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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宜常常把酒桌比作工作,酒桌上的表现,就是工作上的表现。所以大家也就都拿出看家的本事喝酒。
彭长宜一看,这八个县长市长,喝起酒来,谁也不藏奸,谁也不敢藏奸,都可着劲地表现自己,唯恐在彭长宜眼里落个“人品不咋地”的印象,不但话让你听着舒服,酒喝得也舒服,轮流敬酒,拼了命地往肚里灌,彭长宜一见这场面,分明是他们喝多了也要把自己灌趴下,唯恐自己喝多失态,就暗示魏克勤,到此为止。
魏克勤端起酒杯,说道:“我提议,我们大家敬彭市长,这项工作完成的好坏,还要请彭市长多多支持才是。”
彭长宜也站起来,但是他没有端杯,看着老魏说道:“你这是绑架我,我不喝。”
安兴市的市长说:“彭市长,我们没有绑架您,老魏的话,也是我们想说的。”
彭长宜说:“所以我才有被绑架的感觉。他说,这项工作完成的好坏,要我多支持,意思就是说,这项工作无论好坏都跟我有关系,完成得好,自然不必说了,谁人不愿沾好的边,这个坏吗,我今天声明,可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完成的不好,往我身上推,我所以的支持从一开始就给了你们了,并不是藏着掖着工作干到半边再给你们,你们说,老魏这话不是绑架是什么?你,安兴的老赵,还说也代表了你的心声,是吗?”
安兴的赵市长乐了,说道:“天哪,人人都说彭市长工作眼里不下沙子肉里不下刺,我看哪是工作是这样,喝酒、说话都是这样啊,我说老魏,咱们也就别侨情了,闷头喝酒,埋头干工作,反正最后彭市长都能看到眼里。”
“嘿!这话我爱听!”彭长宜一激动,就端起酒杯说道:“赵市长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小伙计的时候是这样,当了小官后也是这样,我们大家除去克勤书记现在兼着阳新县的书记,咱们都是做政府工作的,政府工作是什么,是来不到半点花拳绣腿,都是实打实地干出来的,哪项工作你不干都不行,话说哪一天在座的各位不干政府工作了,从事党务工作,你再去研究党务工作,无论政府工作的实干还是党务的灵魂工作,都各有妙处。所以,赵市长说,闷头喝酒,埋头工作,这话说到点上了,只要你的心思放在工作上,多琢磨琢磨,保证你的工作就会比别人干得好,甚至能干出花来,真的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用在这里一点都不过分,你们可以仔细琢磨,仔细体会我说的这种妙不可言的意境。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是我这项工作的嫡系,所以我才把我的经验告诉你们,别人我真的不告诉。”
“哈哈。”大家一片笑声。
彭长宜继续又说:“说句你们大家都不信的话,我这个人就喜欢基层的工作,尽管难干,每项工作都跟打仗一样,有的时候这仗跟自己打,有的时候你还得瞄着其它兄弟县市,有的时候还是混战,各种招儿你都得想尽了,我跟你们说啊,非常有意思,我这个人啊,尤其是喜欢跟别人比着干工作,那更来劲。我今天说这话是我生平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下说,你只要埋头干了,干出了花,才有资格,话说当领导的也不是瞎子,谁怎么样都能看得到。我这话可是超近的话,你们仔细琢磨琢磨,琢磨透了,你就离成精不远了。”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有人说:“彭市长啊,今天你这话跟弟兄们说得太实在了,你不光教给大家怎么干工作,还教给了我们怎么快乐地干工作,受益匪浅,受益匪浅了。”
彭长宜瞪着酒红的眼睛说:“这话是真的,这里,我跟老魏打交道次数最多,你们问问他,他听过我说的这些话吗?”
老魏说:“唉,我长得黑,长得老。”
“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彭长宜端起酒杯,说道:“端杯吧,我敬大家,说归说,闹归闹,具体到眼下这项工作,还得靠你们真刀真枪地干,我只是天桥把式,光说不练,但有一样是真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话,有什么事找老魏,他解决不了的找我,我做你们的坚强后盾,说句大话,我这个后盾可是真的,是你们能指望上的,不是一靠就软的后盾!”
“好!”大家一同叫好。
彭长宜不再说什么,举起杯,跟大家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梁航是安兴的家,他母亲最近身体不好,彭长宜就放他半天假,让他回安兴看望母亲,误不了明天早上上班就行。
在回去的路上,彭长宜尽管喝了不少的酒,但是他头脑清醒,他坐在后面,慢悠悠地跟老顾说道:“我听说你把行李都收拾好,准备回家了?”
老顾笑了,说道:“是的,早就该拿回家换洗了,你嫂子都说了好多次了,我总是忘。”
“哼。”彭长宜说道:“你遮掩的倒快?”
老顾不好意思地笑了,半天才说:“有个问题,我琢磨一宿都没琢磨明白。”
“什么问题?”彭长宜看着后视镜中老顾的一只眼睛。
老顾说:“您是从哪里看出小陈搬家跟我有关系的?”
“哼!”彭长宜再次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老顾一眼,就把目光投向窗外,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顾依然嬉皮笑脸地问道:“我坦白,这件事的确跟我有关系,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出破绽来的?我感觉我这次做得是天衣无缝啊?”
彭长宜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店员给她们老板打电话的事吗?”
“记得。”老顾说道。
彭长宜说:“她中途问我姓什么?我从这句话中就听出了破绽。”
老顾还是有些不解,说道:“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彭长宜说:“在正常情况下,这的确是很自然的事,曾经的老顾客来打听楼上诊所的住址,她愿意告诉就告诉,不愿告诉也没什么,但是她特意问我姓什么,这就不正常了,尤其是问了我之后,还是没有告诉我诊所搬到哪儿了,你说,我还看不出来这里的破绽吗?很显然,这是小陈特意告诉了这里的老板,要对姓彭的保密,尤其是我这个彭姓还是不多见的姓。”
“哦——”老顾下意识地点点头。
彭长宜继续说:“另外,一进门我还发现一件蹊跷的事,大凡老店搬家,都会在原来店址上贴个告示,告诉那些老顾客新店面的地址,但是我没有发现那里有任何告知的标志,加上后来发生了问我姓的事,前后一联想,结果自然再清楚不过的了。”
老顾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啊,看来,任何情况下,别人都糊弄不了您啊!”
彭长宜说:“有一种情况可以糊弄,就是我愿意让别人糊弄的时候就能糊弄。”
老顾长出了一口气,他对彭长宜更加佩服。
彭长宜见老顾不说话了,就盯着前面的后视镜说道:“怎么着,都这个时候了,还不交代呀?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老顾笑了,他咳嗽了两声,他便一五一十地跟彭长宜坦白了事情的内幕。
原来,上次彭长宜告诉老顾,说陈静在这里,让他过来了解一下陈静的情况,那个时候老顾还真不知道彭长宜在这里碰见了陈静,接到彭长宜的旨意后的那天晚上,老顾把车开到了省政府招待所后,就背着手,装作散步的样子,逛到了胡同里面,在足疗店的门口停了下来,立刻就有服务员出来,把他迎接进去。
老顾本来就不是做足疗来的,他跟服务员打听价格,服务员就将一份服务项目价格表递给他,他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价目表。嘴里还跟服务员搭着讪,问道:“你们楼上还有中医诊所?”
“是的。”
“诊所的大夫医术怎么样?”老顾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
“当然好啊!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能不好吗?”
老顾看着服务员,说道:“国外留学回来的就好吗?中医本来就是我们老祖宗发明的,去国外能学到什么?”
服务员听他这么说,就不做声了。
老顾又说:“正好,我这两天肠胃不太好,我先去看看中医,然后在泡脚。”
服务员说:“陈大夫不在,被人请去吃饭了。”
“谁在找我?”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陈静的声音。
服务员就说:“是这位大叔,他想看看肠胃的毛病。”
陈静定睛一看,是老顾,她愣了半天才说:“顾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老顾起身,笑着说:“我陪领导来省里开会,吃完饭溜溜食,看见这里有家足疗店,上面还有诊所,就进来了,怎么,陈大夫就是你?”
从陈静的衣着和发型中,老顾看出当年那个质朴快乐天真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事业型女人,但是从她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属于那个时代的快乐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睛里的忧郁。
陈静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您跟我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