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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我不想让你疼
陆向北在梁妈妈心中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宝宝,做母亲的心,都是以孩子为傲的,在梁妈妈痛忆丧子之痛时,她真的不忍心,在打碎梁妈妈心中的完美……
梁妈妈一听居然就稍稍提了精神,方才悲痛欲绝的样子也有所好转,拉着她,要她细说是怎么对她好的,脸上的柔光在灯光下显出欣慰的光晕来。
这样的光晕让童一念不敢直视,低下头来,细细思索。
怎么对她好的?
童一念脸上笑着,心里苦苦的,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想从梁家逃离……
她木讷地开始驱动自己的脑子,一点一点去挖掘陆向北对她好的地方,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喝的是一杯冰冷的水,却用自己的血液将它给捂热了,再化作滚烫的泪流淌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僵硬,有些木,吞吞吐吐的,慢慢的,把那些记忆里不愿再想起的点滴剥出来……
“他……知道我爱吃零食,会从很多很多地方买不同的零食回来给我吃……”
“他知道我胃不太好,会逼着我好好吃饭……还会开很远的车给我去买馄饨吃……”
“我晚上睡觉睡相不好,他总是要醒来好多次,给我盖被子……”
“他对我爸、对我家里人都很好,他们都很喜欢他……”
“停电的晚上,他会陪我去海边等日出……”
“涨洪水的时候……涨洪水的时候……他……他不要命地救我……”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她憋不住了,勉强忍住了不当着梁妈妈的面哭出来,缩进了喉咙扔下一句,“梁妈妈,我走了,杰西快要来接我了!”而后,便落荒而逃……
在呼吸到外面清凉的空气时,她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他会给她穿鞋、给她穿衣服,吃鱼的时候会帮她把刺给去掉,他会给她修脚趾甲给她涂指甲油……
他对她好的地方其实很多很多,可是,谁来告诉她,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让她回忆起来只会是煎熬?她宁愿他们之间从来就没爱过,他从来就没温柔过,那么,她决心要断开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苦……
在她跌跌撞撞在小巷里跑的时候,一束车灯打了过来,照在她身上。
她用手挡住眼睛,眯眼看过去时,惹眼的迈巴赫和熟悉的车牌让她微微一怔。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是来闲逛的吗?
第一反应是低了头想趁夜溜走,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出息,但是,她现在刚从梁妈妈那里出来,心情一塌糊涂,还没做好和他斗争的准备,不想自己在他面前太失态。
可是,他却偏偏眼神好得不行,一眼便看清是她,而且下车的速度也快如闪电,一个箭步就挡在了她面前,她正低着头想溜过去,一时没收住脚,撞在了他胸口。
他那在健身房长期锻炼出来的结实胸肌撞得她额头生疼,整个人还倒退几步。眼明手快的他,立即伸手将她拉住,她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被他拉住以后,他就没有再松手的打算……
“念念!”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里是透着欣喜的。
既然非要撞上来,那就不要再想着逃避吧,她仰起脸来,夜色中,他脸上喜悦的柔光让他那双电眼更加灼灼发电。
可惜,她对他的电已经免疫了……
冷冷地盯着他抓住她胳膊的手,冷漠的一句,“放手。”
他的手微微一抖,却没有松开……
她有些不耐烦了,“陆向北!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只是抓着她,避免她从身边再次溜走,然后,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道,“你这几天怎么样?我……大家都很担心你。”
“大家?还有谁?”她不禁冷笑,家里是绝对不会担心她的,只怕她失踪好几日家里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有陆向北这个高手在撒谎圆谎,他怎么会让家里人知道他们之间出了矛盾呢?那不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瞳孔黑水晶一般的晶亮,薄唇抿了抿,“是,我担心你,很担心。”
童一念觉得好笑,他担心她?他如果真的担心她会几天没个电话没个问候?他担心她会和伍若水在花园拥抱?这莺莺一死,妹妹怕是又托给他照顾了吧?以后更加照顾个没完没了,不过,这与她还有什么关系?他爱照顾谁照顾谁去……
“是吗?谢谢陆先生的担心,不过,我过得好好的,陆先生还是去担心你的若若妹妹吧!”想起伍若水靠在他怀里那一幕,想起今后伍若水还要频频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情形,她就恨不得马上跟眼前这个人不再有任何关系!
伍若水固然让她不喜,但目前最让她梗在心里的还是如娇,如娇这根刺本来就一直深埋在她心里,只要看到伍若水,马上就会提醒她这分疼痛。
“念念,几天了还没闹够?”他的手指便抚上了她的脸颊。
一股巨大的怨气从心底直窜上来,他怎么这么善于挑起她的怒火?难道到现在为止,他还以为她只是在闹吗?
“陆向北!”她拂开他的手指,“不要用你碰过不知多少女人的脏手再碰我!我觉得恶心!还有,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包括离婚,你唯一可以考虑的是,我们是上法院还是协议。”
“如果我两者都不选呢?”他的手落下来,却落在她颈上,略有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
她索性忍了,一动不动,“我会想办法让你选的,哪怕是在你面前自刎相逼!”
她曾说过,她伤害不了他,亦撼动不了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伤害自己,当她这溺水之人被他这水草束缚,她唯一能做的事也就是斩断自己手脚……
他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浮上淡淡的无可奈何的笑容,“念念,其实你明白我爱你,你也深知我疼惜你,所以,你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拿伤害自己作为武器来威胁我,而且你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你对这个手段充满了信息!因为你吃定了我舍不得你伤害自己……念念,你对对手了解甚深啊!”
童一念微微一愣,那些伤害自己来逼他的事,是每每她走投无路快要抓狂时不得已的办法,可是却每每凑效,难道她的潜意识里,真的只是仗着他爱她……
“念念,你根本就不会伤害自己,不会自刎,不会抓破自己的伤口,因为你怕疼……”他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几分狡黠,另外几分,她就看不懂了,好像还有几许无可奈何和感伤……
童一念一凛,其实他说得没错,她还没傻到真的在他面前用死来逼着他离婚,可是,这样被他看穿,心里十分不好受,在他面前,她就是透明的,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傻瓜。
只见他笑容的弧度加深了,夜色下,眼里渐渐晕开温柔的涟漪,“可是念念,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愿意冒这个险,我宁愿你吃定我……宁愿你拿着我对你的爱当武器来攻击我,我全都收下就是了……”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既然在他面前演戏像傻瓜,那不如不演了吧!
“你知道我不会的,念念,还有一个人也不会同意我们离婚,那就是爸爸!”他把童一念的父亲给搬了出来。
童一念心里最没谱的就是这一关,要想离婚,如能说服爸爸也许会事倍功半,她就不相信,她是爸的亲生女儿,到了最后关头难道老爸还帮着陆向北?那就没天理了!
她也不跟他争,正好看见杰西的车也开了进来,便温和地笑笑,“试试看吧!再见,杰西来接我了。”
他仍然抓着她不放,直到杰西走上前来,看见这一幕异常生气,也抓住童一念的手,把她往自己这边扯,两人都用了大力,谁也不肯松手,倒霉的是童一念,疼得叫出声来。
这一次,陆向北却放开了,双手斜插进裤袋里,夜风吹得他的发有点点凌乱,一双晶亮的眸子凝视着她,轻轻地道,“念念,最终还是我先松手了,不是力气没有杰西大,而是,我不想让你疼……”
她心里顿时像堵了个浸水的海绵一样,海绵越涨越大,她心里的酸痛也随着这海绵开始膨胀,只觉得酸痛难耐。
索性挽住了杰西的胳膊,微微一笑,“陆向北,你的谎言还一样那么美,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疼,那么就放了我不行吗?难道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最疼的事吗?”
从前,她是不会当着杰西说这些话的,现在,是真的不想再有任何留念了……
“可是,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幸福的事……”他的声音,随着夜风娓娓而来,软绵绵的,扑打着面门。
分明是那么情意绵绵的话,可听在耳里,却只让人觉得心碎,童一念轻易地又被他激起了怒火,“陆向北!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
杰西听了两人的争吵,也是很生气,拉着她的手,“念念,走吧!跟这种人不用废话!说多了没用的!”
陆向北的眼睛盯着两人的手,眸子里的光晕沉寂下来,“念念,在外面逛了那么多天,该回家了!”
童一念瞪着他,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往头顶涌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仍然认为她只是在胡闹?在耍小脾气?
盛怒之下,她松开杰西的手,对他说,“杰西,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
“念念……”杰西初时不肯,牵着她的手不放。
童一念脸色柔和下来,“杰西,没事的,他还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只是有几句话和他说!”
杰西愤愤地松开了手,横眉怒视了陆向北一眼,“谅他也不敢!否则我给他好看!”遂憋着一口怒气回到车上,却将车灯打得亮亮的,照着陆向北和童一念,唯恐错过他们之间每一个纠葛,只担心陆向北会对童一念不利,一旦出现那种情况,他便可以冲上去救人。
童一念一直等杰西上了车,才把目光转向陆向北,使出自己逼迫陆向北协议离婚的最后筹码,在她看来,也是必胜的筹码。
“陆向北,现在的情况,我想已经容不得你再考虑,别忘了你有把柄在我手上,只要你答应离婚,我就替你保守秘密,否则,我真的会去找贺子俞,把你的企图告诉他。”她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这是她最后的退路,陆向北应该会答应,那么她便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协议离婚,毕竟,协议离婚是最快的离婚方式,要闹上法院的话,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了……
陆向北久久地凝视着她,居然面带着淡淡的微笑,童一念不经意瞥见这样笑容,心里一阵发慌,直觉告诉她,好像事情没她想的那么顺利,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却听他的声音清浅地在耳边回荡,“去吧,念念,在你和秘密之间选择,毫无疑问,我选你。你可以去告诉贺子俞,然后,看着我和莺莺一样的下场,在某个回家的夜晚,猝死在车里。”
“陆向北!”童一念尖叫出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似的,令她有种想抓烂他那张脸的冲动。
在她面前,他就像一座大山,她永远都撼动不了他,无论她使用怎样的招数,他都是这么不惊不变的,抓狂的只有她,愤恨的只有她,窒息的是她,痛不欲生的还是她!
就像现在,她使出自己认为可以秒杀他要害的一招,狠狠地击过去,到他那里,却被他一个微笑就四两拨千斤地给拨散了!这怎么叫她不抓狂?!
她咬住唇,气得浑身发抖,才拼命忍住,没有让自己的手抓上那张脸,而心里那股气,却让她快要爆炸了!
而偏偏的,她真的做不到去找贺子俞……
她忘了,在陆向北面前,她永远都是透明的,永远都是失败者!他吃定了她的性格,还冠冕堂皇说得那么好听,在她和秘密之间,毫不犹豫选她……
她呆在原地,只有怔怔地看着他发怒的份……
他的笑容在黑夜的车灯流盈中绽放,真的很美好,会让人想起夜幕里骤然绽开的烟火……
他的双手,搭在了她肩上,语气里带了些微的鼻音,显得语重心长,“念念,每个人生命里都有许多坎,度过了,便是静好晴天,可是,如果选择逃避,在很久的以后回忆起来,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她没有说话,她不想去动脑筋想他那些深奥的话语,她自己已经不堪负荷了,还管他的什么坎不坎……
见她不语,他又接着道,“念念,我们的婚姻也是,我知道,在很多方面我做得不够好,我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可是,离婚就能解决问题了吗?离婚了,你就不爱我了吗?其实,离婚,才是在逃避问题。念念,我知道你的习惯,每次遇到问题的时候都喜欢把自己整得像鸵鸟一样埋头藏起来,但是念念,这一次给我一点时间,给自己一点信心和勇气,我知道这很难,因为我自己也是经过了很久的挣扎才鼓起的勇气,可是,念念,试一试,好不好?”
童一念默默地看着他,听着他美妙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回旋,可是,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把他所有的话都听进去,仅仅那一句“离婚了,你就不爱我了吗?”深入脑海……
她浮起一个嘲讽的笑,他不也是吃定了她爱他,所以肆无忌惮吗?连她用他的秘密来威胁他,他也不怕?
“陆向北,如果我曾经爱过你,那是我一生最愚蠢的错误,但我还没愚蠢到将这个错误继续下去的地步,陆向北,我错了,我改!你听懂了吗?”她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去,留下最后一眼愤恨。
陆向北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儿才放下,只觉得空空的,夜风吹着手心,有点凉……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杰西的车,他没有阻拦,心,为这样一个固执而又别扭的女人而动,想着她的一言一行,既觉心痛,又暗感好笑。
一路,他都在提携着她成长,她从最初不热衷家族事业性子直来直去到现在,已有长足的进步,至少,已经能胜任常规事务,在外人面前也基本能收放自如,只是,独独在他面前,却极易冲动,极爱和他争斗,虽然次次必败。
说实话,他也不想看到她失败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但是,他也是无奈,如果只是寻常家事,让让无所谓,但这件事关系太大,她也拿来当筹码,他不得不击败她……
把他的秘密告诉贺子俞?她连杰西都支开了不让他知道,怎么会泄露给贺子俞?此其一,其二,他就是赌了她爱他,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毕竟,他了解她的性格,而且,在山上的时候,他已再三警告她,乱说话后果会很严重,今天,更是把自己的命摆在她面前让她选择……
她必然败北,这是他预料中的;而她必然再次心伤,也是他所预料的,只是,念念,对不起……
如果这段时间不回家,她会快乐一点,那么,就在外面再玩玩吧……
童一念和杰西再次回到杰西的公寓,杰西不知道她和陆向北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回来童一念会气成这个样子,而她不想说的话,他也没打算问。
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来,在她和自己面前各房了一只杯子,“来,喝酒,猜拳,输了的负责讲笑话听!”
从前,他也用过这一招,在童一念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和她拼酒,然后故意输给她,拼命讲笑话给她听……
她心里还是感动的,朝他微微一笑,“谢谢你,杰西,不过今天我不想喝酒……”
是的,今天,她不要借酒买醉,她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念念,我真的希望你开心……”杰西看着她,眼睛里是一眼便可望到底的真诚。
“嗯,我一定会开心的!你放心吧!我要用下电脑。”她会开心的,每个人都要开开心心地活着!
“去吧!”杰西让开一条路,让她去书房,自己则把酒瓶打开,在她进入书房后,盯着书房的门,喝了一杯又一杯。
童一念先把脑子理理清楚,既然无论怎么样也无法让陆向北答应离婚,仍然只能走上诉这条路,起诉状上次就打了一份的,这一次她重新想了想,加减了一点内容,很快就输出来了。
捧着白纸黑字的诉状,若说心不痛,那是假的,两年的婚姻,她付出的是真爱,点点滴滴都和她的血肉契合在一起,真的到了割开这一天,那痛,不亚于切肤。
痛是必然的,但长痛不如短痛!她告诉自己这句话,把起诉状搁在一边,开始思索今天在梁妈妈那里听到的故事。
润男的死,是一个意外,但她其实一直还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抱着侥幸的心理,她输入了“粱润男”三个字,点了搜索。
网页慢慢打开,一张很英俊的男子脸出现在她眼前,而且是一个穿着制服的英俊男子……
梁润男是警察,在执行任务时不幸殉职……
还有一大段文字介绍,说他毕业于某著名警官大学,品学兼优,工作出色云云。
她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在儿时的记忆里寻找这个男子的印象,却是半点也想不起。
她想,自己常去梁妈妈家玩的时候已经是小学四五年级的事,因为小巷离家远,却隔学校近,那时候只有平日里放了学,才和康祺他们在小巷里钻来钻去,周末和放假则基本在康祺他们家院子里混过去的,偏偏的,听梁妈妈说,他们两兄弟自从初中就开始住校,半月才回来一次,他们回来的时候自己都是不去的,所以才没遇上吧……
至于后来,她自己上高中,压力大了,去的次数便少了许多,而上大学以后,便不在那个方向了,去的时间就更少了……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她和他们,是不是也有近似的错过?同样的地点,她路过的时候,他们不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却不在,十几年时间,千万次相遇的机会,却是一次也没碰上……
这,是不是叫无缘呢?
当“无缘”这两个字在心中升起时,同时升起的,还有陆向北那淡漠的疏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在脑子里忽远忽近……。
她的目光落在电脑旁那份输好的离婚起诉状上,陆向北的话再次在耳边萦绕:离婚,才是在逃避问题,离婚了,你就不爱我了吗?
瞬间的疼痛后,她毫不犹豫拿起起诉状出了房间,是的,不爱了,她可以做到!
沙发上,杰西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茶几上摆着空空的酒瓶,一只酒杯倒在一旁。
她心里有些酸楚,为这样的杰西。
去杰西房间拿了床被子来,替他轻轻盖上。
他似乎有知觉,略略动了动,嘴里呢喃出两个字,“念念……”
她怔住,一股酸辣味直冲鼻尖。
都说喝醉酒时梦里喊着的名字是你最爱的人,杰西叫着她,而陆向北那厮却叫的是谁?
回房果断将起诉状放进包里,再无一丝犹豫……
第二天,她没有让杰西送,单独去了法院,将起诉状递上。
她能够预见,这场官司不是那么容易了结,起诉状是递上了,给不给立案她都没有把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沈家拜访一下。
自那次洪灾之后,她就一直没去过沈家,这都多久了……
所以,去的时候还选了些小礼品。
沈夫人接待她和往常一样热情,亲热地挽着她进了家门,还对她上次去灾区一线找康祺一再道谢。
“沈伯母,真不必这么客气,我是您谁啊?不是您闺女吗?何况,我什么也没做!”她亲热地靠在沈妈妈肩上,有点撒娇的意味。
“那是!干脆做我干女儿得了!”沈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慈爱地笑,末了,又指她的额头,“可别说什么都没做,功劳大着呢!不过,是伯母的错,不该让你去的,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你爸爸交代?为此,你沈伯伯气得只差关我禁闭了!”
童一念笑了笑,说实话,沈司令也确实喜欢她,只是方法和沈夫人不同,沈夫人每每把喜爱之情表露在外面,而沈司令却鲜少流露出来,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听见童一念的声音,沈司令也下了楼,沈夫人便忙着去切水果,倒茶,让他们两人说话。
童一念微微思考了一下怎么措辞,便把自己的来意和沈司令明说了。
沈司令听了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一定督促他尽快立案!上一回我就打过招呼了,后来也听说了姓陆那小子去救你的事,以为你俩又和好了,所以没再盯着这案子,怎么,现在又不好了?”
童一念苦笑,“沈伯伯,有些事情是根本上骨子里的,是改不了的……”
沈司令见她神情低落,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念念,没什么大不了的!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一个疤,离婚算什么?还有我们疼你!”
这言外之意也有些明显了,意思是离了婚,还有他们欢迎她做儿媳?
虽然在她心里,即便离了婚也没有嫁给康祺的打算,但沈司令这份慈爱还是让她很感动,这样的家庭,那么好的康祺,值得更好的女孩……
正说着,沈夫人端着水果盘过来了,接上了话茬,“是啊!伯母早说过我们就是你娘家人,有什么委屈,我们给你做主呢!刚才不还答应我做我们沈家干女儿了吗?”
童一念笑笑,沈夫人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干女儿”三个字……
许是她敏感了吧……
要离婚的女人总是敏感些,不过,当干女儿确实比当儿媳要好。
陪着二老又说了会话,吃了些水果,便再次对沈司令道谢,同时也告辞。
在童一念出了沈家大门以后,沈夫人一边瞅着外面一边对沈司令道,“这念念离了婚,你还真许诺她当我们家儿媳妇?”
“怎么了?”沈司令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喜欢她吗?”
“喜欢归喜欢!可到底是离过婚的,配我们家康祺总觉得有点那什么不舒服嘛……而且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沈夫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低声嘀咕。
沈司令瞪了她一眼,“妇人之见,封建残余!离过婚怎么了?关念念什么事?她想吗?她还不是受害者!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当着一套背后一套,当着念念的面怎么就表现得像个慈母一样的?骨子里还是个封建家长!”
“我也不是不喜欢念念,我不都说了,还想认她做干女儿呢!就是……我这不也是为儿子好吗?”沈夫人不满地道。
“行了行了,什么干女儿,不就是不想她和康祺在一起,才巴望着给他们一个兄妹关系吗?没有念念还不知你儿子在哪里呢!你把人家使去再去找儿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真是!”沈司令已经不耐烦了,起身准备上楼。
“她不去儿子也会安全,又不是她救的……”沈夫人还不死心地嘀咕了一句,趁着沈司令还没来得及盛怒,赶紧去了厨房。
——
起诉状交了以后,童一念并没有感到轻松,等待立案是一个焦心的过程不说,如今到底年纪大了些,加之这两年受陆向北的影响,对公司的事也不像从前那样高高挂起,而上次回家探望父亲,父亲衰老的模样更给了她些触动,她也不得不为离婚以后公司怎么办而考虑。
如果离婚离成了,那陆向北肯定得从公司首席的位置上给拉下来,就目前这状况,一菱什么都不懂,她不可能不对公司负责;
而如果这一次起诉失败,毫无疑问,她会再继续起诉,只是这中间耗费的时间就不是一天两天,在这段时间里,陆向北会有什么动作?他对贺氏的打击会连累童氏吗?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觉得自己都不能坐视陆向北继续拿公司作为对付贺氏的筹码,无管怎么样,她和公司都不能再依靠陆向北了……
想来,人总是在变化的。
别说两年前,就是半年前,她还讨厌陆向北用公司的业务来烦她,更讨厌陆向北拉着去各种应酬的场合,去见她不喜欢见的人,不过短短的时间,她便开始主动为公司忧心的……
不过,奇怪的是,陆向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现在想来,好像是预料到她总有一天会成长,会成为公司的核心吗?难道,他是在有意培养她?
不,这不太可能……
想到这里,她脑子又有些乱了。
似乎牵涉到陆向北,她就会乱……
算了,还是不去想了,她打算回公司看看,这一次,她不会再当鸵鸟了,躲在杰西的公寓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当务之急,是离婚,并且负起公司的责任来。
她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陆向北肯定是在公司的,于是,她回了一趟家,把自己的换洗衣服,生活品都清了些出来放在车里,然后开着自己的车出门,直接去了公司。
公司里一切如常,她便直接去往自己办公室。
只是,去她办公室必先经过陆向北办公室,彼时,颐朵正泡了杯碧螺春准备送进去,一闻到碧螺春的气息,她的心就缩成了一团。
执着于喝碧螺春的男人,是不是执着于某个人?某段情?
想到自己在过去的日子里还傻里傻气地到处给他找顶级的碧螺春,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便拦住了颐朵。
“念念?好久没看你回总部了!”颐朵见到她很是开心。
“把这个倒掉,还有,所有的碧螺春全都扔了!”碧螺春这三个字也和如娇一样,成了她心里的刺,她要狠狠将他们都拔掉,连同陆向北这根源一起,通通拔掉!
“念念……”颐朵为难地看着她,暗叹,这对冤家又闹别扭了,可是每次闹别扭能不能不让她夹在中间受气啊?
“你还有什么别的饮料?”童一念见她不动,直接从她手里把茶接了过来。
“那个……黑咖啡……”颐朵轻轻地说。
黑咖啡!呵,是该让他尝尝咖啡的苦涩……
“那就给他黑咖啡吧!还有,柜子里的碧螺春全部扔掉,从此以后,我不要在公司看见半片碧螺春叶子!”她走到垃圾桶旁边,把茶连杯带水都给扔了。
“可是……那陆总以后喝什么?”颐朵在她身后弱弱地说。
“随便,黑咖啡也好,白开水也好,你看着办好了!”说完,她便进了自己办公室。
坐下来以后,她打开电脑,想把跟贺氏合作的项目调出来看看。
通常陆向北能打开的东西,她也能进去,然而,她仔仔细细把目录从头看到尾,也没找到跟贺氏相关的内容……
她不想问陆向北,便给岑杰西的爸爸打了个电话,公司的项目,就算是机密,岑叔叔也会知道,一来他是财务总监,二来,他可以说是爸爸在公司的“眼线”,也是童老为了防止陆向北起异心而设的棋。
“念念?怎么想起过问公司的事了?真的长大了?”岑叔叔在那边开起了玩笑。
“岑叔叔,我一直以来都对公司满腔热忱,鞠躬尽瘁!”她有点郁闷,其实这两年她真的在陆向北的鞭策下很努力地工作着,怎么大家还是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小女孩?
岑叔叔笑了,也不和她争辩,只道,“可是,我们跟贺氏并没有合作项目啊。”
“没有?”童一念暗觉诧异,难道陆向北连这也是欺骗她的?他去夜总会根本就不是和贺子俞谈生意?
这个该死的骗子!他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还是,他瞒着岑叔叔自己和贺氏在接洽?打着童氏的幌子设局?
“怎么了,念念?”岑叔叔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诧异地问。
岑叔叔对童家人来说,从来就不是外人,单从爸爸放心把财务总监交给他就可以看出,她犹豫再三,思忖着要不要把自己打算离婚的事告诉岑叔叔,让岑叔叔去和爸爸说,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既然真的做了决定,就不要怕面对了!
“岑叔叔,我觉得你该去跟爸爸提提,不要再对陆向北放权了!”在她看来,陆向北摆明了是在利用童氏的,他的计划成败与否她不关心,但她真的不甘心童氏因此而受到牵连。
岑叔叔听了她这话十分意外,“怎么了?向北不是做得很好吗?你们吵架了?”
童一念有些郁闷,好像个个都把她当成小孩来看,吵着架好玩?“不是吵架这么简单,我打算和他离婚。”
“离婚?!”岑叔叔听了反应很大,“你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她还指望着岑叔叔去和爸爸说呢。
“念念,我跟你说,千万别在你爸面前提离婚的事,这个节骨眼上,你也别离婚,你爸最近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听见没有?年轻人,吵吵架,闹闹别扭很正常,没到离婚的地步,知道吗?”
童一念沉默了,本来还打算让岑叔叔帮着在老爸面前说一说,想不到首先这一关就过不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游说游说,便干脆直接去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岑叔叔见她亲自来,赶紧请她坐下,又让人给她倒来茶水。
“岑叔叔,我们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童一念把秘书遣走后,直接开门见山,“岑叔叔,有句话我必须得说,您不觉得您和爸爸都太信任陆向北了吗?他毕竟是个外人,岑叔叔,瞧爸爸现在这趋势,大有把童氏交给陆向北的意思,我真的不想童氏变成外人的。”
这番话不知对岑叔叔起了作用没有,只听他稍作沉默后说,“念念,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这真的证明你长大了,童氏是你爸带着我们几个拼出来的,当然不会让它旁落他人,你们赶紧要个孩子吧,孩子不是说好了姓童吗?这样不就有继承人了!”
“这跟孩子姓没关系!就算孩子姓童,流的也是他的血!岑叔叔,我只恨我自己不是男孩!”童一念有些急躁了,说话的语气也颇为急迫。
岑叔叔言语间便有了狐疑,“念念,你是不是觉察到什么了?”
“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明……“总之,岑叔叔,我只是觉得爸爸为什么这么迂腐,为什么女孩就不能接受童家的事业?非得要男孩才行?”
“念念,你爸爸的考虑自然有他的道理,只不过,对陆向北这人……”岑叔叔似是思索了一会儿,“说老实话,我也不是很信任,但他是你丈夫,是你爸爸看中的童氏接班人,我即便是说了,你爸爸也不会采纳我的意见,比如,他搞的分公司就很奇怪。”
“奇怪?这么个奇怪法?”童一念凝神而听。
“他的分公司,所有的资金投入都不是童氏的,是他自己注资,然后用童氏挂的名,到目前为止,只给了你一个总经理的名。”
“你的意思是……”童一念万万没想到分公司是陆向北自己注资的……这么说,他的身家可不少啊,还跟她装穷小子?看来,这家伙真的无一处可以值得相信了!亏他还口口声声让她相信他最后一次……
“念念,这个我也不敢说……”岑叔叔眼里闪过忧虑。
“爸爸知道吗?”童一念急问。
岑叔叔摇摇头,“他的帐做得极为巧妙,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可是我已经不敢跟你爸爸说了,只怕他万一……陆向北这个人,太精明了……念念,其实我很担心你……担心童氏……”
“岑叔叔,那你说,他究竟想这么样?”童一念自己也在思考,爸爸也说过,分公司能开起来大部分还是依靠总部的人脉,也就是说,这个分公司完全是可要可不要的,记得爸爸还说过,这个分公司是陆向北执意要开的,当时很多元老都反对……
难道,他想把总部的人脉都拉过去之后,独立门户,与童氏为敌?想到他对付贺家的计划,她不得不往这边想,难道童氏和贺家都是他眼中的目标?那他的胃口还真大!而她自己,却还蠢得去分公司给他打工?
这么一想,她顿时瘫软在椅子里,“岑叔叔,你说说你的想法,只管说……”她真的希望岑叔叔的想法会和自己的相左,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岑叔叔叹了口气,满目忧虑,“念念,我是担心他自己想取童氏而代之啊……”
岑叔叔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她眼前发昏,居然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不会吧……G城隔这边这么远,他这么可能取代得了……”她双唇发白,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念念,我们童氏,除了房产这一块,他取代不了,其他的,在G城都可以取代!更何况,等他羽翼丰满以后,难道不可以再杀回来吗?G城变成他的陆氏总公司,这里再设个分公司?”
童一念靠在椅背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
心中暗暗痛叹,爸爸,爸爸,你一辈子机关算尽,会不会想到有一天栽在你自己选中的女婿手里?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本来就打算把童氏交给他了呀……”她知道自己很傻,还在给他找理由,但是,一时半会,她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成为他的棋子对付贺家,她认了,她痛了,但,如果她竟然成为他对付自己家的棋子,那让她情何以堪?
“念念,你不懂,这就是男人,野心就像宇宙一样浩瀚无边……”岑叔叔的话,如隆隆雷声,一个字一个字在耳边轰鸣……
从岑叔叔那里出来,童一念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她迫切需要一个冷静的状态来思考关于陆向北的事情,她真的需要,坐下来好好想一想,把梁妈妈的故事和陆向北的表现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想清楚,这里面有太多复杂的头绪……
那些蛛丝马迹,到底哪些才是真相,哪些才是表象?她就像坠入一片迷雾之中,一时无法理清。
在这片迷雾茫茫里,渐渐云开月明般无端的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童知行……
她心中有了一个亮光,对,童氏是爸爸的,没有人比爸爸更关心童氏的未来,而一生英明的爸爸此时是怎么想的,犹关重要!
想到这里,她决定回家去!有些事情找人迂回来迂回去没有决定性作用,她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爸爸的。
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立刻就准备回家,途经陆向北办公室时,她停了停脚步,只觉得身侧那扇门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得她不由自主想往那一个方向看,往那一个方向坠落,而里面,却是寒气逼人……
她握紧了钥匙,钥匙尖锐的齿划疼了她的皮肤才提醒她去做她该做的事……
然,就在此时,门突然开了,陆向北长身玉立的出现在在门口。
长身玉立,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此时的他,再合适不过了。似乎是刚理了发,鬓角整整齐齐的,愈加显得他眼神清亮,五官精致,不过是最普通的黑色西装,黑裤子,童氏工作时间几乎每个男士都是这么穿的,但极其合体的剪裁,穿在他身上,真不知该说是衣服衬了他,还是他衬了衣服。
里面是暗红色的衬衫,不同于他穿粉色和淡紫时的神采飞扬,一种属于成功男人内敛和沉稳和这套衣服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竟让他举手投足间有了种王者天下的气势……
惊鸿一瞥。
从初识到现在,也有两三年的时间,可每一次偶遇,每一次眼神交汇,还是会有这样的效果。
男人的野心……
同时,岑叔叔说出来的五个字也在她耳际回响,给她敲着警钟。
这个男人,这样的气势,还真有野心膨胀称霸天下的资本……
“念念?!”他是如此的气定神闲,仿若见到出差数日的妻子归来一样,喜悦上眉梢,踱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张开双臂,意欲拥抱她,仿佛他们之间就是小别未见那么简单……
她倒吸了一口气,他还真有本事,天生当演员的料……
他的动作迅速而轻柔,轻轻的一个拥抱后,似乎嘴唇还在她额头擦过,她不确定,那一抹温软似有似无,只因他的气息丝丝入肺……
她告诉自己,不急躁,不抓狂,要像他一样沉着冷静岿然不动。
她努力地去做了,站得笔直的,一动不动。
“终于回来了?跟我进来。”他的声音低低的,温热的气息就扑在脸上,也不避嫌,他的手臂顺势揽住了她的肩。
她轻轻用手隔开,没有抬眼看他,平视的视角所及,是他扣得整整齐齐的衬衫领口,淡淡的语气,一如他的习惯,“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哪?我送你?”他的手便滑落至她腰际。
她亦木然地僵直了身子,“不了,我回家而已。”
“回家?”他听了显然很高兴,“那好啊,要不要我下班的时候带外卖回来?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她暗暗嗤之以鼻,他永远都是这么自信吗?好像她是他的一只小狗,在外面玩累了又乖乖地回到他身边给他暖床?
“不是,我回爸爸那儿去。”她拉下他的手,淡淡的一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我来接你!”他不死心地追着说。
她没有回答,却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将他的声音远远甩在后面。
童一念,干得不错!她对自己说,总算不在他面前像个疯子一样跳脚了……
让她欣慰的是,回到家里以后,保姆告诉她童先生今天气色不错,在花园里侍弄花草。
她心中稍宽,精力好的话,她才能和他好好谈。
刚刚走近花园,便感觉一阵水蒙蒙的雾气喷了过来,心中那份沉重好像被这水雾给滋润融化了一些似的,心胸稍感舒畅。
花园里,穿着寻常运动衫的半百老人,正在花浇水,从背后看过去,只觉体态臃肿,行动迟缓。
曾几何时,那个来去匆匆雷厉风行的童知行,竟成这般模样?
这么看过去,竟然比岑叔叔老许多……
到底是父女,不管他曾经有多少不对之处,这父女连心四字却是真理,她的心,还是被这样一幕给触痛了……
“爸爸!”她轻轻叫了一声。
正在浇水的童知行身体微微一震,旋即转过身来,喜形于色,“念念!”
由于完全意想不到,手中浇花的水管都来不及放下,喷头正对着童一念,喷了她一身的水。
“哎哟!瞧我!快,上楼去换了衣服再下来!”童知行忙不迭地将水管放下。
“嗯!”童一念生平在父亲面前难得的柔顺,回房去换了衣服。
再回到花园时,童知行已经在椅子上坐着了,并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来,坐下。”
童一念依言坐了,随口问道,“爸爸,小妈和一菱呢?”一菱毕业也有一段时间了,并没有见她去公司上班,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两人一早去逛街了,这么久以来,我都病着,你小妈哪儿也去不了,已经憋了一段时间,憋不住了!”童知行笑道,“今天这么想起要回家来了?你都多久没来了?”
“爸……”肉麻的话,她是说不出来的,只是,父女做到他们这个份上,她觉得心酸,“最近怎样?饮食和睡眠都还好吗?”总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说出来的却是最淡然无味的一句。
不过,于童知行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他这女儿,何曾关心过他的衣食住行?
“行!怎么会不好?我一顿可以吃两大碗饭,睡觉打雷都不醒的!”作为父亲,作为男人,都不会轻易认输。
“爸……”她思考着,该怎么把陆向北的事拿出来说。
童知行一生阅人无数,怎会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女儿遇到事,到他这儿来求助,这还是头一次。他欣慰的同时,又陪着小心,唯恐惊走这难得的幸福,半认真半开玩笑,“念念,有事?缺钱花了?”
童一念心中一酸,他以为她是一菱呢?找他就一定是要钱……
“不是……”她抿了抿唇,“爸爸,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童知行微笑着看着她,静等她的下文。
她抬头撞见他鼓励的目光,才试探着往下说,并且非常注意措辞以及所述事件的先后顺序,“爸爸,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向北是有母亲的。”
她在说向北这两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尤其不习惯,平日里她都是陆向北陆向北直呼大名的,此时是为了就童知行的习惯。
“嗯……所以呢?”童知行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童一念大惊,“爸爸,你早就知道?”
童知行微微一笑,“我把我一生最重要的两件宝贝交给他,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底细?祖宗十八代我都知道!”
童一念顿悟,确实!像爸爸这么精明的人,像童氏这么大的机构,世界上最强悍的私家侦探情报来源都应该集中在爸爸这里,她还去请什么别的私家侦探来调查?真是舍近求远了!
“可是,你都没有告诉我!”她愤愤的,有点小女儿的娇意。
童知行的心立刻柔软得像水一样,几乎从来没见过女儿这般模样啊,真的很像她,就和她年轻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忍不住便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是她妻子,这点你都不知道,不是你这当妻子的失职吗?”
“爸!你怎么尽帮着外人?你们谁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她颇不服气,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两个男人耍着玩。
童知行笑道,“他也没告诉我呢!”
“是啊!他没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的?自己调查的?那你还这么相信他?”童一念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这么信任陆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