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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对于莫非所谓的铁帽子王罗汉体、三转七死之魄,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但既然他说如果精吉哈代一旦得到它们,就会变得连麒麟都难以对付得了他,那么想必应该都是些很厉害的东西,就像那条看上去普普通通,却能把狐狸禁锢得无法动弹的木棉袈裟。
既然这样,那么他把我从那间石室里救出来,岂不是在惹祸上身?
琢磨着,我一路跟着他朝前走,一边偷眼打量着他,总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
真的很难猜透此人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当初他精心布局一切,在易园将我和狐狸置于死地,但后来被麒麟搅局后,他非但没再有任何兴风作浪的举动,反而将一盒翡翠小人作为礼物寄到了我家里。现今他用卑鄙手段把狐狸骗到这村子献给精吉哈代,却又在我被困在石室里,不得不按照精吉哈代的话去同怡亲王尸体做接触的时候,将我放了出来。
他肚子里到底在摆着一谱什么棋?
想到这里,不由随口问了他一句:“那不如你现在把我的锁麒麟还给我?”
“还给你?”他闻言回头瞥向我。
“是的。”
“你想借助它的力量招来麒麟,让他对付精吉哈代?”
“没错。”
“真天真。”他笑笑,“麒麟一出,此村必然遭难,到时候不仅精吉哈代,就连王爷也势必受到牵连。况且据我观察,你根本无法妥善操控那根锁麒麟,所以,你以为我会让王爷涉身这样的险境么?”
“所以你宁可冒着精吉哈代得到你主子手里的东西,然后把他的三转七死之魄从蟠龙九鼎里解封出来之险,是么?”
我以为这句话能激他将心里所想说得更明澈些,但他听后只是再度笑了笑,没有回答。
于是犹豫了阵,我再道:“那我能问你个问题么莫非?”
“什么问题。”
“怡亲王载静和精吉哈代当年的死,真的都跟狐狸有关吗?”
“他从没跟你说起过当年的事么,那个妖狐?”
“没有。”
“呵,谅他也不敢说。”
“为什么?”
“当年若不是他为了一个女人颠倒是非祸乱朝纲,精吉哈代就不会从蒙古赶去紫禁城,也不会为降妖除魔一事认真到不惜同西太后闹翻。而王爷更不会因此受到牵连,最终被扣以谋反之名,冤屈致死。所以,这样一番‘轰轰烈烈’之事,他怎会舍得同你说?”
“……为了一个女人?”
淡淡几句话,惟独这六个字在他开出口的一瞬,仿佛晴天一道惊雷,猝不及防间直震得我心脏猛一阵急跳。
“是的,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王爷的未婚妻。”
“……狐狸为了王爷的未婚妻,弄出了那些事情??”
“没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认为呢?”他问。
我沉默。
简单四个字止住了我继续开口的急迫,因为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刚才那一番连续的追问中手脚冰冷脸颊发烫,浑然不觉中几乎有些失魂落魄。
而这异样很显然尽入了莫非的眼底。
所以带着丝似有若无的笑,他面上虽不动声色,眼里却微光闪烁。见状我不得不立刻用力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抬起头,也朝他笑了笑:“狐狸精么,风流惯了,想必贪那姑娘的美色。”
“他觉得你美么?”
“什么……”话锋突兀的转折令我一时没能回过劲来。
“那只妖狐,他觉得你美么?”
于是他再次问了一遍。而我立即感到自己脸颊再次狠狠烫了起来,丝毫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方式,只能迅速低下头,将脸藏进周遭的黑暗里,讷讷答了句:“他是我伙计。”
“这跟我的问题有关么?”
“伙计通常不会太在意自己老板的长相。”
“这倒也是。”他点点头。“所以将近十年的相处,他是连碰都没碰过你一下的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被这问题问得骤然怒从心头起,我猛一下反应过来,其实我根本就不用这样老老实实去回答他的。而他见状呵呵一笑,将手朝前用力一扯,拖着原本僵立不动的我立刻不由自主跟着他继续朝前走了起来:
“倒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想说,既是并不太在意你的美丑,那么想必,他应也并非是为了那姑娘的美色。”
“哦……”匆匆应了声,我想将这话题就此收住,因为觉得自己似乎再也没办法继续听他说下去了,关于一百多年前那只死狐狸的感□□。
只可惜,人贱就贱在,越是让自己难以忍受的东西,偏偏越是想打听个清楚,仿佛不就此疼得活扒下自己一层皮来,那痛就不叫痛。所以仅仅过了片刻,便忍耐不住,我再度问他道:“所以后来,他用那种方式……把怡亲王的未婚妻抢走了?”
“能被抢走的女人没什么好值得令人留恋的。”
他说的这句话让我觉着有些耳熟,但没多作细想,我点了点头。
“所以她并没有被那只狐妖抢走,”他瞥了我一眼后笑了笑,轻声道。“不过自然也没办法同怡亲王继续守在一起,因为那妖狐何其难惹。”
“……那么她……”
“她自尽了。”
“自尽……”不由自主用力重复着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悄悄伸出手朝自己左胸用力按了按。因为就在这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脏跳得支离破碎的声音,仿佛玻璃杯上骤然迸出了无数裂缝。“她为什么要自尽……”
“因为那妖狐何其难惹。”
“呵呵……”
“所以她用怡亲王向她求亲时所赠的一枚发簪,刺破了自己的喉咙。”
“是么……”
“而她死去的同一刻,怡亲王也饮毒身亡。”
“哦……”
“宝珠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没有。”
“你脸色很难看。”
“大概走累了。”
“是么,那没事,我们也已经到了。”
“到了哪里……”
他没回答,我也没追问。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的,很累,即便几天几夜不吃不睡,也不会感到这样子一种累。
累啊……
我几乎要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却被眼前骤然一片光亮生生吞咽了回去。
好亮的光,伴随吱嘎嘎一阵沉重的门板开启声,一片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的雪光刀刃般径直刺进了我涨满了泪水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