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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小半会,刚才还毛茸茸的猪身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光溜溜的白白的肥家伙了——当然也有黑不溜秋的,有些猪身上是白的,而有些则是白黑相间的花的,还有的是纯黑的。
大伯他们在刨猪毛的时候,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在城堡院子里的一根柱子上吊起了一个铁倒钩。
一个人抓住倒钩,不让它乱动,其余几个人就把已经刮干净的猪倒立起来,举到倒钩跟前。
抓倒钩的人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猪尾巴,朝倒钩一摆,抬猪的人再顺手往下一送,整个猪身子就倒挂在倒钩上了。
将猪肚子朝外,从猪的小肚子开始,用尖刀慢慢往下划——不能划太深,太深的话,就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弄出来了——一直划到猪脖子跟前。
这样就可以取出整个猪肚子里的肝肺、肠子、心头、腰子等。取出的腰子、心头和肝肺,马上就被表弟用盆接着,小跑着送进灶屋,而肠子要分出大肠和小肠。
大肠好办,直接可以用手从里到外像脱衣服一样翻过来,慢慢洗干净就行——大肠可以炒着吃,而小肠只能用来做香肠。
对小肠,因为只有手指头大小,用像脱衣服的办法是翻不过来、也洗不干净的,就需要一根专门的手指头大小的圆木棍,先穿进肠子里,再慢慢地往下一点一点地翻。在外面洗干净肠子后,堂弟用盆端着拿进了灶屋,剩下来的就是开肉了。
只见大伯用一把厚厚的刀,将整个猪头先取下来,然后在把全是肥油的猪脖子取下来,再后来才是把猪身子从上到下一剖两半——快剖到底的时候,剖的人要自己抬起一个腿,用大腿将慢慢垂下来的这扇猪肉抬着,要不就掉到地上去弄脏了。
分开成两半以后,大伯就将肉平放在两块临时取下的门板上。这个时候,就只需要把肉取成需要用的手板宽窄的一块一块的就行了。
取好肉以后,父亲用厚刀刀跟在一块肉的边上砸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就是穿绳子用的。
到这里。整个杀猪过程就全部结束了。一堆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就一哄而散。
散慢了还不行,因为刚才泡过猪、刮过毛的开水,这个时候已经变成温水了。
刚才大家忙乎起来还不觉得,此时热闹已过。从猪身上刮下来的沉积了一两年的脏泥、污垢,伴随着屎尿水,水里面形成的浓重的腥臊气味,随着热水上升的水汽,四散开来,钻进人的嘴里、鼻子,让人觉得马上就想吐。
所以既然忙乎完了,就赶紧离开为好。这些臭水,直到完全变冷了以后,才不会发臭。
当然。这些臭水不是说就没用了,倒进沙地里、田里,还是好肥料呢。
杀完猪,炒好菜,就是开饭了。
今天虽然一大家子聚到一起非常开心,但是大儿子还是觉得小心为好,在吃饭之前,再次检查了所有的牛栏、猪圈,确认都管好了,又专门派了几个人下到石房子去看了一遍。这才安排在院子里摆上四张桌子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除了老人们,其他的年轻人分成三组,轮流在城堡顶子上站岗。随时关注着附近的动静——虽然现在吃的是中饭,也刚好是中午之后——同时,安排八个狗狗和小狼陪同站岗,并把城堡顶子上的几张大弓都准备满满的箭,一有情况,随时可以对付。
吃饭很快。半个时辰就吃完了。
要是在老家,这样的疱汤饭肯定是少不了要喝几杯酒的,可是在这里却只有饭菜,还有就是大家吃饭的时候再聊聊天、说说话。
上次回老家接人的时候,孩子们本来还想顺便带一些酒曲来酿酒的,一方面由于担心因为去去酒曲耽搁正事,另一方面也是父亲的要求,他不允许到这深山里以后再吃酒,至于为什么,就只说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就再没说别的什么。
在孩子们的猜想中,估计老人们也许是担心吃酒误事,本来在这深山里面有吃有穿、能安定下来的就不错了,就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事,何况吃酒也不是好事。
大儿子还隐隐觉得,在这山里吃酒可能不仅仅是担心吃酒误事,而更重要的是害怕招来那些另一个世界的“人”。
更有可能的是,很可能老辈人包括父亲都知道这里的很多情况,只是不想着而已,这也许就是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呆在这个深山里的原因——虽然这几个地方有现成的房子、有小溪流过、有多得用不完的田亩和山川、树木,也没有什么坏东西打搅。
自从想清楚这一点以后,大儿子即便是睡觉,都要让自己睁一只眼,决不能睡得太死,毕竟现在自己肩上担着一大家子的安危冷暖,绝不可掉以轻心。
中饭后,大伯几家子还是从石洞原路返回,天黑前应该能到家。这些都不用说。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完完全全准备过年了。
过年前有这么几件事。第一件事是:打扫院落。
平时大家都忙,根本顾不上好好收拾家里家外,只是不要太脏就行。
也就借着过年前的几天,把院子里外和房子里、尤其是角落里的蜘蛛网扫干净、灰尘擦掉,把积累的衣服全部洗干净、晾干。
第二件事是:给猪圈、牛栏换上新鲜的稻草,人要过年,养牲也要过年。
第三件事是:再把院子里不平的地方用新土垫一垫,把门口平常被牛羊鹿踩坏的小路修一修,便于来年开春拉车子。
第四件事:把城堡周围两丈以内的杂树枯草全部砍掉、割净,防止冬天天干起火,也防止老鼠藏在这些地方作乱庄稼、藏粮食。
年前的事情终于忙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腊月二十八晚上,父亲召集了一个家庭会议。
刚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今天父亲怎么这么严肃,一般有什么事情直接安排就行了。
再有,这一年多,父亲基本不怎么管事了,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大儿子安排、打主意。
看着父亲严肃的神情。大儿子本能地感到了压力。
这个压力,不是来自于父亲,而是来自于他对周围情况的判断和这大山里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总结。他知道,父亲专门召集一个家庭会议。肯定是有天大的事情来了。
果不其然,父亲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今晚不用站岗了。你们所有的人都认真听好。今天,我要说一件有关家族的事。”
满妹和舅老倌、舅妈以及表妹,被这句话搞得莫名其妙。好好的过年,怎么会扯到家族的事,而且还这么神秘。
再有,舅老倌他们家也不是言西家的人啊,怎么还能参加这个家庭会议呢?
可是大家想归想,但都只是在心里。
父亲说完,专门叫过三儿子到身边,将嘴巴附在他耳朵上轻轻说了一阵什么话,三儿子就一路小跑着,打开城堡大门。出外面去了。
有个约莫两袋烟功夫,三儿子怀里抱了黑布包跑进来了。
院子里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个神秘的黑布包上。
大儿子本来想问,但是嘴巴嗫嚅了一下,就强忍住了。
舅老倌就更不好问,既然父亲都说了是言西家家族的事,他作为亲戚,能让他旁听,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三儿子怀着极大的虔诚,极为郑重地将黑布包轻轻递给父亲。不,不能说是递。应该是放下去。因为父亲的手始终没有动。
“舅舅,我们既然都已经成为几代儿女亲家,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又重新组成了一个大家庭,我们言西家的事。也就是这个家的事,所以今天的这个事,我们不避开你。”
父亲几句话说得舅老倌当场就要掉下眼泪来。
是啊,想当年,老家灾荒年月,匪患丛生。一个好端端的村庄,竟然一月之内成了人间地狱,要不是大家带着他们逃进这深山里,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其实你跟我大哥他们能够进到这里,已经被族里允许成为我们的一员。所以,也才有今天的这一段姻缘。”父亲又说。
要说刚才的话,大家还能理解,可是父亲这一番话,就又把大家弄糊涂了——难道当年舅老倌,还有堂姑伢他们就不应该也不能进到这里避难?
难道当年来这里是为家族避难而来?当年父亲什么话也没个大家说,只是在跟四房的堂叔说了一场悄悄话以后,就说要搬家。
当年孩子们都还小,还以为只是一般的乱世,也只是把这次搬家当成是父亲爱孩子们,而安排一次长途打猎式的生活。
容不得大家再继续多想,只见父亲一边说话,一边将右手伸进黑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黑木盒子!
奇怪的是,这个黑木盒子就在从黑布包里出来的那一刹那,就发出一阵眩目的耀眼强光,刺得大家睁不开眼睛。
不一会,光线慢慢暗淡了下去,大家才看清,父亲已经把盒子打开了。
母亲隔得远,没有看见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大儿子却就站在跟前,一眼就看到父亲弄得这么神秘的盒子里就只是放了一张金黄色的树叶!
对!就是一张树叶,一张普通的树叶。
严格意义来说,应该就是一张樟木叶!
“大家在老家的时候,可能从小就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我们言西家藏有一个宝藏,就是一部秘不示人的族谱。”父亲说。
父亲又说,“这就是。”
父亲轻轻一句话,已经把在场的所有人镇住了。想不到千百年来的一个从未经证实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可是,这只是一张树叶而已,怎么可能是族谱呢?怎么又可能蕴含着无穷力量呢?
就在大家都胡思乱想的时候,父亲又说了,“这就是一张普通的树叶,就是老家门口路边的那棵樟木树上的一张树叶……”
接下来,父亲详细给大家讲了这张神奇树叶的来历,以及大家想不到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来,言西家以前确实不住在椿木湾山区,而是历经千百年,从一个海边地方搬迁而来的。
搬迁的路上,在一个沙漠与隔壁交界地方,由于遇到盗匪,行李被抢光,吃食全无,连喝的水也被盗匪刺破水袋而白白流走,加上瘟疫流行,很多人都生了大病,不能行走,眼看着一个家族的上百号人就要报销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有一天,也不知是多少辈以前的一个老太太晕倒后,做了一个梦,梦中碰到了一个老人。这个老人告诉他,让他们一直往前走,说只要碰到有一棵樟木树的地方,这个家族就能生存下来了。
老太太醒过来以后,就把这个梦告诉了大家。一家子上百号人也就相互支撑着,继续往前走,希望早点见到梦中说的那棵樟木树。
可是走啊,走啊,走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大家也就渐渐把这个事忘记了,不再相信梦中说的是真的了。
就这样一路走,终于找到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这才缓了一口气。
到这里,大家才猛然回想过来,原来这几天,大家就一直在走,没有吃,也没有喝,没有休息,更没有看到白天和黑夜。为什么说是没见太阳和月亮的升降,还是几天呢?原来,这是大家根据平常的生活经验判断的,也许是潜意识里面有这个感觉吧。
没有吃喝休息,但是能坚持走几天。这简直都是奇迹。大家这时才隐隐感到是梦里的老人帮助的结果,否则这一大家子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
在这个地方定居几年后,老太太开始安排族人写族谱,并把这个奇异的梦写进了族谱,这个习惯,一直随着整个家族搬迁而流传了下来。
后来,一些人听说了家族这个奇异的经历后,觉得记录了这个神奇梦的族谱里面肯定隐藏着神秘力量,都想着一睹为快,或者据为己有。
从那个时候起,族谱就实行了秘传制度,也就是名义上有一个掌管族谱的人,但实际上,除了交接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族谱在谁手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