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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魂(短篇小说)张宝同
丁绍光开始了在玉娟家三个月的打工生活。每天早上,一听到窗外那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他就开始起床,此时天才刚蒙蒙亮,外面人们还没有什么动静,其实他还可以再小睡一会,可是,他想玉娟家人知道他是一个勤快的人,而勤快的人是不能睡懒觉的,而且,他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而这时,玉娟已经起来了,正在对着窗外的亮光照着镜子在梳妆。他很喜欢看她梳妆打扮时的那种专注和优美的神态。按理说她没必要这般细致地打扮自己,因为天一亮,生产队的哨声就响了,人们就得下田干活了。下田干活是件很累也很脏的活,所以,在田里干上一会活,你再好看的样子也都会被破坏了。可是,玉娟就是喜欢打扮,哪怕就是马上下田劳动,她也要把自己打扮得清新利索。好象非要打扮一下让哪个人看着。
起床之后,丁绍光脸没洗,牙没刷,就挑起水桶到村头井边去挑水。看到他要去担水,玉娟就赶忙拿起篓子和一些菜,陪着他一起去井边。他来到井边,把两桶水打好,放在井边,就四处观看着村头的景色。等玉娟把菜洗好了,他就挑着水桶,和玉娟一起往回走。
回到屋里,玉娟的父母才开始起床。丁绍光就开始用铁锨和扫帚打下竹楼下的牛粪和羊粪。因为傣族人家晚上都把牛羊拴在竹楼下面,过了一夜,牛粪和羊粪就积了不少。不打扫就招致许多的苍蝇和臭味。因为这种活又脏又臭,丁绍光就不让玉娟靠近。玉娟就只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陪着他。等他干完活,玉娟已经把温热的洗脸水和牙膏水给他准备好了。他随便地一洗一刷,就算完事了。因为这时生产队上早工的哨声就响起来了。他就和玉娟及玉娟的阿妈一起到生产队的田里干活。
因为结过婚的男人是不出来干活的,所以,田里差不多都是女人。但也有少数一些年轻男子。男人们干的活比较重一些,要负责犁田和翻地。因为丁绍光是位书生,所以,生产队没有安排他去耕田犁地,所以,他就跟女人们在一起插秧或是拔草。即使是插秧和拔草也是挺累的,所以,干过一会,丁绍光就要直起身来,喘口气或是伸伸腰,就要不由自主地朝着玉娟那边看上一会。玉娟和其他队里的姑娘们在一起干活,她们的服装和容貌都很漂亮,但是,玉娟却是她们中最鲜丽最漂亮的一位。玉娟就是漂亮,而且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让他心动。而这时,玉娟也会鬼使神差地直起身子,朝着他灿灿地微笑着。好象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感觉之中。说着也怪,他们这样地一望一笑,却也神奇,他马上就不再觉得累了,反道觉得劲头十足。
到了下工时,大伙们便在溪水边洗净手上和脚上的泥土,打着赤脚走在回村的小路上。这时,姑娘们便嬉笑打闹,开着玩笑,围着玉娟说着一些让丁绍光听不懂的话。玉娟红着脸,但却洋溢着十分甜蜜的表情。回到竹楼上,这时,玉娟的阿爸已经把饭做好了,摆在了小桌上,于是,大家便开始围着小桌开始吃饭。这时,大家谁也不说话,只是埋头在吃饭。但每到夹菜时,丁绍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玉娟看去。而玉娟也时不时会朝着他直直地看着。他就觉得他们是在眉来眼去,在眉目传情,表示着他们已经心心相印,深情相爱了。
人在有爱时,感觉真是不一样。过去,他一人在前村生产队里下地干活,总是感觉一天的时间非常地漫长,活也非常地辛苦。可是,自从和玉娟在一起,每天的劳动和生活变得非常有意思有意义。早上,天不亮,他们就一起下田干活,到了下午,他们下子工,吃过饭,那段时间便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那天下午下工后,他们去到村后的林中砍柴。丁绍光拎着砍刀,挑着担子。而玉娟却背着画架和画包陪着他。来到林子里,丁绍光爬在树上,用砍刀砍着树枝。玉娟就在树下把砍下的树枝捡在一起,用绳子捆上。丁绍光砍完柴,从树上下来,这时,玉娟已经把画架摆好了。丁绍光就开始给玉娟画画。他根据不同的风景和背景,让玉娟做着各种各样的姿态,给她画各种各样的画。一直等天色将暗,他们才收起画架,挑着柴担,开始回家。
回到家,吃过饭,阿妈就坐一旁织布。而丁绍光就会坐在小桌旁画画。而每次画画,他都要把玉娟叫到旁边,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让玉娟做着不同的姿态继续给她画画。有时,玉娟还把自己各种衣服拿出来换着,变换着不同的发型让丁绍光画着。
然后,丁绍光就开始给她教字和认字。因为在傣族每一个村寨都建有佛寺。佛寺既是宗教活动的中心,也是村民教育子弟的机构和学习傣文及傣族传统文化的场所。所以,对傣族人来说佛寺是学校,佛爷是教师,经书是课本,和尚是学生,寺庙成为傣族社会的特殊学校。而玉娟因为是女孩,所以,她没有在寺庙里上学,而是在乡办的小学里上过三年的小学,所以,文化水平就比一般人要高一些。但是,她的汉语水平还是比较差。所以,丁绍光就每天教她学汉语学汉字。玉娟很用功,也很聪明,没过多久,就学会了许多的字词。
丁绍光还经常给玉娟讲故事。一次,丁绍光给玉娟讲了一个孔雀的故事:“在美丽的大森林里还住着一位既漂亮又骄傲的孔雀公主,她长着一身五彩缤纷的羽毛,很是招人喜爱,而且她还很喜欢交朋友。一次,孔雀公主与小熊妹妹一起玩耍,她见小熊头上戴着一对粉红色的蝴蝶结卡子,穿着黄色的连衣裙,就骄傲地说,小熊妹妹,你看看你一身黑黑的皮肤,丑死了,你看我的羽毛多漂亮。小熊听了伤心地哭了,转身就跑了。后来,孔雀公主又与小松鼠在一起玩耍,小松鼠一不小心摔倒了,弄得满身是泥,而且不小心把泥土弄到了孔雀公主的身上,孔雀公主见了生气地说,小松鼠,你把我漂亮的衣服都弄脏了,我要你赔。小松鼠听了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孔雀公主还是很生气,不肯原谅小松鼠。小松鼠难过地走了。这时大象从旁边走过,就对孔雀公主说,虽然你长得漂亮,但是不能太骄傲啊,如果你不谦虚,以后就不会有人跟你做朋友了。孔雀听了大象的话,就开始慢慢地改正骄傲的毛病。从那以后,孔雀真的成了森林里又可爱又受欢迎的公主。
讲完故事,丁绍光就问玉娟,“你知道这只美丽的孔雀在哪里吗?”
玉娟天真地回答说,“你不是说在大森林里吗?”
丁绍光说,“其实这只美丽的孔雀公主就是你。”
玉娟一怔,说,“咋会是我?可我并不是公主,也不骄傲。”
丁绍光说,“可你就是我心中最美丽和最骄傲的公主。”
玉娟听着这话,心头一阵暖热,脸颊也不由地绯红起来。她用滚烫的目光看着他,多么希望他能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亲吻着她。可是,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象流星一样匆匆地划过。因为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望。而且,阿妈就坐在她旁边不远的织布机上。他们不能让阿妈看着他们亲怩,感觉他们太轻佻。但是,也就是从这时起,她开始爱照镜子了,穿戴也更加讲究起来,因为她想真正成为他心目中那位美丽的公主。
她也对他开始讲究起来,平时不管是在屋里,还是出门,总是要让他穿得整齐干净,即使他下田劳动,也得让他象一个城里有文化的人。
那天,丁绍光又来到了景泰山寨小学,把一张画送给了玉蓉。玉蓉看了好一会,问,“你这画是画的我吗?”
丁绍光一怔,问,“怎么,不象是吗?”
玉蓉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象,而是你把我画得太漂亮了,我没这么漂亮吧?”说着,便拿着镜子一边照着自己一边看着那幅画。
丁绍光笑了说,“这就是艺术,艺术是出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其实,这幅画是他给玉娟画的画。因为他实在没有时间给玉蓉单独画画。再是,玉蓉和玉娟有许多相像之处,只是玉娟比玉蓉更年轻更漂亮。
谢广瑞看着画,就说,“这画给我了。我要把它装裱一下,用镜框装起,挂在我的床头边上。”
玉蓉听着这话,就很高兴,但她却说,“不行,你把我这画挂在床头边上,整天看着我年轻漂亮的样子,就会觉得我本人慢慢地不年轻漂亮了。”
谢广瑞就说,“要不,就让绍光给你画个年老丑陋的画,这样,我看到了画,就会觉得你还年轻漂亮?”
玉蓉把嘴一噘,说,“那不行。我才不让别人看我变老呢。”
可是,有一次,丁绍光把玉娟带去到景泰小学去作客。谢广瑞一见玉娟就说,“怎么觉得你好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玉娟说,“是不是我们在集市上见过?”
谢广瑞摇着头,说,“不是。”因为那次在集市上,他真是没有注意她。
听着这话,玉娟就说,“那就不知道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来过景泰小学,也从来没有见过谢广瑞。
直到大家在一起吃饭时,谢广瑞猛然看到了床头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才发现自己床头上的那幅画其实画的就是玉娟。于是,他把丁绍光叫到门外,对他说,“绍光,你那幅画我咋觉得画的是玉娟,不是玉蓉?”
丁绍光一怔,说,“怎么不象?傣族少女差不多都是一个样。”
谢广瑞说,“再差不多,也不一样。你看那画中的笑容,那充满朝气的样子,一看就是玉娟。你这是在搞移花接木。”
丁绍光坦白地说,“我是用玉娟做原型,但我画的确是玉蓉。这事你可不能让玉蓉知道。”
谢广瑞说,“反正你画的是傣族少女。这少女可以是玉娟,也可以是玉蓉。”
丁绍光这才放下心,说,“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