沈妱,“然后呢?”
“然后有一对父女不幸被盯上了。做父亲的那时生了病,那县令便用他的性命威胁,逼迫女儿上绝壁去采药。殿下你瞧,”沈妱手指着上头,雾气缭绕之间依稀能看到瀑布之顶,“那姑娘就寻了极长的绳索,从顶上往下爬,去找药材。”
“她找到了?”
“找到了,只是当时山间风大,她采了药材后被悬在半空性命垂危。她性子老实,以为这药长了千百年有灵性,就暗暗祈祷许愿,说药材救人乃为正道,她虽摘了此药,过后必要在这里种回药草,好教此处生息繁衍。”
这故事与其他名胜中所流传的故事大同小异,是真是假都是难说,不过沈妱讲得认真,徐琰便也用心听着,还问道:“她平安回去了?”
“回去了,也把药材交给了那个县令。只是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她采来的药材生长时日太久,药性未必最佳,那县令虽喝了药,却半点用都没有。”
徐琰听到这里便嗤笑了一声道:“那人求药心切,居然也相信那郎中的无稽之谈。那个时候,郎中早就跑了吧?”
“是啊,郎中是怕县令迁怒他医术不精,才会编出那样的谎话来搪塞,把包袱扔给别人,他自己早就溜了。”沈妱也是不屑的冷哼,仰头就见徐琰指了指那壁上松树,遂续道:“郎中远走高飞,那县令的怒火全撒在了那对父女身上,捉了那病重的父亲,又逼着女儿再去绝壁上采药。”
“那姑娘为了救父亲的性命,不得不再上绝壁,因为念着上回的祈祷许愿,她重信重诺,便带了树苗上去,栽在石缝之间。只可惜她这回运气不好,大风刮过来,那绳索被乱石边沿蹭断,她便摔落下来,沉入潭底。”
“她栽的就是那两棵松树?”
“嗯,父女俩姓松。”
“那父亲呢?”
沈妱仰头看着徐琰,默了会儿才道:“殿下觉得,他还能从那县令手里讨回性命?”
被恶官盯上的人,能有几个讨得好下场呢?郑训之于薛万荣,不也是位卑力弱,毫无反抗之力吗?
那头徐琰被她问得一哽,转过念头来,不由暗笑自己入故事太深,竟会希望那做父亲的侥幸逃脱性命。他不由看向沈妱,就见她正看着那两棵松树,眼中有些不明的意味,仿佛感慨,又仿佛……
“殿下,郑先生的事情,还望您能相助。”沈妱的声音很低,细品起来有些楚楚无力的脆弱。
徐琰瞧着她的侧脸,有些心疼,半晌才道:“嗯。”
两人就这么站在潭边发呆,旁边秦愈瞧着沈妱的衣衫上已沾了不少水汽,便道:“潭边水冷,对身子不好,阿妱往后靠靠吧。”
一句话说得那俩人都回过神来,就听后头传来孟娴甜笑着的声音,“前头就是照影壁了,那上头的两棵松树特别有趣,薛姑娘你快来瞧瞧。”
孟娴那可是正经的深闺女儿,有些规矩上讲究的很,这回要不是为了陪薛凝,孟晋也不会容她这般出来玩耍。徐琰和秦愈跟沈妱独处时都不觉得有什么,听见那两位姑娘来了,都不约而同的踱步去别处,免得男女照面尴尬。
这头孟娴和薛凝已经在两位婆子的服侍下走了过来,孟娴瞧着沈妱已在这里,便笑道:“沈姑娘你脚程可真快,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沈妱转头笑道:“也是才到这里一小会儿罢了。”
三人便站在一处瞧那飞瀑深潭。
沈妱对这里的了解都来自于书籍,哪里比得上孟娴对这里的故事了如指掌,因为玉女峰的名气大,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像是有故事,孟娴平日也爱读书,说起这些来还能引经据典,倒正好跟沈妱腹中藏着的故事对上。
俩人说得兴高采烈,后头薛凝却有些心神不定。
她虽也应和几声,目光却是四处乱瞟,找寻刚才跟沈妱在一起、等她们到达后就失了踪影的秦愈。
不多会儿,果然见秦愈站在一处巨石之侧,那目光却是往这边投过来的,唇边噙着笑意,脸上一片怔忪痴迷之态,目光如同被黏住了,旁若无物。
薛凝姑娘家心思细腻,如何能想不到秦愈正瞧着的是谁?
再一看旁边沈妱浑然不觉,想起那些日的嫉恨幽愤,想想脸上这道还未痊愈的伤疤,心中越来越愤怒,终是控制不住的跨前半步,装作去听她俩谈话的样子,却将沈妱重重一撞。
沈妱哪里料得到薛凝居然还有这等坏心?那脚下的石头沾了水本就湿滑,如今毫无防备的被人猛推,哪里还能站得稳,不由惊呼一声,向下跌去。
旁边孟娴心肠倒好,下意识的就去抓住了沈妱的手腕,想把她拉回来。
然而姑娘家力道有限,孟娴非但没能拉回沈妱,反倒被她拽着同时跌落。
这巨石从后面攀爬时倒不算高,可临水的这一侧却是齐刷刷的断裂,约有两三丈的高度,下头全是乱石。两人跌落下去,沈妱脚先着地,只觉脚踝处一阵剧烈的疼痛,继而延伸至小腿,像是骨头碎了般痛得人麻木。
下面的石头更是湿滑,沈妱重伤剧痛之下那里还能稳住,痛哼一声后,沿着石面直接滑入水中。
孟娴比她还要运气差,跌落后伤了腿脚不说,身子滑倒时脑袋重重磕在后面的石头上,待入水时早已撞得昏迷了。
这下变故来得太突然,秦愈最先发觉,然而他毕竟站得远,待飞身赶过来时两人早已重伤入水。只见对面一个身影疾掠而至,一把揪住沈妱的衣服将她拖出水中,又道:“还有一个!”
秦愈虽担心沈妱伤情,却也不敢怠慢救人,忙飞身过去,依样将孟娴拖出水面。
底下的一众丫鬟婆子早已慌了神,七手八脚的围了过来。
这时候她们也顾不得客人了,只管围着孟娴呼天抢地,帮她吐水。
秦愈反倒被她们挤开,抬头一见徐琰正将沈妱抱在怀中,忙问道:“殿下,阿妱如何?”
“伤了腿骨。”徐琰扫了孟娴一眼,“快让人处理下那个,别愣着。”又吩咐随从把薛万荣等人叫过来,眼风扫过呆站在巨石上的薛凝时,已如利刃般锋锐。
不过这时候徐琰也没心情理会薛凝,见沈妱仓皇入睡时并未闭气,口鼻中呛了不少潭水,忙帮她吐水。而后也不管男女避忌,连忙查看她腿上伤处。
秦愈不敢违抗命令,见徐琰行事有法有度,没有他插手的地方,只好过去教那些人如何简单给孟娴处理。等那边手忙脚乱的伺候好时,这边徐琰也已经给沈妱处理完了。
余下众人赶过来见着这情形,脸上均是大骇。
孟晋虽是政客,但对这位女儿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也顾不得什么王爷学政了,扑过去一看孟娴的脸色,登时怒道:“都是死人吗!怎么掉进水里的!”
孟晋的后面,薛万荣紧随而至,见薛凝还脸色惨白的站在巨石上时,不由大惊。
这头徐琰将沈妱交在满面惊慌的沈平手里,便站起身来,厉声吩咐道:“捉了薛凝,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