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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宜看着吴冠奇的腰说:“谁都可以从吴总变成‘总无’,唯有你吴冠奇不会,腰那么粗。”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吴冠奇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杆,说道:“是吗?”
彭长宜转向玉琼说道:“您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腰是不是已经这么粗了?”
吴冠奇赶忙说道:“南总,你千万别顺着他的杆往上爬,你如果一顺着他的杆往上这么一爬,就会竹筒倒豆子,把跟我认识的过程一五一十就都跟他交代了。”
“哦,他有这么险恶吗?”玉琼说道。
“有,有啊!当然,他会十分巧妙地隐藏起自己的险恶用心,表面上无论是语气还是面部表情,也能装出足够多的真诚,让你放下戒心,无怨无悔地钻进他的套。我就无数次地这样被他捉弄过,然后我就乖乖地把心里的秘密全告诉他了,当然,那个时候的秘密无非就是喜欢哪个女同学,怎么故意装疯卖傻地在半道上等人家,怎么给人家写纸条等等吧。”
彭长宜一听,就给了他一拳,说道:“讨厌,在女士面前你就诋毁我吧?”
玉琼笑着说道:“那你也诋毁他。”
“哈哈,贯奇,看到了没,还有人专门看热闹?”
“哦?我是这样吗?”玉琼说着,很认真地反问到。
彭长宜似乎又看出了玉琼那种小女孩的娇羞和天真的样子,他调开目光,看着吴冠奇,憨憨地说道:“你说呢?”
“哈哈。”玉琼笑了。
彭长宜看了一眼史绩,唯恐冷落的这位朋友,就说道:“史先生是哪儿的家?”
史绩听见彭长宜问他,就赶忙说道:“鄙人祖籍安徽。”
“那怎么到的北方?”
“当年随部队漂泊至此,后来赶上大裁军,我们就都转到了地方。”史绩说道。
彭长宜感觉这个人很老实,就说道:“贯奇,看人家史先生,文绉绉的,你有这么难得稳重的工程师,怎么你那咋咋呼呼的脾气改不了呢?”
吴冠奇说道:“你说他文绉绉、稳重?长宜,这次你算是看走眼了,我的这位搭档,他可是比我生猛多了,那是气吞山河、一掷千金,然后是片甲不留,一泻千里。”
史绩的脸上有了明显的不好意思,他看着吴冠奇,目光里就有了哀怨和乞求,显然,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彭长宜看到这里笑了,感到他们很有意思,就说道:“你能不能说详细一些,我怎么听得云山雾罩的?”
吴冠奇看了一眼史绩,说道:“老兄,不好意思,我就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顺便也宣扬一下你的作战风格。”
史绩不好意思地笑了,看得出,他是左右不了吴冠奇的。
“长宜,我的这位老兄没别的,就是愿意玩会儿,屡战屡败,但就是矢志不渝,一会等吃完饭,我就得把他送到一个地方去,让他碰碰运气。”
彭长宜一愣,说道:“去哪儿碰运气?我这里可是没有。”
“这就是你县长的官僚了,史工程师都来过多次了。”
“哦?真的?”彭长宜想到了一个地方,他不再问吴冠奇,而是问史绩,说道:“您真的来过?去的哪儿?”
“呵呵,也是跟朋友来的,是一个私人会所,为的是让客人乐呵,不对外。”
不用说太明白了,彭长宜已经知道这个地方是哪儿了。
邬友福一个指示,和云中公路有关的几乎所有的部门都参加了晚宴。云中公路所涉及到了三个乡镇的党委书记,交通局局长,两位副县长,还有几名县常务,全部到场。
玉琼似乎有些反感,表现出的也是疲于应付,但是没有办法,吴冠奇喜欢。吴冠奇十分开心地周旋在这些人中间。晚宴,似乎成了邬友福和吴冠奇两个人的表演舞台,他们俩几乎左右了所有的话题,几乎所有的话题他们俩都能找到共同点,他们夸夸其谈,尽情施展着自己的口才,所有的人都成了他们的配角,包括玉琼。
这也很正常,作为下属的陪客们,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去抢领导风头的。玉琼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矜持和风度,那位路桥工程师史绩先生显然不善于与人沟通,闷头吃菜。而彭长宜,更多的时候只是偶尔说句话凑凑趣,以保证酒桌上不能出现冷场,他不能说得太多,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热情,如果太过热情,就会给在座的官员们某种暗示,而这恰恰是他不愿看到的,他想起黄庭坚有句诗:“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倾听。
作为主人,邬友福显示了一方诸侯的大气和从容,他对中、市级的两位客人到三源来表示了真诚的感谢和欢迎,在一些大的政策和小的细节都做了切实的承诺和保证,介绍了三源的情况,也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情况,并且声称自己把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贡献给了三源。
吴冠奇更是表现出商人特有的精明和逢迎的本事,就差把邬友福比作三源的天了!还说三源在邬友福的领导下,一天会比一天发展的好。
酒过三巡后,主客情绪都很高涨,吴冠奇也向邬友福和在坐的客人介绍了本公司的一些情况,他重点介绍了参与国家重点过程项目的建设情况,也介绍了参与修建锦安和其他地方路桥工程情况。
邬友福听到这里,居然说道:“彭县长啊,我看,咱们的云中公路就不要招标了,交给这么有实力、专业性又强的中直企业来做,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在场的人就连吴冠奇本人都愣住了,彭长宜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接受吧不对,不接受也不对,他刚要说话,就听吴冠奇说道:“不不不,我感谢邬书记对我公司的信任和支持,但是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我们还是参加你们的招标仪式,不给你们找麻烦,到时还请在座的各位多多指导,这样,我敬邬书记、彭县长和在座的各位首长。”
作为客人,吴冠奇可能不具有邬友福那样强烈的心理优势,但他同样自信十足,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魅力,席间,他没有冷落了任何一个人,他不停跟他们每一个人喝酒,说的都是拜年的话,显示了一个优秀企业家所具有的领袖群伦的特质。毫无疑问,经过十多年的商场打拼,吴冠奇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企业家和外交家了,只是,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沿着他老爸的路走下去呢?那样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功成名就了。
几天后,在云中公路招标活动中,吴冠奇的路桥工程公司,没有任何悬念地顺利中标。当天晚上,吴冠奇带来公司的全体管理人员,在三源宾馆举行了一次小型的酒会,答谢各路人马。
玉琼没有来。
在酒会结束的时候,吴冠奇将一张银行卡悄悄地塞给了彭长宜,说道:“这次别再往回退了。”
彭长宜一看,才知道这是他给玉琼退回去的那张卡,他此时知道,邬友福和有关人员可能也会得到一份,不过肯定会和自己的这张数额不一样,因为自己这张是最初他们对他的投石问路,而事情一旦办成,他对邬友福们的答谢肯定要多于自己的数额,他仗着酒劲说道:
“老同学,你少跟我来这套,如果当初我知道那个车里坐的是你,保证把这东西甩到你脸上!咱们谁跟谁呀,再说了,你中标我没有帮上任何的忙,那是你凭实力中的标,无功不受禄,这个还是放在你哪儿,你给我存着,等以后我需要了跟你要。”说着,就硬给他塞了回去。
吴冠奇冷着脸说:“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我跟你说,我是商人,我完全是在按着商人的游戏规则办事,你少跟玩什么清高!告诉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收就是得罪我,我的原则就是有钱大家挣。”
彭长宜郑重地说道:“你成心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南总给我没要,你给我就要了,你这让我怎么做人?”
吴冠奇想了想说道:“也是,那好,我给你收着,等我明年漂漂亮亮交工的时候,再给你,看你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担心的?再不要的话就真的是看不起我了,那时,我们只有一条可走了,断交!”
“哈哈,别说得那么恐怖,一,我不会看不起你,二,我不会跟你断交。我跟你说啊,你只要把工程做得实实在在,我还准备搞个大工程,比这条路造价多几十倍。你好好修这条路,路修好了,没有问题了,到时这个大工程也给你,三源,以后有的是工程,我看你把总部搬到三源就是了。”
吴冠奇说:“我看出三源的潜力来了,所以紧忙着拍你马屁。”
“哈哈,你看出什么了?”彭长宜问道。
“我看出许多,比如,你要搞旅游,尤其是那个小英雄牺牲的地方,完全可能安装索道和缆车,山那么高,谁上得去呀?”
“哈哈,你不愧是商人!”彭长宜不置可否。
两天后,云中公路举行了开工奠基仪式,彭长宜出席了开工仪式并讲了话。他在开工仪式现场,居然看到了夜玫。夜玫作为材料供应商还讲了话,这让彭长宜感到震惊。
奠基仪式结束后,吴冠奇设宴,款待各路人马,包括他的材料供应商,其中就有夜玫。
午宴结束后,吴冠奇把彭长宜送出酒店,这时,打扮时尚、身着一件长款风衣、脖颈间系着一条湖蓝色丝巾的夜玫,也正好走了出来,夜玫冲吴冠奇媚然一笑,说道:
“吴总,谢谢你的午宴。”
彭长宜侧过头,看着夜玫。夜玫并不看彭长宜,而是依然看着吴冠奇,眼睛里,波光粼粼。彭长宜再看吴冠奇,吴冠奇的目光也跟定住一般,粘着夜玫,说道:“夜玫小姐,先不要谢我,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开工,你就要备足粮草啊?”
夜玫笑了,她的笑很灿烂,满眼风情。她歪头理了理被风吹起的一缕头发,说道:“没有问题,吴总尽管放宽心,我会认真履行协议的,并且会认真做这件事,因为,目前我们就指望你赚钱了。”说完,她不满用眼角瞟了彭长宜一眼,随后扬了一下手,便轻快地走下台阶,两个风衣的衣角,就像瞬间鼓起的蝴蝶翅膀,说不出妩媚和潇洒。
彭长宜看看夜玫的背影,他回头又去看吴冠奇,就见吴冠奇正眯着双眼,目光就追逐着夜玫的身影。
“嗨,嗨,嗨,干嘛呢?干嘛呢?注意影响,别让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笑话你吴大老板没有见过美女啊?”彭长宜奚落着他。
吴冠奇笑了,尽管如此,他的目光依然看着夜玫,没有因为彭长宜的话而收回。
彭长宜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说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也许是夜玫坐进了汽车,也许是彭长宜这一拳的确用了力,吴冠奇这才回过神,说道:“彭县长啊,我一直以来都认为你看问题锐利,但是你这次可是错了,她可不是小地方来的人,呵呵,你走眼喽——”说着,就要往回走。
彭长宜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别这么不懂礼貌,怎么也得目送夜玫小姐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在回去。”
吴冠奇哈哈大笑,回过头,正好看见夜玫开着车打他们眼下经过。
彭长宜也笑了,说道:“很寸是不是?感谢我吧。”
夜玫当然听不到台阶上两个男人的对话,她降下车窗,冲吴冠奇做了一个飞吻,然后一踩油门,红色的越野车就咆哮了一声,后面的排气管就冒出一股白烟,飞似的窜了出去,眨眼就消失了。
彭长宜揉揉眼睛,说道:“我怎么看走眼了?你原来认识她?”
吴冠奇的目光从门口收回,用眼角看着彭长宜,说道:“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非常推崇伟大领袖的一句话,那就是:丈夫要为天下奇,读奇书,交奇友,做奇事,做一个奇男子。别的我不了解你,因为毕竟和你十多年不联系了,但是其中有一样你至少没有做到,那就是交奇友,放着这么一个奇人,你都没交,可想而知,你没有多大的进步啊!”吴冠奇说完转身就要回酒店。
彭长宜一把拽住了他,说道:“老实说,你是不是交上这个奇人,还变成奇友了?”
吴冠奇见他表情严肃,就说道:“呵呵,干嘛整着一张大脸?我告诉你,无可奉告。哎,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啊。”说完,就用眼角看着彭长宜一眼。
“你少跟我装甄士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冠奇哈哈大笑,说道:“什么怎么回事,有钱大家挣吗!”
彭长宜勾起嘴角,冲他不屑地一笑,说道:“哼,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少招惹这个夜小姐,别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吴冠奇笑笑,说道:“我是商人,跟你不一样,你不敢沾的我敢。”
“看来,是不是已经勾搭成奸了?”
吴冠奇说道:“大县长说话怎么这么不注意?什么叫勾搭?还成奸?你情我愿的事。”
彭长宜这次是认真了,他板起面孔:“老同学,在她这个问题上,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吴冠奇说:“你又认真了,我发现你们这些官员怎么都是这个德行,什么小心点?你太不了解商场了,商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你情我愿,她从我这里拿走沙石料供应商的头衔,我饱尝了一顿情与色的盛宴,就是这么简单。”
“真就是这么简单?”彭长宜问道。
吴冠奇笑了,说道:“是啊,她是建国集团的总经理,建国集团谁惹得起了,我就不不给她面儿,也得给建国集团的面儿呀。”
彭长宜听了,就用手指了指他,没有说出话,一扭头,走了。吴冠奇在他背后哈哈大笑了几声。
吴冠奇说得没错,那天,吴冠奇的公司毫无悬念地中标,在当晚举行的答谢酒宴上,吴冠奇喝了许多酒,照例,彭长宜是他送走的最后一个客人,由于吴冠奇入住的酒店是三源宾馆,也就是建国集团承包的市政府宾馆,他和公司高管们回到宾馆房间后,又开了一个小会,才各自散去。
吴冠奇住的是一个高级套间,他洗完澡,刚躺在床上,就传来了敲门声,他以为是公司的人找他汇报工作,就开开门,不想,进来一个漂亮的气质不俗的女性,这个女人就是夜玫。
吴冠奇很奇怪,在这个边远县城,居然还有这么时髦、妖冶、性感的女人,他的眼睛就有点不听使唤了,但是商人特有的敏感让他提高了警惕。他掩了掩睡袍,说道:“你是谁?到我房间有什么事?”
夜玫拿出名片,她做了自我介绍,说道:“我是建国集团总经理夜玫,今晚冒昧来打扰吴总,有两个意思,第一,向吴总表示祝贺,第二,是想跟吴总进行一次合作。”
“合作?”吴冠奇酒就醒了一半。
夜玫轻启朱唇,微笑着说道:“是啊,我们建国集团是本市最大的民营企业,经营范围有建筑、矿山、运输、餐饮等等,是一个多元化的集团,不瞒您说,我们也看中了这条公路,但是这次县里招标的门槛太高了,而且时间也紧,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资质企业,就放弃了,但是,我们可以做你们沙石料的供应商。”
吴冠奇笑了,说道:“谢谢你看得起我顺翔,沙石料这块我们已经考察了,我们准备自己搞。”
夜玫笑了,说道:“尽管我知道顺翔完全有能力自己做这一块的工作,甚至是任何事,但是,在一个链条上,你不可能一人吃完所有的利润,那样的话未必是好事。”
吴冠奇没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居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笑了,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话很让我耐人寻味。”
夜玫笑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说道:“我说的是真话,您想想,你要建自己的料场,就要选址,租也好买也好,你要面对面地跟村民打交道,这是很麻烦的事;还有,你要有自己的运输车队,这个事情仍然是个麻烦事。你想过没有,不用说别的,就说你的运输车辆吧,在三源路上跑本身就是件麻烦事,今天这里截明天那里扣,弄不好你压了村民的庄稼或者的道路,你都会惹上麻烦。你们搭桥修路是内行,但是跟老百姓打交道就未必是内行了,因为你们不了解三源的县情、乡情和民情,但是这些我们懂,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有些事情你们做就有麻烦,我们做就没有麻烦,这就是事实,是任何一个地方都存在的事实。吴总,你该不会为了节约一点小钱,而去投入那么大量的精力吧?”
她说到了吴冠奇的心坎上了,本来,吴冠奇也不想自己做这一块,正如她所说,和老百姓打交道他们不擅长,毕竟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县领导支持也是件麻烦事,县领导总不能当你的救火队员吧?想到这里,吴冠奇说道:“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考虑,到时我们也可以搞一个招标会。”
夜玫冷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省省心吧,即便你招标,也还是我们公司做。”
吴冠奇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就说道:“这个问题我还要和公司其他人商量一下,我会尊重你给我的建议的。”
就这样,夜玫走了,第二天晚上,她照常敲开了吴冠奇的房间,吴冠奇非常抱歉地说道:“今天还没来得及商量。所以我无法给你答复。“
夜玫莞尔一笑,说道:“不要紧,吴总慢慢考虑。”
第三天第四天,夜玫都会在同一个时间里,去敲吴冠奇的门,终于有一次,吴冠奇答应了她,也就是那一夜,吴冠奇发现夜玫腹部的下方,有一块小刺青,是一只面积很小的红色蜻蜓,他知道,那是京城一家著名夜总会金牌小姐的标记,于是,吴冠奇便知道了夜玫的来历,难怪这个女人的行为举止和做派,不像山沟里普通的事业女人,而是带着一种特有的风情,这种风情是装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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