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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画情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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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早早得了两宫皇太后要入殿祭拜的消息,这一天景山寿皇殿里外戒备森严。

    原要等每年除夕才会摆出的七座大插屏具都摆放了出来,悬挂上历代帝后朝服像,隆重得仿佛年祭。只是全然没有年祭的喜庆,整座殿里的气氛是无比压抑的,即便宫人忙碌摆桌也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声音,一切布置肃穆得寂静无声,似乎连殿外鸟叫声都因此而变得收敛。

    申时刚至,两宫皇太后的銮驾缓缓抵达。

    自大清门外送了痘神娘娘后,慈安就一直念着要再上寿皇宫为同治祈福,因为那天观望典礼时,她无意中听宫人窃窃私语,说景象好似丧礼中的“大送祖”。由此落下心病,又因同治虽然在十一月中时身子似乎好过一阵,转眼却又严重起来,至十二月初,甚至并发了面积极大的口炎,疑是“走马牙疳”。为了减缓她这一恐慌,也为了让自己得个心安,慈禧便立即吩咐再度预备祭祀一切事宜,同一年二度上寿皇殿祭拜,且这回安排得远比上回隆重得多,将原本只在年祭中请出的太祖皇帝努尔哈赤也一并请了出来。

    随同一起拜祭的还有爱新觉罗家的一应子嗣。

    因了慈禧的懿旨,全都穿着花衣伴驾,所以入殿时一片五彩缤纷,令到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变得有些突兀。不过面上表情全都一派死气沉沉,虽然明面上不可能说出口,但私下里都心知肚明,以皇上这身子,能不能熬到冬天结束都是个未知,如今慈禧大权在握,万一皇上驾崩,也不知她究竟会做何打算,她身旁的慈安又究竟会作何打算。无论怎样,一旦皇位虚空,慈安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挡在慈禧面前的人了,到时恐怕又会出现一片混乱时局,想当年有八大臣在,尚且一团糟,何况现今。

    因而一个个肚子里都在悄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唯有载静独立于他们之外,默默跟着两宫太后一起参拜完了列祖列宗,随后在一旁跟随伺候着。

    眼见他俩在正殿参拜完毕,稍作休息一路朝配殿内走去,正要继续跟随,忽然感觉一股冷风从殿门外吹了进来。

    原本这地方有风并不稀奇,但奇的是,当这股风进庙后,并不是盘旋一阵就散了,而是在殿内滴溜溜转出了一道旋风,随后垂直朝上荡了过去,绕到梁上发出嘘沥沥一阵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股风一下子爬到了梁上。

    这立时引起了载静的注意。当即抬头朝上看,最开始什么异状也没发现,但当身后人群跟着两宫太后一点点往配殿内走去后,一瞬间安静下来的大殿中再次发出嘘沥沥一声响,过了会儿,头顶大梁上慢慢滑出来一道黑影,好像一颗硕大的脑袋,从房梁上缓缓往下,垂挂在半空,虽然望不见那脑袋上有任何五官,但载静仍能清楚感觉到它在盯着他看。

    “谁!”他一声低喝将手朝上急速一挥。

    随着倏的声轻响,一道白光自他掌心内直冲而出,闪电般穿透入他头顶的房梁。

    待到静止,显出一根三寸来长的银钉,将那黑影钉入房梁约莫一寸来深,并且令它像条蛇一样扭着脖子猛地缩紧了起来。

    但不出片刻,那钉子噗的声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黑影也立即从房梁上猛冲了下来。

    不偏不倚一头朝着载静身上扑去,但还没等靠近,突然载静左臂上喀拉一声响,自衣袖内透出隐隐一道红光,淡而柔软地朝外一阵波动,刚刚波及到那黑影身上,它嘶的声尖叫一下子在载静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那枚钉子刚好落在载静面前。

    被他伸手一把接住,握到掌心一看,半截已然被腐蚀,只剩另半截没有碰到那黑影的部分还留着,通体散发着股硫磺似的气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握着钉子抬起头,再次朝房梁上看去,就见房梁上探出惨白一张脸,像鸟又像人,低头似笑非笑朝他看着,嘴里发出一种无法说得清究竟是何种语言的咕哝声。

    与此同时殿门外匆匆跑进一名小太监。

    一路大步奔向配殿,一路抹着汗,还未进门已急急通报道:“启奏两宫皇太后!皇上出……出……出事了……”

    载静旋即想起,这东西叫做招魂鸟。

    专嗅着死人气味出没于极阴之地的招魂鸟,以往只在书上见过,却没想到竟真有这种东西存在,且竟然会出现在寿皇殿这样的神圣之地……

    一时疑窦丛生,当时却也不及细想,因转眼便见那太监一脸是血被人从配殿内叉了出来。

    出来那瞬头顶上那只招魂鸟就不见了,不出片刻,两名皇太后亦匆匆出了配殿。见状载静立即放下一切跟随过去,欲同她们一起回宫,但慈禧一见到他,原本阴沉的面色立即放缓,淡淡一笑,阻了他道:“王爷,皇上身子略有异样,便被不知好歹的奴才乱说一通。但既得了这信儿,咱这些当娘的自是要立刻回去看看,但相比起来,此地祭祀却也是极为重要,王爷是自家人,又是和硕怡亲王,我细想此地应没人能比王爷更适合替代咱姐俩给列祖列宗磕头上香,所以王爷,这里一切事宜我便交予你了,望王爷千万不要负我跟姐姐所望,在此地为皇上好好祈福,也令我俩可以安心。”

    说罢,不等载静回答,偕同慈安双双出殿,带着一众人马径自返回紫禁城。

    留下载静在原地静静站着,目不转睛望着一道白光从他头顶上方无声冲出,循着慈禧他们銮驾离去的方向摇曳而去。

    他无法提醒她们,亦不知该如何提醒。

    唯有将左手伸出朝前轻轻一甩,甩出隐藏在袖中那道珊瑚色朝珠,凌空滴溜溜打了个转,遂取下戴到了自己脖颈上,随后转身整了整衣冠,带着剩余众人一路朝配殿方向走去。

    回到宫中时,养心殿内已是乱作一团。

    就在昨夜还病体略有起色的同治,在下午用了些汤水后突然便血不止,又连带咳血,不多久昏迷在了床上,气若游丝。一旁李德立卷着衣袖在替他刺针,见状两太后不敢惊扰,在一旁悄悄坐着等候,那样大约半盅茶的功夫,终于见他长吸一口气醒转了过来。但神志尚不清楚,张嘴说了通胡话,被李德立立即扶起往他嘴里喂了些药,过了片刻杂乱的呼吸稳定了下来,他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至此李德立方才起身到两位太后面前跪下请罪问安。而这种时候谁还有心在意什么问安不问安,立即叫他在一旁坐了,慈安急急问他:“李爱卿,昨日皇上不是精神尚可,怎么今日又起了变故?”

    “回太后,”李德立道:“皇上的天花之症原已调养得有所起色了,但是身上另一症状近来却愈显严重,本倒是不影响饮食,孰料今日不慎吃了发物,不仅让那病症极骤爆发,还令皇上肠胃受了损,便血不止……”

    “到底是什么症状??”

    李德立皱了皱眉,起身走到同治身边,掀开被子将他衣服撩起了一些。

    立即一股冲天的腐臭朝室内扩散了出来,不由叫两旁宫人险些在两宫皇太后面前失态,而那两个女人倒是镇定,面色不改地径自坐着,只是目光落到同治身上时,饶是再好的定力也有些失控,当即慈安已低头垂泪,唯有慈禧虽然面色煞白,仍一动不动端坐在那儿望着同治那半边裸口露在外的身体,轻轻吸了口气。

    早知他病得已脱了形,但亲眼见到真切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半个月前他看来还没这么糟糕的,此时露在她面前这副身子,当真瘦得已如同干柴一样,靠近腰的部位长着两个鸡蛋大小的毒疮,已溃烂破水,边上皮肉因此而浮肿,相连着往上扩散,显然已走到了背部……

    一路望着一路手不停发着抖,过了半晌,她颤着声道:“李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还未见这么严重,怎么今日……”

    “回太后,上月十九日时这两个疮已在皇上身上发出,微臣也给您瞧过,不过那时并不严重,也并未见到对皇上身体有太多影响,所以臣在禀明太后之后,继续先就天花这一病症给皇上治疗,并以温和补气的药给皇上调理着。本来这些天皇上面色已日渐好转,说话也有了力气,原先天花所引起的脓疱也都破水干瘪,开始收痂,谁知突然间就……”说到这里,偷眼见到慈禧眉头蹙紧似要发难,当即扑的声跪倒,一头匐到地上:“臣罪该万死……”

    慈禧原听着既是慌乱又是愠怒。

    怒在这李德立句句说话仿佛都在避重就轻地推卸,推卸到她的头上来。

    ‘给您瞧过’,‘臣在禀明太后之后’

    呵,敢情这太医当得,样样都得望着别人的眼神才敢行医。

    所以一度欲要发难谴责,但转眼望见身旁慈安泪眼模糊一张脸,便暂时将那怒气忍了,心知这种时候发脾气也没用,人已经这副样子了,怪罪太医又能换回些什么。便缓了缓神色,朝他摆了摆手:“你且起来。那么依照李爱卿之见,现在要怎样再为皇上治疗?”

    “回太后,臣以为皇上现今因身体虚耗过度,若妄加改变药性,恐怕会让皇上元气大失,不如继续用‘托里化毒’之疗法,循序渐进,慢慢排了皇上体内毒素,收了身上恶疮脓水,再酌情更换治疗方式。”

    说完垂头静等慈禧发话。

    慈禧一时却怎的能拿得了注意,不由同慈安互望了一眼,正踌躇着该怎样回答,便听外头太监通禀道:“启奏两位太后,碧落先生到。”

    当即眉头松了松:“宣。”

    碧落的进门带入一道淡淡的茶香。

    这男人身上总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端得是好闻,让人心荡神驰。若说当初令慈禧对他陡生赏识,第一个原因怕就是因了他身上这股干净好闻的味道。

    闻着便让人莫名安心,也叫人莫名的舒心。因而他刚一入内,这满室剧烈的腐臭味登时似乎消失不见了似的,唯有一阵阵清茶般的芬芳伴随他那一身清茶般色泽的长衫在室内轻轻飘摇,一路到慈禧和慈安跟前,单膝跪地:“臣碧落叩见两宫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起吧。”慈安却是对他不甚看得入眼。

    只觉这年轻男子通体一身狐媚之气,如此美貌妖娆竟还赐予他行走后宫之特权,也难怪无论宫里宫外都对他跟慈禧间的关系传得纷纷扬扬。当即淡淡应了声,随后将头侧到一边,便是连正眼也不想朝他瞧上一回。

    碧落闻言将头沉了沉。直至瞥见慈禧朝他将手轻轻一摆,方才起身,随后垂首恭立到一旁,对慈禧道:“不知太后急召碧落进宫有何吩咐?”

    “皇上的病,当日我是嘱你从旁协助李爱卿一同诊治的,不知道碧先生可曾看过他所开的方子。”

    “回太后,自是见过的。”

    “可有参与过拟方用药?”

    “太后,李大人行医时间远在碧落之上,用药自是不容质疑的,所以李大人所写的方子,碧落遵照便是,从未曾参与拟方。”

    闻言慈禧瞥了他一眼,冷笑了声道:“那你看看皇上现今的样子,是在你俩预料之中的么?”

    “回太后,”碧落此时方才朝床上同治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朝慈禧欠了欠身:“按照方子,皇上的天花之症应是已有起色了。”

    “那么他身上那些毒疮呢?”

    “这个……”碧落略一迟疑,低头朝李德立迎面望来的目光打了个照面,随后淡淡一笑:“回太后,毒疮源自碧落曾同太后说起过的病症,原是积压在体内含而不露,但治疗天花耗费了皇上大量元气,体内精气急转而下,所以令它骤然间爆发开来,转而走至皇上周身。所以,同李大人所开药方并无多大瓜葛,只是皇上身子实在太弱,无法抑制那病症的扩展了。”

    “那依先生所见,可有什么方法能压制住这病么?”一旁慈安突兀问道。

    碧落再度欠身:“太后,咱中医讲究一个循序渐进,方能治根治本。皇上这病来势汹涌,而我们则只能慢慢应对,先将皇上身体这道防给巩固了,才可放开手去压制那病症,否则,急切行至,只怕以皇上此时的体质,无法经受得住。”

    “那你也认同李爱卿的说法,继续‘托里化毒’么?”

    “是的,太后。”

    说罢,抬眼见慈安面色沉如冰水,便再道:“不过若两位太后和李大人不嫌弃,碧落手头有一个土法子,可在不重泄皇上的元气下,为皇上暂缓身上那毒疮之苦。也许治不了本,但应能略得暂缓一口气,也好方便李大人继续用药……”

    “呵……”话未说完,忽听慈禧身后有人一声冷笑,碧落立时住了声,抬头朝那方向望去。

    便见原来是一个身着内侍装扮的矮小男子,原一直在慈禧身后的侍从间站着,极为不引人注目,此时一出声才令人留意到他,而他这突兀的声音似乎并未引来两宫皇太后的不悦,反是回头朝他轻一点头,他便立即从慈禧身后跨出,到她身旁站定,朝碧落拱了拱手。

    “碧先生,”眼见碧落目光微闪,慈禧笑了笑道:“这位是上白旗旗主精吉哈代,便是先帝爷在时尚且礼让三分,今日见到,还不赶紧见过。”

    碧落立即双手一揖,在精吉哈代不动声色的目光中恭声道:“原来是上白旗旗主,碧落失敬,望旗主见谅。”

    精吉哈代没有应声,只上上下下朝他看来两眼,随后径直望向他那双碧绿色眸子,笑了笑:“久仰碧先生大名,却知碧先生刚才所说的土法子,究竟是何种样子的土法子。”

    直截了当便切入话题,碧落闻言略一沉吟,道:“便是用肉桂,党参,生蕃等进行温补,再以车前等排毒,佐以生土同锅底灰翻炒后的焦末敷之,不出几个时辰因可见效。”

    “这方子也着实普通了点,”慈禧听后微一蹙眉,不等精吉哈代开口先行说道。“类似方式早有翁同酥着人用过,但无甚显著效果。”

    “回太后,因翁大人用时少了碧落方子里的几样药引。”

    “什么药引?”

    “却不方便同两位太后千岁说。”

    闻言精吉哈代再次冷冷一笑。见碧落由此望向自己,便立即朗声道:“想来,碧先生那不方便同太后说明的药引,是实在难以同‘人’所说吧。”

    “大人此话怎讲?”

    “启奏老佛爷,”收回目光朝两宫太后将手一揖,精吉哈代道:“自回京后,臣受东太后和皇上当日所托,对太医院这位新晋御医碧先生做过一番勘察,发觉这位碧先生医术端得是高明,尤其是治疗斯祁大人家公子所中蛊毒一事,便是连我都觉得闻所未闻。因而未曾事先知会先生,便去先生府上走了一遭,岂料因此而发现一些怪事,实在让精吉哈代感到更加闻所未闻。”

    “怎样的怪事。”听见他兀然提到皇上,慈禧挑眉问。

    精吉哈代单膝跪地,道:“臣发现这位碧先生所用医术,实则为妖术,而他所用药方,因皆是由他宅中圈养的一干妖精所制!”

    话一出口,四周不由立时一静。

    半晌慈禧噗地笑出了声:“哈代,你可是老糊涂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哪来什么妖精?”边说边朝身旁慈安望去,慈安不由脸色涨红,低头讪讪一笑:“妹子说得是,精吉大人,所谓君王面前无戏言,你可想清楚些再说。”

    “太后,”闻言精吉哈代一叩至地,道:“若非得了确凿证据,臣怎敢当着两位皇太后的面胡言乱语。”

    “证据在什么地方?”慈禧问。

    “证据在此。”说罢,从腰后取出样东西恭恭敬敬摆到慈禧面前的地上。

    慈禧一见,登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那是一只黄鼠狼,不知这精吉哈代究竟用了什么方式,给它穿上了人的衣裳,紧闭眼睛硬邦邦躺在地上,两爪紧缩一团放在胸前,乍一看还真像个瘦小的孩童。却不知他将这样一个东西摆在自己面前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即冷冷朝他瞥了眼,似笑非笑道:“精吉哈代,你是在欺咱娘儿俩迂腐可糊弄是么?弄了个黄皮子尸体,你倒是想说明些什么?”

    “回太后,这不是寻常黄皮子尸体。您看,它眼球赤红,瞳孔赤金,内里有金线生成,这皆是已修炼成妖的迹象。”边说,边拾起地上尸体,朝着两位太后面前分开了尸体的眼皮,将它瞳孔朝向她俩。

    直吓得慈安面如土色直立而起,他还未意识到自己举止过于莽撞,只继续将尸体的爪子再掰到两人面前,再道:“太后请再看,寻常黄皮子脚爪岂是这样?业已形成人骨模样,仔细瞧瞧,可是如同婴儿的手掌……”

    “精吉哈代!!”话还没说完,李莲英已看出两太后皆惊到失声,匆忙一声尖喝,这才止住了精吉哈代说得忘形的话头。

    也立时发觉到自己言行已酿成大错,忙将黄皮子一把收回,再次一叩至地:“臣该死!臣不慎惊了凤驾罪该万死!望两位太后恕罪!”

    随后连磕三个响头,生生将额头磕出了血。

    至此,慈安仍在发着抖,慈禧已先行回过了神。却怎一个怒字了得,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竖眉指向精吉哈代道:“你莫不是疯了吗!拿着黄皮子尸体在我们两姐妹前胡说八道,真当我俩女流之辈没甚见识,所以什么样的话都可听,什么样混账的事都可信吗?!来人!”

    回头正要叫进侍卫将他叉出去,忽见一旁慈安亦站了起来,面色已不像刚才那样难看,忍着发抖的双手抓紧手中帕子,低头望着精吉哈代道:“你远道自你部族中而来,当着我跟皇上的面,说碧先生出自江湖,无根无底,在后宫中行走恐有不妥,因此毛遂自荐,要替我跟皇上去将他做一番彻查,以免我跟我妹妹在深宫中惹人非议,并信誓旦旦,说必会办妥一切。现今,你便是这样办妥的么?你这一番样子,却叫我怎样同皇上,同无辜遭到冤说的碧先生交代?”

    闻言,碧落目光微闪,低头笑笑上前一步。

    正要开口,却见精吉哈代抬头将手一拱,对慈安道:“我知此项证物两位太后必定难以轻信,因而入宫之时为了周全起见,便又再带了一件更具说服力的证据,如若两宫皇太后不弃,请移驾随臣至养心殿外,臣定当以此物为两宫太后揭个分晓。”

    “哦?”闻言,慈禧正要趁着怒意一口回绝,却见慈安揉了揉手中帕子,朝她望了过来:

    “妹妹,既然精吉大人这样说,不如你我随他一同出去,见见那证据可好?”

    “姐姐难道还想再被这莽夫惊上一回么?”

    “妹妹难道一点也不好奇,精吉大人所说更具说服力的证据,究竟会是什么样儿么?”

    淡淡一句话,将慈禧原本铁了心的拒绝轻轻推了回去。

    说来也怪,虽然平时慈安温和少语,鲜少提什么要求,做出什么决定,但一旦开口,却极少能令慈禧反对。

    因而在她静静目光注视下,慈禧原本铁青着的面色不由微微缓了缓,随后回头朝碧落望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碧先生不如同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若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别人手中,那即便先生医术再是高明,我也保你不得了。”

    “是,若臣真有不妥,定当任凭两位太后发落,虽然臣直至现在仍不明不白,这位精吉哈代大人对碧落这一番奇怪说法和言行,究竟所为何来……”

    慈禧闻言冷冷一笑:“呵,我也瞅着奇怪。那么精吉大人,请吧。”

    说罢转身径直往养心殿外走去,到殿门前正要继续往外走,一眼见到门外台阶上一只黑光闪烁的笼子,以及笼中那一身伤痕,抬头安静得像团空气一样朝着养心殿上方那轮月亮观望着的囚徒,不由吃了一惊。

    随即倒退两步,扭头望向身后紧跟而来的精吉哈代,蹙眉道:“精吉大人,我却不懂了!你先说我亲选的御医家中养着妖怪,现在又将京城名伶楼小怜用这铁笼子关在养心殿前,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