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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凡一听,是钟书记,赶紧说道:“钟鸣……鸣……钟书记!”
“是我,你在哪里?”怎么样口气严厉。
“我……我在下乡呢,您等着,我马上回去。”苏凡估计是被吓醒了。
“不用,你在哪个村,我去找你。”钟鸣义丝毫不给他回旋遮掩的余地。
“这个……还是我回去吧,乡下的路不好走。”苏凡支吾着说道。
“你能走我就能走,说,你在哪个村?在干嘛?”他的口气就重了。
“我,我是出来检查计划生育来了,现在……在城里……”苏凡只好说道。
“那你为什么说在村里,你到底在干嘛?”钟鸣义声音提高了不少。
“我,我家里有点急事,这样,我马上回去。”
“不用了!”说着,钟鸣义气愤的摔下电话。
旁边两个小伙子吓的大气不敢出。
钟鸣义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是不是分来的大学生?”
两个人共同点着头。
“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胆怯的报上了各自的姓名。
钟鸣义生气的说道:“还大学生?我看你们是不思进取!大好时光就看电视吗?看吧,你们最好在这里看一辈子!永远都别回城!”说着,佛袖而去。
两个小伙子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钟鸣义狠劲摔上车门,出了白马乡政府大门,秘书问道:“钟书记,咱们还去哪儿?”
“窥一斑而见全豹,回机关,哪儿都不去了!”钟鸣义很是恼火。
秘书回过头,跟司机说道:“回市委。”车子就拐向了回城的方向。
快进城的时候,钟鸣义突然说,“到高速路口看看去。”
高速路口,是这次京京高速路亢州段的路口,为了连接这个路口和城区的道路,亢州修通了城区通往这个路口的公路,高速路通车在既,这条路也到了最后收尾阶段。
秘书一听,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快到修路的工地时,他瞪圆了双眼。当他看到路边停着一辆交通标志的桑塔纳车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这次老家伙露脸了。
秘书姓康,原来在信息科,是寇京海的手下,别看寇京海嘴不好,但是跟这些小伙计不错,当了交通局副局长后,经常请他们吃吃喝喝,小康当了钟书记的秘书后,就告诫他:“您老要精心了,中午最好别喝酒,咱们这个书记可不是善茬儿,喜欢微服私访,最好您八个小时都在岗。”
寇京海本不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有名的懒散之人。机关有事还不显,没事的时候的确很难熬,他没事也不在机关呆着,除去喝酒就是下工地,今天是正好工地有事找他,他就来了。
寇京海头戴着安全帽,正蹲在地上,跟质监人员还有工地负责人看着前面的图纸说着什么,抬头就看见了钟鸣义从车上下来,他赶紧站起来,刚向前走了两步,不知是起来的急血液流通没跟上,还是天气热中暑了,头一晕,就感觉两眼飞满了金星,身子摇了摇就失去了知觉……
旁边的人赶紧去拉他,钟鸣义一看,紧跑两步,帮着搀起了寇京海。
寇京海的脸色蜡黄,额头上全是汗珠,半天才敢睁开眼,虚弱的伸出手,说道:“钟书记……好。”
钟鸣义握着了他潮湿冰凉的手。
康秘书赶快给钟书记介绍:“这是交通局副局长寇京海。”
寇京海认识钟鸣义,钟鸣义不认识寇京海,一看四周连个树荫凉都没有,就说道:“你一直在工地?”
那个工程质监人员说:“寇局长不放心工程质量,又怕这段路影响通车,这段时间一直在工地现场指挥。”
钟鸣义一听,打量着他黑亮的皮肤,激动的握着他的手说:“辛苦了!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寇京海慢慢恢复了正常,说道:“没事,我刚才可能的起来的急……血流没跟上。”
“怎么能没事,你肯定是累的,走,上车。”
寇京海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说道:“钟书记,我刚才的确是起来的急点,头晕,真的没事。”
“我们的事业就缺你这样的好干部,你不能倒下,上医院!”
寇京海很反感,心想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他那些同僚们笑掉大牙,就有些不高兴,说道:“钟书记,我都说了没事,就是起来的急点,上什么医院啊?”
旁边的小康赶紧捅了他一下。
哪知钟书记不但不生气,还跟小康说:“康秘书,今天这事你记下来,我们要宣传这样的典型。”
“**。”寇京海暗暗骂了一声,说道:“谢谢您了,我喝口水就没事了……”
钟鸣义赶紧让小康拿过自己的水杯,亲自递给寇京海,寇京海也不客气,喝了半杯水后,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擦了一把汗说道:
“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冷不丁起来的急了。”说着,把水杯还给小康。
钟鸣义见他好多了,就不再督促他上医院了,也和他站在毒日头下,围着工地转了一圈,问了一些工程施工的事,才跟寇京海握手告别,一再叮嘱他,回去好好到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血压低?
寇京海说道:“谢谢您的关心,我真的没事。”
送走了书记,旁边的几个人说道:“这回寇局要交好运了,请我们喝酒。”
寇京海拉下脸说:“今天谁***要在外边提这事,让我知道了,别说我翻脸不认人,工程余款一分钱都别想结!”
那几个人都知道寇京海的臭脾气,就偷偷笑了,没人敢再说这事。
钟鸣义上了车后,感慨的说道:“这就是区别呀,小康,下来跟电视台报社联系,像寇京海这样的典型就应该大肆宣传。”
“是,钟书记。”小康赶紧说道。
钟鸣义忽然心血来潮,说道:“去交通局,看看其他人在干嘛?”
小康心想,这不是成心找刺吗?但他是一个小职员,对于书记的指示只有服从的份儿,没有反对的权利。车子就不声不响就驶向了路边的交通局院里,传达室的老头探头看了他们一下,没有言语。
看到交通局局长的车就停在院里,小康的心放了下来。
这是个四层小楼,一楼是缴费大厅,二楼是行政办公区,三楼才是局领导们办公的地方。小康敲了局长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应声,门锁着,这时,从旁边出来一位穿工作服的女同志,她问道:“你们找谁?”
钟鸣义背对着她,小康说道:“找焦局。”
“你们是哪儿的?”
“市委的,这是市委钟书记。”
那个女同志一听,说道:“哦,那先请到屋里坐吧,我去找他。”说着,就敞开门让他们进去。
钟鸣义说道:“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吧。”
那个女同志笑着说:“您进屋坐,我去找。”
钟鸣义笑着说道:“不用,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借机参观一下你们内部办公环境。”
那个女同志灵机一动,先带他从一楼参观,每走到一处,都会大声说:“市委钟书记看大家来了!大家欢迎!”
尽管如此,仍然没有人把这个信息传达出去。一直走到三楼,再来敲局长办公室的门,还是没有人。钟鸣义就有些生气,小康小声的跟那个女同志说:“是不是在睡觉?”
那个女同志摇摇头,面有难色的说:“我还是给他打电话吧。”说着,回到自己办公室,打通了手提电话,说道:“焦局长,您在哪儿……”
钟鸣义立刻抢过电话,放到耳边,就听对方说:“我在四楼……”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
钟鸣义不等他说完,摔下电话大步走出门,径直上了四楼,挨个敲门,最后敲开了一扇用皮革包裹着门,就在开门的那一霎那,几乎把他呛一跟头,他背过身,不停的咳嗽着。
里面烟雾腾腾,交通局局长焦太强正和另外一个副局长还有几个人在打麻将,桌上都是一摞一摞的钱。
焦局长嘴里叼着一支烟,眯着眼,一边搓着桌上的麻将一边用半边脸夹着电话,正在说着“谁,钟书记……”等他听明白后,也看清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立刻就傻眼了,电话也掉在地上……
原来,机关里人人都知道焦局长爱好打麻将,自从他听说新来的市委书记喜欢暗访后,就不敢出去打了,就弄了一副麻将在四楼玩,他觉得即便他来单位,怎么也会是办公室的人来找他,不会自己直接上到四楼,哪知,这个钟鸣义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找到了四楼。
钟鸣义气的脸色铁青,心说,真是忙死的忙死,闲死的闲死,他大声说道:“哪个是焦太强?”
这时,焦太强双腿打着颤站了起来,说道:“钟……钟书记,我是……”
钟鸣义手指着他说:“你、你被停职了!明天到组织部报道!”说完,扭头就走了。
第二天,焦太强被停职,交通局的工作有寇京海主持。对于苏凡,还没听到任何处理结果。
钟书记下去了一个半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基层干部最近人心惶惶,单位一二把手都跟惊弓之鸟一样,哪儿也不敢去,说不定他什么就来检查了。
所以,任小亮说钟书记不相信他们在工地,彭长宜百分百的相信。
几个人等在工地,他们不敢出去迎接,而是等在原地,很快,就过来一辆车,扬起了一股尘烟。
任小亮带头向前,握住了钟书记的手说道:“这么热的天,您还出来下基层呀?”
钟鸣义锐利的眼睛就看向了他们的身下,发现他们的双脚满是尘土,就相信了他们不是刚赶过来,脸上有了笑纹,在他们的陪同下,围着这栋家属楼转了一圈,问了一些相关情况,说道:“分房的时候一定要做到公正、公开,一碗水端平,不然很容易出现不满情绪。”
任小亮连忙点头,说道:“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办。”
钟鸣义又嘱咐他们注意工程质量的监管,最后在跟他们握手告别时说道:“以后你们别一起都出来,家里留一个,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单位没有指挥员怎么行?”
任小亮赶紧说:“是是是,钟书记批评的正确,我们以后注意。”
望着书记车的走远后,任小亮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半天才回过头问彭长宜:“钟书记没不高兴吧?”
彭长宜笑笑,说:“应该没有吧。”
钟鸣义回到单位后,就跟小康说道:“通知办公室,召开常委会。”
小康看了看表,说道:“现在吗?”
“是的。”
“好。”来到三楼,小康直接就进了范卫东的办公室,传达了钟书记的指示。
范卫东看了看表,说道:“没说几点?”
“没有,就说现在。”
范卫东叹了一口气,赶快就打电话挨个通知。
钟鸣义刚进屋,江帆就跟了进来,说道:“钟书记,您回来了?”
钟鸣义回过头,说道:“江市长,有事吗?”
“如果没事的话,我想跟您告个假,晚上回北京。”
钟鸣义坐下,说道:“别回了,一会咱们开常委会,办公室正在通知。”
江帆心想,这个人也太不拿别人当回事了,有这样现召集人开常委会的吗?但是他脸上依然很平静的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回了。”说着,就要往出走。
钟鸣义说道:“江市长,干嘛去?”
江帆一愣,说道:“我回去拿笔记本。”
“跟秘书说声,让他给你送过来,趁这功夫咱俩磨叨两句。”
江帆又坐了下来,等着他开口。
钟鸣义边洗脸边说道:“明天是星期天,明天再会吧,我也回去。”
钟鸣义的家属还在南岭县,他刚来的时候,出于关心同志,江帆就征求过他的意见,问需不需要把家属调过来?他说不需要,儿媳快生小孩了,老伴儿在家要照顾怀孕的儿媳。江帆一听,就笑着说:“您今年刚48岁,怎么都有儿媳了?”钟鸣义说我结婚早,有孩子也早。江帆就说起他宿舍的事,说给他在金盾宾馆安排好了房间。哪知钟鸣义说:“就在单位住吧,把旁边那间屋子收拾一下,把里边的门打开就行了。领导干部尽量不搞特殊化。”旁边那个屋子就是樊书记练书法的地方。听了钟鸣义的话后,江帆有些不自在,他心想,这是在批评自己吧,目前,他和副市长魏国才都住在中铁宾馆,很显然是在搞特殊化。打那以后,江帆就不再跟他说宿舍的事,他隐约感到这个人有点虚张声势,即便标榜自己自律清廉,也必要打击别人,这让人很不舒服。江帆不是没在单位住过,当了政府一把后,他深知在单位住的种种不方便,他到要看看钟鸣义在单位能住多久。
江帆默默的坐在沙发,等着他说话。不知为什么,这个人来后,他跟他接触了几次,感觉钟鸣义说话特别虚、特别漂,不务实,喜欢打官腔,私下交流工作也搞的这么一本正经,好像只有他是最讲马列主义的。
开始,他以为钟鸣义瞧不起自己,后来王家栋说跟他也这样,说话喜欢上纲上线,江帆就想,难怪他在南岭干了五年副县长、十年县长、五年书记,南岭都不见什么起色,原来都是被这些虚的东西整的。他也只是在心里这样想,但是对钟鸣义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只是这种尊重是大大的有别于对樊文良的尊重。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岩从外面进来,见市长在这里,说道:“您的笔记本。”交到江帆手里后,他就出去了,市长可能知道开常委会的事了,无需再告诉他。
刚才,市长在办公室转悠,他想回北京,又不知道书记有什么安排,林岩就悄悄侦察了好几次,都没见书记回来。最近,林岩很高兴市长回北京,上次从北京回来后,高兴了好几天,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那份轻松和喜悦,于是,善于观察领导的林秘书就此得出结论,市长不是跟妻子重归于好,就是跟丁一有了进展,从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是后者,因为他有着一种少年人沉浸在初恋时才有的表情。
林岩发现,自从市长下午说想回北京后,就有了坐不住的感觉,这儿转转哪儿转转,但是钟书记不回来,他也不好走。毕竟,眼下他们合作刚刚开始,市长还是十分小心跟新书记相处的,林岩给他的旅行包放好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又检查了一遍后,确信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看着坐卧不宁的市长,就说:“自从您说要回北京以后,您就一直没坐下过呢。”
江帆一听,腾的坐下了,说道:“你总是歪曲我。”说着,拿出剃须刀刮胡子。
林岩扑哧笑了,而且笑的不行,笑弯了腰。
江帆瞪了他一眼,说道:“笑什么?”
林岩直起腰,说道:“市……市长,您那胡子,都……都刮了两遍了。”
“谁说的?”江帆反问。
“哈哈。”林岩大笑不止。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真是的,胡子怎没了。”随后自己也笑了。
林岩笑了,他看市长的感觉就像刚谈恋爱那样,坏坏的笑了一下,就走了出去,他刚出去,就看见钟书记和康秘书上楼,赶紧跑回来说道:“市长,钟书记回来了!小许已经把车加满了油,我去跟他要钥匙。”
江帆稍微愣了一下,放下剃须刀就走了出去。
林岩没想到市长刚出去,曹南就跑了过来,说道:“市长哪?”
“去找钟书记了。”
“哦。”曹南放下心来,然后说道:“马上开常委会,你把笔记本和水杯给他拿上去吧。”
林岩说:“常委会?现在就开?怎么现在也不提前说了?”
“唉,这就是新书记的风格,我刚才往外望了一眼,没看见市长的车,还担心他走了呢。”
“小许加油去了。”林岩说。
“小林。”曹南郑重其事的看着林岩,说道:“这个钟书记什么事都喜欢突然袭击,而且不按常规出牌,管的比较宽、比较细,市长如果要出门,你一定提醒他跟书记打声招呼。”
林岩点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快上去吧。”曹南说着,就出去了。
林岩赶紧给市长沏好水,拿起笔记本,送了上去。
下来后,他有些闷闷不乐,字台上玻璃板底下压着人代会后,市领导和全体工作人员的合影,看着旁边的丁一,以为他们已经约好今晚见面了,就撅着嘴说道:“小可怜,今晚你见不到市长了。”
男女一旦有了私情,就像阳光下的尘埃一样,清晰可见。其实,江帆和丁一的感情,还没到林岩想象的那样。
市委书记办公室,钟鸣义洗完脸后,坐在班椅上,喝了几口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说道:“这是两万块钱。”
江帆看了一眼那纸包,有些不解。
钟鸣义神情严肃的说道:“是焦太强送来的。”
江帆微微张了张嘴,随即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说道:“您,打算怎么办?”
钟鸣义眼睛一厉,说:“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我只能交给纪委!这是党性问题,是原则问题!我不能纵容这种歪风邪气滋生,更不容许这种糖衣炮弹腐蚀我们的队伍!”
江帆很反感他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心说给你送钱的是焦太强,又不是我江帆,犯得着这样说话吗?
作为领导干部,遇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樊文良每年都会有上交的钱,但是,他从来都是悄悄的,没有这样慷慨激昂,也没有这样高调和张扬,在他上交的钱中,没人知道是谁送的,更没人知道是为什么送的,他只注明时间和日期。
这种情况江帆也有,尽管他不知道樊文良怎么做的,但是做法却和樊文良一样,也是悄悄的。作为领导干部,不可能两袖清风,尽管两袖清风是官员的最高境界,但是,你一旦做到了,官也就到头了,因为,官场上有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左右你。如果你真的那么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你就是大家眼中的怪物,是另类,是被攻击排挤的对象,但是你还要坚持原则,恪守做人和做官的底线,不能什么礼都收,也不能什么礼都不收。送礼需要艺术,收礼需要技术!不能见钱眼开,也不能把送礼的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去年,由江帆主抓的敬老院工程,涉及到招标,一个建筑公司就给江帆送来八万块钱,江帆后来从茶海的水槽里发现了八沓人民币,一个敬老院的工程,送到他手里的就八万,还有主管领导主管部门,不知他要送多少呢?这些钱绝对不会是从建筑商的利润里出的,一定是出在羊身上的,那么,有公开招标报价这一关卡死,这个“羊”就不会是政府了,就会转嫁到工程质量上,无非就是偷工减料。过了几天,江帆把这个建筑商叫到饭店,请他喝酒。建筑商很高兴,以为自己达到了目的,兴冲冲的就来了,一看饭店包间只有江帆一人,他以为因此成了市长的知己。喝完酒之后,江帆就把钱拿了出来,说道:“我知道你正在创业,企业处在爬坡阶段,资金也很紧张,这钱,你先拿回去,如果你能中标,就把钱用在工程质量上,一点都不许偷工减料!如果中不了的话,就用在企业发展上,等你企业壮大了,发达了,我再去找你老兄讨钱花,现在,我花你的钱于心不忍。”那个人尽管也有一些尴尬,但江帆说的非常诚恳,他也很激动,没想到江帆不但没有收的他礼,还给他保住了面子。后来,这个企业成功中标,亢州敬老院在今年被评为“省优工程。”
这事江帆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其实他也想把这笔钱上交,但是总感到有些不忍,那个建筑公司的确是年轻的企业,刚起步,资金紧张,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退回本人。这种情况相信王家栋也会有。上交的钱,都是那些不能退还本人,甚至无法言说的钱,留下是祸,退回也是祸,对于这些钱,上交是最好的办法。
官场上,做人不能不管不顾,也不能把事做绝,要善于给自己留后路,指不定将来你被哪颗石子硌了脚。像眼下钟鸣义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最好不用。因为你这样做了,跟你对立的不是一个焦太强,兴许有无数的焦太强,甚至是整个基层干部队伍。对于这位强势的市委书记,江帆有了隐隐的担忧。他担忧的不是焦太强、苏凡,也不是跟新书记的合作问题,他担忧的是亢州的政治生态环境,会不会因此恶化?
钟鸣义又说道:“对焦太强,要进行撤职处理,调离交通队伍,不能让这种歪风邪气蔓延,更不能让他败坏我们的党风!还有那个苏凡,降职使用,调到别处任副书记,如果不服,就地免职!任命寇京海为交通局局长,兼党组书记。我提前跟你通个气,如果你没意见的话,一会就在会上宣布。”
江帆心里冷笑一声,这真是地地道道的提前通气,不,应该说是知会更准确,常委会马上就要开了,不得不告知一声而已,这种樊文良时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平静的说道:“人事方面您说了算,我不插手,不过,这样做好吗?会不会打击干部们的工作积极性?”江帆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他本想说你这样做会不会招怨,但是觉得自己这话在很讲原则的书记面前有些猥琐,就临时改了口。他这话表达了两方面意思,一是我提醒你了这样做有可能出现的后果,二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人事方面你说了算,政府方面我说了算,我不插手人事,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插手政府的事。
哪知,钟鸣义却说:“什么?打击他们工作的积极性?请问江市长,他们有工作积极性吗?我看就是樊文良你们这样的好心肠惯坏了他们!”
江帆对钟鸣义的无理没有理睬,他不能因为这个问题和新书记发生争执。
县级领导中,县长和县委书记这两个职位,是政治场上两个最关键的职位,它是中国官场上的最低端,也是中国官员灵魂最能得到洗礼的地方,不经过这两个职位的锤炼,你在政治场上,就很难有大的作为。亢州尽管是市,但却是县级市,说白了还是县,江帆和钟鸣义其实也就相当于县长和县委书记。县长和县委书记就像博弈中的两个对手,实力旗鼓相当,各霸一方,但是水平高低往往就在相互间的博弈中,暴露无疑。
以前每每涉及到人事,尽管江帆也是这个态度,他都会说:我服从市委的决定。其实市委是谁?还不是樊文良吗?这里不光有心悦诚服,还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而今天跟钟鸣义说的这句话,就明显带着一种情绪,甚至一种倾向,是嘴上服气心里不服气的表现。
钟鸣义不傻,他听出了江帆有怨气,这正是他要的结果,他就是要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他早就知道亢州被樊文良搞成了家天下,不是铁板一块也是针插不进水波进,他孤身一人,从锦安的最南部,来到锦安的最北部,如果不狠狠的烧三把火,不显示一下自己凌厉的作风,是压不住阵脚的,换句话说,不露两手,是没人拿自己当回事的。但是他对亢州情况一点都不熟悉,怎么办?从何处下手?最后他想到纪律。抓作风,抓纪律,这一招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并且被政界反复使用都很灵验的。抓几次纪律,下边的人马上就认得你是谁了,而且马上就会知道樊文良已经远离,钟鸣义的时代来临了。这一招能迅速给这些“樊家军”洗脑,让他们清醒,让他们认得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樊文良,而是钟鸣义!包括眼前的江帆。
江帆在县级官员中,目前是学历最高的,在大部委见识过,而且又深得翟炳德赏识,他钟鸣义说白了就是一个工农兵学员,如果自己不在开始震住江帆,压他一头,他同样不会拿自己当回事。亢州的干部,的确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在锦安地区有目共睹。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征求江帆的意见,见他进来请假才不得不这样说,他明显看出了江帆有些情绪,但是无所谓,他就是要以这种方式宣告,如今我是市委书记,我就是要说了算。江帆总算识相,没表示出其他的意见。
钟鸣义这时又拿出一份材料,是手写的,说道:“准备在全市搞一次提高干部素质、整顿机关作风教育活动。这是我起草的方案,你看一下,一会拿到会上研究。”
江帆起身接了过来,看了看,由十多页,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很有些功夫。耐着性子看完,无非就是一个套在任何活动都适用的方案。这个方案分上下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第一步是宣传发动阶段;二是纠摆阶段,这个阶段要在本单位纠正不正之风,摆问题,摆不足;三是总结转段,经过总结评估,合格之后才能转入下一学习阶段,不合格,将继续停留在第一个阶段。下部分就是转段,深入学习认真领会、检查验收阶段,表彰先进鞭策后进等等,另外每一阶段都强调了写学习心得笔记这一项,并且笔记这一项占分数。
尽管毫无新意,尽管是形式主义,但是江帆却感到了字里行间的杀气,无疑,这是一种清除异己巩固政权树立个人威信的活动,不知会有多少焦太强要倒霉呢?
他看完到最后一页,抬起头,一伸胳膊,就放到了他的桌上,说道:“很好,很全面,我没有意见。”说完,看了他一眼。
“那好,你没有意见就拿到会上讨论,接下来就开全市动员大会!”他的声音很高亢,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斗士般的火焰。
江帆说道:“没问题。”
这时,范卫东敲门进来,说道:“钟书记,江市长,人到齐了。”
“到齐了?”钟鸣义看了一下表,他似乎有些怀疑。
“是的,常委们都在家,就是张市长刚刚出去,一听说开会也赶了回来。”
“好,马上开会。”钟鸣义说着,拿起那份材料,把他夹杂笔记本里,就往出走。
来到市委会议室,他刚坐下,却猛然看见对面的墙上,挂着樊文良的一幅书法作品,是**的七律·长征。不由的眉头一皱。
由于他毫不掩饰自己这个皱眉的动作,在座的所有人也就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范卫东就显得的有些不自在了,估计散会后,就会安排人把这幅书法作品摘掉了。
钟鸣义说道:“今天临时动意,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个常委会,这应该是我来后研究工作的第一个常委会。大家可能都知道,我来了以后,到下边转了三个地方,仅仅三个地方,同志们,说实在的,我感到深深的担忧。”他故意顿了顿,发现与会者都在认真低头的记笔记,就继续说道:
“我担忧的是我们这支队伍,是我们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众所周知,亢州干部的素质在锦安是全市第一,但是我只转了几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却跟传说中的差距如此之大,让我震惊。”
新来的市委书记不高兴了,会议室安静极了,人们都在倾听。
“我看到了一只怎样的干部队伍?中午喝酒,下午不在岗,上班看电视,关上门打麻将,这就是**的干部吗?这就是我们亢州的干部队伍吗?眼下正是汛期,如果大水来的话,干部不在岗,怎么能战胜洪水,怎么能带领群众抢险救灾?”
钟鸣义声若洪钟。
“当然,在我走过的这几个单位中,也出现了好的典型,比如交通局的副局长寇京海,冒着38度的高温,为保证工程质量和工程速度,几天连续在工地。我去过那个工地,一个树凉都没有啊同志们,完全是暴露在毒日头之下,他能不晕倒吗?这是我们的副局长,再看交通局的一把手在干嘛?在聚众打牌,在赌博!我去的时候都快五点了,那就是中午喝了酒,下午一直在打牌赌博!”
说道这里,他拿出那个纸包,说道:“更让人气愤的是,出了问题不自醒,居然想到了贿赂这一招。这是他送给我的钱,我看了一下,是两万块。我现在把它交给组织。在这里,我提议,我们成立一个基金,就叫反腐拒贿基金,就是把我们这级的领导干部,收到的贿赂上交,用到需要用的地方。”
江帆看了一眼,大家脸色表情都很凝重,都在低着头往本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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