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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安妇的日本仔(中篇小说)张宝同 2017.12.22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随着哇哇的一阵哭声,婴儿终于降生了。婴儿是在深夜时分生下来了。听着孩子的哭声,韦绍兰的心情非常地矛盾,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看到婴儿的出生,公公婆婆显出了满脸的喜色。婆婆抱起孩子,高兴对大家说,“看啊,是个男孩。”那男孩个头不大,脸小小的,红扑扑的,闭着眼睛在哇哇地哭叫着。孩子光着身子,一眼就能看到身上的那小把把。
可这并没有让韦绍兰感到高兴,相反,反而加重了她的烦恼和忧虑。人们自然都希望生男孩,可韦绍兰却希望这孩子是个女孩。因为这让她会感到压力小一些。因为女孩更容易被人接纳和接受,而男孩更容易遭受人们的歧视和对立。她虽说不出道理,但她就是这样感觉的。因为她想女孩只要长得清秀可爱,就会很容易被别人喜欢,长大了也不会发愁往外嫁。可是,男孩就会大不一样。
本来丈夫就对生下这个孩子非常地不情愿,所以,孩子出生时,他一直呆在隔壁的屋子里不停地低着头吸着烟,好像一场大祸已降临在他的头上。孩子生出来了,公婆都欢喜地来到了媳妇的屋子里,可他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当婆婆高兴地喊道是个男孩时,他更是把眉头蹙成了一疙瘩。他觉得更大的羞辱才刚刚开始。
自孩子出生之后,罗讵贤就没有再进到过里屋,也不想进到里屋。他不想见到那个孩子,觉得那个孩子是自己今生今世的羞辱,是自己的冤家和仇敌。他不但不管媳妇的事,而且就连亲戚和邻居来家里祝贺都没好感,好像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闷着头坐在外屋的小桌旁不停地吸烟。
那天,婆婆没在跟前,孩子把尿布尿湿了一大片,韦绍兰就朝着坐在外屋的丈夫喊道,“孩他爹,过来帮我把外面晾晒的尿布拿过来。”可是,罗讵贤觉得自己不是孩他爹,所以,硬是没有起身去给媳妇送尿布。还有一天,他从田里下工回来,在田垦小路上碰见了本村的良方,良方就对他说,“媳妇给你生了男孩,你罗家也有了后世传人。”可他觉得这话非常地刺耳,就马上跟人家变了脸,说,“怎么,你是在笑话我?”说着,便摆出要跟人打架的样子。良方见他听不出话音,就说,“谁笑话你了,真不知好歹。”说着,便匆匆地走远了。
他回到屋里,饭也不吃,还把屋里的东西摔摔打打地砸得生响。搞得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发了什么神经。婆婆就不高兴了骂道,“家里生孩子本是件好事,让你整天半吊着面孔,像是谁把你的钱偷去似的。”其实就是谁把他的钱偷去也不会让他这样地生气。
丈夫的这种态度让韦绍兰非常地胆怯心虚,总觉得自己欠了丈夫什么情份,一辈子也还不清了。这让她心里非常地阴沉和忐忑,甚至都有些不敢见丈夫的面孔。虽然孩子白白的,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可是,却让韦绍兰喜欢不起来。
但韦绍兰却很感激婆婆,婆婆觉得她被日本鬼子抓去,受尽了摧残和屈辱,想通过这次生孩子坐月子,好好地给她补补身子,让她能早日地恢复正常。那天,婆婆又给她做了一锅母鸡炖竽头。当地的荔浦竽头是全国出了名的,又大又面,营养丰富,是历代奉献朝廷的贡品。婆婆炖的鸡汤和鸡肉谁也不让吃,只给韦绍兰一人吃。可是,韦绍兰看着公公婆婆和丈夫只吃着桌上那盘空心菜,就把鸡肉夹给他们,可是他们又把肉放在了她的碗里。她就对大家说,“你们不吃我也不吃。”可婆婆说,“你生孩子了,要好好地补补身子。”可韦绍兰却觉得她的孩子不是罗家的孩子,而是鬼子的孩子,不但没有给罗家带来喜气,反给罗家造成了羞辱,所以,她这样一想,就哭了起来。
婆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她放下饭碗,回到了里屋的床上躺下,一边流着泪,一边望着屋顶。过了一会,她见丈夫进到了里屋,给她把饭端在床边要她吃。她就对丈夫说,“要不,就把这孩子送给别人?”丈夫说,“送给别人,可人家一听说是鬼子兵的孩子,谁还会要呀?”说着,便出了里屋。
韦绍兰听着这话,就觉得这孩子在丈夫的心里简直就跟瘟神一样,心里就更加地悲伤了。所以,见婆婆来给孩子换尿布时,就对婆婆说,“讵贤不想要这孩子,我看不如把这孩子送给别人算了。”可婆婆却说,“他不要,我要,这好的孩子,我谁也不送。他不想要,我和你爹养着。”婆婆这话道是让她心有感到了一丝温暖。
那天全家人坐在里屋的床边和凳子上,商量着给孩子起个名字。公公一边想着一边说,“叫富财咋样?”毕竟乡下人都盼着致富和发财。可是,婆婆说,“这名字太多,光咱村就有三四个叫富财的。”韦绍兰说,“要不,就叫连生。”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名字。可是,婆婆摇头说,“别叫连生,就怕你以后生不了,叫这名字反而成了笑话。”既然,别人起的名字婆婆都不同意,那么,大家就想听婆婆的。婆婆想了一会,说,“叫有成咋样?”可是,罗讵贤马上就冷嘲热讽地说,“他能成啥?别叫这个名字,不好。”婆婆就问儿子,“怎么不好?”可罗讵贤说,“说不好就是不好。”他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不好。婆婆说,“那你说叫啥名字好?”罗讵贤也起不出啥名字,就说,“要不,就叫祠堂里的人给起个名字。”听着这话,大家也都同意。婆婆就让儿子去祠堂请人。
不一会,罗讵贤回家了,对大家说,“我去了祠堂,给人家一说,人家把咱家的家谱一查,就给起了个罗善学的名字。”韦绍兰觉得这名字还不错,挺文雅,就说,“这名字好。”婆婆也觉得挺好,就问儿子,“你觉得咋样?”罗讵贤梗着脖子说,“你们想叫啥就叫啥,我不管。”婆婆见儿子这种态度,说,“就叫罗善学。”
接着,又开始讨论该怎样给孩子办满月酒席。按当地习惯,家里生了孩子都要办酒席,特别是生了男孩,酒席还必须要隆重一些。当地人办酒席不仅只是为了庆贺,而且还可以通过办酒席收取一些礼品和礼钱。可是,韦绍兰感觉自己生的是鬼子兵的孩子,说起来是件非常羞辱和丢人的事,不便声张,就说,“算了,别搞了。”罗讵贤也怕丢人现眼,说,“行了,本来就有人在看笑话,别再给人家亮丑了。”见儿子和儿媳都不愿意置办酒席,公婆也就表示不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