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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被陷害
于是,在菲律宾的日子,一半是游玩,一半真的做了考察。
贺子翔毫无疑问是个出色的游伴,对于女伴的照顾亦十分拿手,且和童一念的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如果不是捂出的那一身痱子,一切都还算惬意。每晚,童一念在酒店擦痱子药时都会这么想。
转眼便是回程的日子,菲律宾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去酒吧玩。
如同菲律宾热情洋溢的天气一样,酒吧的热度可谓高涨,人不由自主便会被卷入那样的热舞中去。
不多时,两人便觉得累了,热情退下来,贺子翔一口喝干了自己面前那杯酒,“去下洗手间,自己先坐会儿,别乱跑。”
“嗯,好的!”她的脚随着音乐轻轻打着节拍,目光依然流连在那些热情的菲律宾女子身上。
“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分!”随着这并不纯熟的中文,一个碧眼男子出现在她身边。
她见过他吗?
在脑子里细细搜索了一遍,似乎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典型的欧洲美男……
那人感叹,“美女就是善忘啊!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
童一念便把他当成了和自己搭讪的无聊男人,这种事在酒吧多了去了,“对不起,我和男伴一起来的,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男伴?你丈夫吗?”欧洲美男露齿一笑。
他怎么知道她有丈夫?难道以前真的认识他?她有些愕然了……
“呵呵,我都说了我们见过!算了,既然记不得就当这一次是我们第一次相见吧,我叫HARRY,法国美男,中文名字叫情圣,别忘记了!CHERRY……”他别有意味地叫出一个英文名字。
CHERRY,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情圣……
他笑,“好吧,其实你叫念念……”
这下她大跌眼镜,他真的认识她?!
说话间,贺子翔便已经往这边走来,叫HARRY的男子极优雅地要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眨了眨他美丽的蓝眼睛,“这杯酒是我请你的,它的名字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如火的相识,纪念我们第二次见面,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眼神一瞟,瞥到贺子翔,然后恍悟,金色的睫毛微颤,“哦——原来你说的男伴是他——美妙……希望下一次是我……”
说完竟然轻轻吻了吻手指,再把他的手指印在她眉心,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童一念完全被这一幕怔住,直到他笑着转身离去,才反应过来刚才他那个动作不是等于自己受了他一吻吗?
无语中……
还有,愉快的夜晚?他把她当成和贺子翔出来偷/情的了?
还会再见面?算了!这样的见面她可不期待!
贺子翔走过来,望着HARRY远去的方向问,“他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了些奇怪的话,好像认识我似的,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贺子翔便笑而不语,依然盯着HARRY的身影,目光深邃。
因为第二天要赶飞机,所以这晚两人没有玩到很晚,便各自回了酒店房间。
菲律宾的最后一晚,她在酒店里细细思索,这一趟菲律宾之行看似一无所获,但是,却未必尽然……
好好睡一觉,她相信,接下来的路需要更饱满的精力和勇气!
终于回程了!
心里装着满满的对宝宝的想念,打算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飞北京看宝宝,至于另一个人……自那一晚后她就再也没见过……
陆向北戴着太阳帽和大大的墨镜出现在马尼拉机场,仍是一身的黑,盯着贺子翔和她过了安检。
菲律宾之行终于结束了。
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也无法说服她跟他回去,所以,这么些天以来,只是默默潜伏在暗处,跟踪着她。还是那句话,他的女人,他必须时时看到她在自己眼前才觉得安全……
眼看她终于踏上归途,他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直到她和贺子翔的身影看不见了,他自己才进入安检排队的队伍里面。
然而,轮到他安检时,却出了问题……
面色沉重的安检员用英语对他说,“先生,请跟我们来一下。”
他心中疑惑,有不祥的预感……
他眼睁睁看着安检员把他的包收走,然后,示意他跟上,于是,他跟着安检员来到一间小房间。
他刚一进去,便来了好几个安检员以及机场警察,将门一关,并迅速制住了他双臂。
“怎么了?我是警察。”他没有反击,沉稳地说。
之前那个安检员便拿出一把小刀来,割开了他包的底部,顿时,从里面滚出一包包小袋的白色丸药来……
以他自己从警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是毒品……
他的包底部有夹层?他怎么从来就不知道?
很明显,有人换了他的包,和他的一模一样啊……而且调换之后,包里的东西都放得和他之前自己放的位置一丝不错……
安检员铁一般的表情告诉他,再怎么申诉自己是警察也没用了,人家看的是证据,而他自己也是警察,知道什么叫证据确凿……
很快,他被菲律宾警方扣押,然后,菲律宾警方急电回国,而国内传来的消息是不引渡回国……
也就是说,在当地按照菲律宾的法律受审……
在被扣押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扫黑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会阴沟里翻船着了道……
不过,人非神,终会有马虎大意的时候,这次过来总是心猿意马的不在状态,也难怪会着人的道。
看来,要他死的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这边栽赃他,国内呼应。而国内的消息似乎被封锁了,根本就没传到北京去,否则老爷子会坐视不管?让他在菲律宾自生自灭?
审讯的时候,他很配合。把自己能说的全都说了,当然,不会就这么认罪,一再强调是被人陷害,不过,在警察的表情里,他看不到希望……
作为证物的他的旅行包,上面只有他的指纹。面对这样的铁证如山,他无可奈何地苦笑,对方若是要存心陷害他,又怎么会留下指纹?
眼看审判的时间一天天的临近,他在心里默默掂量,似乎,是死刑的结局……
他苦笑,来菲律宾,它就是个局,而他,即便知道是局,也必然会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局……
在菲律宾看守所里的夜晚,看不到月光,他坐在床上,惦念的是北京的一对儿子和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影。
曾记得她那次独赴灾区,远在G城的他心绪不宁,总觉得她会出事,所以一张机票火速飞往灾区,当他把她从洪水包围的屋子里拉出来的时候,他相信了所谓的心有灵犀。
当你揪心揪肺地惦念一个人的时候,定能有这样的感应,她害怕,你也会心悸,她绝望,你也会恐慌。
那么,念念,此时的你在干什么呢?在北京陪儿子吗?儿子会不会因为想爸爸而哭闹不已?而你?是否会感到一点点心慌?为我,为即将赴死刑的我……
如果有,那我宁可你不知道了……
就让我这样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你全无感知吧,因为,怕你会难过而哭泣,如果我死了,你定会哭的,我知道,傻妞儿,其实你心里是有我的,我知道……
可是,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对不对?
当你发现那个讨厌的老是死缠着你的臭流氓居然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你会不会怀疑?你肯定会想,那个臭流氓死到哪里去了?!
念念,你说对了,也许,这一次是真的会死了……
再也没有人赖在你床上不肯走,再也没有人和你争吵拌嘴,再也没有人死皮赖脸叫你陆太太,再也没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再也没有人管你的闲事招你烦……
可是,那你该怎么办?
没有了我,你怎么办?
你要一个人带孩子,会很辛苦很辛苦,你又该怎么办?
当你发现这样一个我消失在地球上的时候,你会怎么想?会孤单吗?会失落吗?在你坚强的外壳被打碎之后会想起我曾在你身后吗?在停电的夜晚,会想到要我来陪吗?那时,你会不会开口大骂,陆向北,你个臭流氓快点滚出来?他满脑子都是她慌乱无措的模样,在洪水里,在停电时,依念设计稿被盗时,还有抱着一对双胞胎宝宝手忙脚乱时……
宝宝……。
尤其他想到宝宝的时候,不禁痛思,那般可爱的一对宝贝,怎么可以没有爸爸陪伴着成长?抚育宝宝的过程那么艰难,他又怎么舍得她如此受苦?
刹那间仿佛黑夜星光,他在绝望中滋生了力量——他陆向北,一定要想办法活着走回去,决不能就此丧失希望!
冥思中,他咬紧了牙,却听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喂,叫你呢!把这个倒掉!”
他凝目一看,一个满身横肉的当地人站在他面前,手指着一个塑料水杯,里面装了黄色的液体,好像是尿,而那个杯子,是他的……
这种事,作为警察的他,没亲眼见过,也听多了。无论是监狱还是看守所,都会有这样的惯例,新来的犯人或者嫌犯会被欺负,而他今天刚从别的号子调过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如果报告警察,那之后的日子更是不堪设想,不仅会遭到整个监室人的鄙视,皮肉之苦更是少不了,而且,防不胜防的麻烦会接二连三地找上来。
这种时候,唯一可以用来说理的便是——拳头!
所以,尽管是警察,尽管知道在监室里斗殴是违反条例的,但非常时刻,特定的环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他的杯子,慢慢站起来,步履稳健地走过去,然后端起杯子……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嘲笑声,那狂傲的嘲笑声里全是奚落和得意,尤以刚才朝他指手画脚的胖子笑得最凶。
他暗暗冷笑,猛然回身,手一扬,杯子出手,连同满杯尿液一起全部砸在了胖子的脸上。
刚才还是一片狂笑的其他室友见状顿时傻掉了……
那胖子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竟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以后,便哇哇乱叫着当地的语言,朝他扑过来。
这人虽然胖,但身手极为灵活,而且拳脚还有两下,难怪能成为牢头狱霸,只是,这点伎俩对刑警出身的他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不过几个回合以后,便将那胖子踢翻在地,一脚踏上他颈项才,踩住了。
这个号子里竟然有好几人是他的死党,见状齐齐扑了上来,他一脚仍然踩在胖子颈上,和其余几人搏斗,没出一拳,必狠必准,在这种地方,没必要留情,越是狠结束得越快,越是狠,越能混得开。
这些人怕是从没见过如此能打的人,每个人挨了几下重手之后,便再也不敢上前。
他踩着胖子的那只脚用了下狠力,那胖子便大叫饶命。
他冷声道,“你的命,我不想要!可是我没杯子喝水了!”
那胖子手一指,指着他自己的杯子道,“我有……我有……用我的!”
“那这些怎么办?”他指指地上掉落的杯子和狼藉的尿液。
“这这是我的杯子,我用他……我来清扫……”
他松开了脚,那胖子艰难地爬起来,把自己的杯子拿过来给他。
他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即便落草到这步田地,也不会用人他人的杯子,更何况,是如此之人所用过的。
然,做人不可太绝,若此时流露出嫌弃的意味,确是不妥,见好就收,在江湖这一套里也是非常管用的。
是以收了杯子,也不多说话,躺了下来。
这样,反倒让胖子那几人更摸不准他是什么脾气,也不敢轻举妄动。
喧闹声已经惊动了警察,便有警察过来询问,陆向北索性继续躺着,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自有胖子上前去解释,不外乎是“闲得无聊闹着玩玩”这样的借口。
警察见没什么大事,便教训了几句走了,陆向北半眯着眸,凭着警察的直觉和敏锐,觉得这些人里面有两个人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一个是矮小精瘦的瘦子,一个则是短短黑卷发的男人……
他不由提高了警惕。
在打过这一架之后,好像树立了他在监室里的地位,晚上睡前洗漱,其他人都自觉靠后,让他先行,他也不客气。
洗漱回来,已经有人给他斟上了一杯水,讨好他。
他凝视着那杯水,心里有点悬。
正在犹豫该怎么不动声色不喝,那瘦子忽然“哎哟”一声倒了下来,撞到他身上,水杯撞翻了……
正好!他暗想,将杯子一放,“我不渴,睡了!”然后仰身躺下。
手里多了一个纸团,是刚才那瘦子撞到他的时候顺便塞给他的,待众人睡下后,他偷偷展开,上面写着中文:小心卷毛,水里有安眠药,防着毒蛛。
他恍然,如果瘦子的话可信,是否可以做如下推断:
卷毛就在他上铺,他喝了有安眠药的水会睡沉,然后可能卷毛会放毒蛛出来,这种热带地方,出一两只毒虫不足为奇,他被毒蛛咬伤之后因昏睡无知觉,待早上警察发现时,定然已经毒发成尸体了……
这个晚上,他不敢入睡,提起了精神,到深夜的时候,借着月光,果见一只蜘蛛从床侧的墙壁上爬下……
“有蜘蛛!”他一跃而已,故意大喊,旨在惊动警察。
起初还没引起大家的注意,一只蜘蛛似乎还不值得男人大惊小怪,但瘦子高声大喊,“毒蜘蛛啊!救命啊!”
监室里灯光大亮,值班的警察也被惊动了,竟在监室里发现两三只毒蜘蛛。
警察不敢大意,也不敢再让他们呆在这个监室里,临时分散了关入别的监室,监室出现毒蜘蛛一事,等待调查。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监室时,他不经意去看了那瘦子一眼,说实话,虽然要害他的人是卷毛,但瘦子又可信吗?他在这菲律宾,完全是孤立无援的,谁会帮他?
直到他看到那瘦子不动声色朝他做了个手势,他心里才安定了下来,原来是他……
看来,他命不该绝……
不过,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天日,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活在生死攸关之间啊……
他一直在想,怎么样和分开的瘦子取得联系,或许,他是他出去的唯一希望……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在他还没来得及与瘦子接头的时候居然传来喜讯,他被允许引渡回国了……
这个消息传来,最初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是不能再引渡回国的,他不知道,到底有几方面的力量在这里面起了作用,老爷子那边肯定费了心力的,或许还有他……
他想起了瘦子那个手势,微微一笑……
只是,是谁通知了老爷子呢?知道他来菲律宾的人不多,总归不会是贺子翔的,那么,又会是谁?她吗?她会知道自己被捕?似乎可能性不大……
见到了老爷子就知道了……
他被直接引渡回了北京,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他仍作为嫌犯被关进了看守所,但不管怎样,回国了,就是回家了,而且在老爷子眼皮底下,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这和在菲律宾的境况是完全不同的。
所有的程序全部重走一次,他的“光辉历史”和从警资历明明白白摆在审讯的警察面前,说实话,警察们更愿意相信他的供词——他是被陷害的,只是,没有证据。
如果没有证据,还是无法洗刷他的冤屈,菲律宾那边的案卷完全对他不利,而现在要取证,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的老爹,神通广大的陆老,也感到这一次自己真是有所不能了,把他引渡回来,让他在自己身边,总比在外面死得不明不白好……
按照规定,这种情况家属是不能会见的,但是那天陆老脱下一身戎装,俨然一个普通的父亲,在看守所蛮不讲理非要和律师一起进去见他,看守所民警拿不定主意,但见陆老大有不进去就倚老卖老横尸看守所的架势,最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上面也没看见……
陆老痛心疾首,“如果我儿子真犯了罪,我一定不会给组织增加这个麻烦,可眼睁睁看着他是被冤枉的,我这当父亲的却找不到证据为他洗刷冤屈,我还活着干什么?就拼了这条命和他一块去算了!”
律师没有说话,这件案子陆老委托给他,但看了案卷,似乎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死缓,这让他十分汗颜,只扶着陆老,和他一同进监区会见。
陆老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放手!我还不至于老到走路都要人扶!”
看守所会见室。
陆向北以为来的只是律师而已,可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视线内时,眼神不由直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老爷子跑来见他干什么?没准自己的事对老爷子还有影响,他也不避避嫌?!
却见老爷子好像跟谁赌过气一样,脸色很不好看。
也许,是生自己的气吧,给他捅出这么大一个娄子来……
“气不过就骂我吧!”他淡淡地道。在这样的境况下相见,他心里有点酸楚,到底是父子,那层隔阂虽然犹在,但却因鼻尖涌起的酸意而有所腐蚀和软化。
陆老憋着气看着他,这个让他牵挂了一辈子负疚了一辈子的儿子,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我是气我自己!我独独的一个儿子都保护不了!”
陆向北低下头来,眼眶有些湿润,父子连心……
老爷子和他,别扭了十几年,自得知还有他这个儿子开始,老爷子便渴望亲近他,渴望得到他承认的所作所为和乞求差不多,和他说话总是陪着笑脸,从他赴法上学开始,更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全都给他,可他却一直犟着不肯认这个父亲。
直到后来童家出事,为了最大限度地保住童家,他才一趟一趟地回北京,在父亲面前低了头。
老头子见儿子肯开口求他,自是喜不自胜,但凡他说的,全都应允下来。
其实,他要做的事,老爷子什么时候反对过?无论多么荒唐,老爷子都只有一个好字:
当初执意回国,却不肯留在北京,回了南方瞒着老爷子当卧底,表面上却只是说念旧,要回生长的地方给童氏打工,妈妈竭力反对,老爷子却说好,好男儿应该自立门户;
后来娶了童一念为妻,入赘童家,传统的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也只是惊愕地张了张嘴,然后还是一个“好”字,尽管心里对这个独子入赘别人家千般不愿;
结婚后,从不带妻子回家,甚至妻子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家,这样的爸爸妈妈,老爷子也“忍声吞气”;
再后来,童家事发,八亿收购童氏,老爷子派了左辰远来,左辰远眼睛也不眨……
家里对自己的好,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和老爷子别扭了这么多年,好像别扭习惯了,要改正的话会觉得很奇怪,甚至很不像男人……
而今,他亦年届而立,他亦为人父,对为人父母之心有了更深切的理解,当初的抛弃,毕竟情有可原,毕竟已然远去,此时相对,竟是铁窗内外,他的躯壳在父爱的包容下如何还能坚硬如铁?
更何况那句,我气我自己,独独的一个儿子却保护不了……
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却还要父亲保护么?
他抬起头来,眼里浅浅的湿意已干,浮起的,却是玩世不恭的笑,“您老人家还是在家歇着去!现在别来沾我,我霉气重,别带着把您也连累了!”
他说的是实话……
老爷子眼一鼓,来了气,“臭小子你这样了还要气我?!还要和你老子说这样的话?!把我气死在这里我们父子俩凑个齐全好了!”
他抿着唇,淡淡一笑,他气他,他玩世不恭,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很好……
于是转换了语气,“嘟嘟和瞳瞳好吗?我想他们了。”
提起两个孙儿,陆老的怒火才平息下来,“好!又长大了些,一天不同一天了,可爱极了!可聪明了!”
陆向北眼里浮起骄傲的笑意,他的儿子啊,怎么可能逊色?
“念念呢?她知道吗?”提起这个名字,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好想知道她的消息……
“她才来北京看过宝宝,她走之后我们才知道你的事,但瞧她的样子好像是不知道……”
“呵……”他轻轻一笑,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可是理智上却又觉得安慰。其实,还是期盼她知道的,期盼她能有感应的,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还是别让她担心好,“那就……别让她知道吧……”
他深邃的眼眸里,忧伤和温柔交织,柔光潋滟。
“我们没说,我还没老糊涂到那个程度,只是,瞒得住吗?”陆老叹息。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他觉得真是宿命,好像他总是有那么多事要瞒着她……“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们的?”这是压在陆向北心头的疑问,也许从这里能到找到线索。
“说来也是难以置信。有天辰远突然收到一个短信,告诉他你在菲律宾出事了云云,让我们赶快想办法救你。起初我们还不相信,但也不敢大意,辰远立刻就找人去查,这才知道,原来菲律宾警方已经跟国内有过联系,你们那边的人没有上报!”老爷子提起这茬就火大,陆向北下去当局长的时候,虽然不允许他干预他的工作,更不允许他四处打招呼,但是也做了一些铺垫的,那些人居然没有一点消息传上来。
“别气了,那发短信的人是谁知道吗?”他倒是不觉得意外,估计老爷子的人也不知道他在菲律宾被捕的事。
老爷子摇摇头,“报信的人显然是不想我们知道他的底细,用的是没有备注的新卡,而且只用了这一次就再也无法追踪,估计就是专门为给我们发信息而买的卡,用完就扔了,这么隐秘,似乎很专业。”
“那卡是哪个地区的?”他又问。
“北京……”这才是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北京还会有谁知道陆向北在菲律宾出事?
陆向北也陷入了沉思。
“儿子!你别多想了,你听着,你的任务就是在里面养得壮壮的,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出证据来救你出来!”眼见儿子这段时间瘦下去的脸,陆老心里这个心疼……
第一次听见陆老直接叫自己儿子,他忽然哽住了,脑海里是自己抱着嘟嘟或者瞳瞳高声叫着儿子的画面……
“爸……”他喉咙酸胀,哽出一个字来。
“你……你刚刚说什么?”陆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自己听错了吗?一定是听错了……
陆向北吞咽了一下,有些艰难,眼眶是雾蒙蒙的酸涩,再次叫了一声,“爸……”
这一声,虽然不甚自然,不甚声高,却那么清晰,那么……认真……
陆老张大嘴,热泪盈眶,那一声“嗳”竟然迟迟发不出声来。激动得无所适从,一把抓住身边律师的手臂,颤声道,“你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他刚刚说什么?”
律师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可陆家家务事,他也不方便多嘴,只是微笑。
陆向北索性笑了,其实,命运现今把他逼到这个死角里,却让他终于面对现实解开了这个心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上,有人不肯原谅他,他亦不肯原谅人,当他也被人深深恨着怨着的时候,他才知道这被人恨被人怨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原谅,是一种美德。
如果可以,就选择原谅吧!其实,在他的内心里,早已经原谅父亲了,不是吗?
这种时刻,这世上能拼着命去救自己的人也不多了,是该值得珍惜……
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活着出去,不到最后谁也没把握,如果没有机会了,也不要在彼此生命里留下遗憾,这一声“爸”算是了却两人的遗憾吧……
陆老何其精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凶狠狠地道,“我可告诉你儿子,你别以为你叫了我一声爹就可以没有遗憾了,你还欠着我许多呢,这么多年你冷着我怄着我,我都没和你讨回来!我要变本加厉教你两个儿子来怄你,所以,你老爹我都没有放弃你,你千万不能放弃自己,好好和律师谈!你一定要活着出来!”
陆向北不禁笑出了声,这老爹哎……难怪能爬上这么高的位,他自愧不如……
律师来了这么久,见他父子二人谈得欢,一直没有打扰,现今陆老总算把谈话权交给他,问问案子的事了。
陆向北便提起了菲律宾看守所里那个瘦子,讲述了他救自己的经过。
“这么说,菲律宾或许有人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们可以找这个人作证!”律师找到了新的光点,十分兴奋。这是陆老托的案子,如果能让陆向北洗刷冤屈,别说陆老承了他多大一个情,他日后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了……
陆向北沉思,假如要这个人出来作证,很有可能会危及另一个人的性命。如果不是那人自己想办法来救他,他不想走这条路。在菲律宾看守所的时候,他一度认为最终救自己的人会是他,但却一直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父亲,可见那人也身不由己……
他摇摇头,表示对这些人一点也不熟悉。
“那个瘦子是谁的人?我们可以去找他!”律师又道。
陆向北便苦笑,“如果他真的能给出证据来,在菲律宾的时候不就交给警察了吗?至于那个瘦子,我真的不认识……”
律师高涨的信心又委顿下去,却有着跃跃欲试之心,“我看看,我不会放弃的!”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去菲律宾找证人的事……
连陆老都在心里下定决心,去!去菲律宾找出这个人来!千难万险也要找出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放弃!
而陆向北眼看会见时间要到了,心里却还有最后几句话和陆老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事……
“爸,以后您还是别来了吧,我都懂,我知道您哪天不被我气几次就吃不下饭睡不下觉,可现在真不是时候……”无论什么时候,孩子和父母说话都是避重就轻的……明明不好,也要装成很好的样子,明明心里想哭,却还要装出笑容满面的样子……
陆老哼了一声,不予置理。
他也知道父亲的犟脾气,和他自己一样,怎么他和他周围的人都是犟脾气呢?还有那个别扭的女人也一样……
“爸,嘟嘟和瞳瞳以后要辛苦你了……”他微笑着说,心里是两个儿子呼呼的睡颜,有太多的惦念。
“你放/屁!你自己的儿子要我来给你养?没那么便宜的事!你自己出来养!”陆老听着,眼眶竟有些红了。
陆向北还是微笑,不管父亲的燥怒,继续道,“还有她……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爸,她是陆家的儿媳妇,无论什么时候,您可要管她……”哎,说了放弃她的,到头来,心最软的还是自己……
陆老气得站起来一拍桌子,“你是在交代遗言吗?跟你老子交代遗言?好!我告诉你,你小子如果不能活着走出来,我马上就劝你媳妇儿改嫁,让你儿子也改姓!我看你变成鬼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律师!走!不见了!气死我了!”
老爷子转过身去,气呼呼地就往外走。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眼里弥漫进薄薄的一层液体,视线渐渐模糊,微笑依旧,“爸,保重……”
只三个字,已经转过身的陆老,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陆家的红砖小楼里,笼罩着阴郁的气氛。
覃婉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了,对这个儿子,她和陆老一样觉得愧疚,当时年轻,犯下这个让她后悔一辈子的错误,然后穷尽后半生去补偿,本以为苦尽甘来,离共享天伦不远了,儿子却还要去受这份罪,如果仅仅只是遭份罪也就罢了,可眼下看来,却很有可能再也见不着……
“老陆,我可告诉你,你如果不能把儿子救出来,你也就不用再穿这身衣服了!从此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覃婉伤心欲绝,看着他那身军装,所谓的贤淑端庄,在儿子遇难这一刻也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明知无理取闹无济于事,可这心里的苦怎样才能诉清?
弯弯坐在覃婉身边,也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安慰,弟弟出事,她心里的难受劲不比两位老人少,甚至于,还有深深的内疚在心里升腾,如果不是因为他,弟弟就会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也许现在和左胖一样在北京有着自己的事业,怎么会跑那么远去做卧底?又怎么会卷入这样的是非中来?
还好嘟嘟和瞳瞳这几日特别乖,连哭闹都少有,仿佛知道大人们都有事似的,不给大人增加麻烦……
三个人相对愁眉不展之际,左辰远回来了,行色匆匆,脸上竟有不合寻常的激动,这大大地不符合左辰远闻惊不变的作风。
“爸!我这有样东西!”他一进来就关上门,把一张盘递给了陆老。
“什么?”陆老接过来,示意弯弯去拿笔记本来放。
“我已经看过了,您看看对弟弟的案子有没有用!”左辰远把自己的笔记本打开,递给陆老。
陆老把盘插入,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这是……你从哪里来的?!”
“今天下午我在公司开会,突然有人打我电话,说我有个快递,要我下去亲自签收,平常公司业务的快递是不会打到我手机上来的,我就以为是个平常的私人物件,下去后,有个骑摩托车的人就把一个快递文件塞到我手里,也没要我签收就骑车走了,速度很快,我甚至来不及记住他的摩托车号码!我打开就看到这张盘了……”
左老小心翼翼把盘取出来,宝贝似的收藏好,“这个,我要亲自交给我信得过的人!还有,这个人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就塞给你,可见他是认识你的,而你却不认识他?到底这个暗地里帮我们的人是谁?会不会就是上次打电话通知我们向北在菲律宾出了意外的人?”
左辰远摇摇头,“不知道,没有把握。这个人骑着车,带着头盔,一句话也不说,我真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他脑中再度浮现骑车人的身影,还有头盔后那双眼睛,再一次确定,自己之前的三十年里,没有见过这个人……
陆老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个东西先交上去再说!至于这个救命恩人,你慢慢找,找到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陆老不敢耽搁,马上让弯弯取来他的军大衣,准备外出。
覃婉脸上还淌着泪,追问,“老陆,这么说儿子是不是没事了?”
陆老攥紧了手里的盘,目光凝重,“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不过你放心,至少,我一定不会让儿子死!”
说完,他叫上警卫员,和左辰远一起出了门。
——
南方某城。
童一念正坐在花园里的田园椅上吃早餐。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渐渐绿了江南。风是甜的,混着花园里春花的气息,阳光是暖和的,照在报纸上,金光闪烁的,还有些刺眼。
春天,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眼里的希冀闪着微光,一如风间阳光的金线一样,美好而充满希望。
今天的早报还没有读,她左手端杯,喝了一口牛奶,右手展开报纸,却被报纸上某人的巨幅照片所吸引……
昔日扫黑英雄,今成阶下囚。
她手一抖,牛奶洒落,泼在她手背上……
她顾不得擦拭,扔了杯子细细看起来,捧着报纸的双手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文章内容写的是:前公安局长扫黑英雄陆向北在菲律宾过海关时被查出携毒,经引渡回国调查,证据确凿,在北京被判处死缓。
文章的后半部分还长篇大论地对陆向北这个人进行评论,大约说的是一世英雄终经不住利益的诱/惑之内的,对这个人表示了极大的惋惜,并请广大执法人员引以为戒,千万别知法犯法铤而走险之内……
这后面的话,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脑子里只充斥着两个字:死缓,死缓……
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死缓?!
她急不可待地打了一个电话,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手机掉落在地上,全是一软,再也没有了力气……
原来,春天到来时的春寒,才是最冷最冷的……
“念念!”有人花园外叫她的名字,把她从虚脱的状态唤醒。
她回头一看,是贺子翔……
刚才还一片混沌的她突然站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见他!她要不顾一切地去见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可以半途而废!可以放弃一切!只要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他!
她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从花园跑进屋子里,经过贺子翔身边时,也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匆匆忙忙拿了包,连奔带跑地下楼,在客厅险些撞到了小妈。
“念念,你干什么那么匆忙?!”小妈惊讶地问。
“小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不,可能是几天!”她顾不上给一个详细的回答。
“可是,你穿着睡衣出去?”小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竟慌乱成这样……
童一念脚步一滞,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荒唐……
阑珊一声苦笑,这个人,永远在她内心最重要的位置……
转身上楼换了衣服,尽量让自己外表看起来平静一些,穿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刚才已经被花园的石子割伤,亦浑然不觉得痛……
如果是他看见,是否会心疼地把她的足捧进怀里然后温柔地斥责她?
心里一酸,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飞快地穿好袜子,飞奔下楼,连眼泪也未曾擦拭……
贺子翔已在家门口等她,抓住她胳膊问,“你怎么了?这是去哪里?”
她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匆匆挤出一丝笑来,“我有点事要出门!再见!”然后便挣脱他的手,跑向自己的车。
贺子翔追出去几步,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视线里,而后,目光转向花园里散落的报纸上,眯了眯眸,有复杂的意味在眼中流转……
订机票、登机、直奔陆家,她一气呵成。
当她出现在陆家的时候,陆家一家人正忧伤地看着她。之前那些不适和隔阂在这一瞬间,因了那个共同的关心的人都消除了,她眼圈一红,便扑向陆老身边,“陆伯伯,我想见他!让我去见他!”
陆老看着她,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能见?还是不让她去见?
“陆伯伯……”她蹲下来,伏在陆老腿边,声泪俱下,“陆伯伯,求您了,您一定有办法可以让我见到他的,是不是?”
陆老凝视着她,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哎,别为难了,他是不会见你的,他甚至不让我们告诉你这件事……”
“为什么?陆伯伯!”她心里一阵痛楚,从来,他什么事都瞒着她,难道真有一天他死了,也不打算告诉她吗?还是,他像上次一样,怨她,恨她,怪她,所以,此生再不想见到她?不管怎样,他都是因为去菲律宾而出事的,而他去菲律宾,完全是为了自己……
此刻,她在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价值吗?如果,她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却最终失去了他,值得吗?
那个坚定的信念在渐渐地动摇……
陆老却安慰她,“傻丫头,别乱想,他之所以不想你见到他,是因为他希望在你心里他依然是从前的模样,高大正义,是值得你去爱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听了,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淌,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先想到她吗?他这个傻瓜!他对她的好,她其实从来都知道,所以,她感激他,爱他,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一步一步走得更远……
她流着泪哀求,“陆伯伯,那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我爱他,无论他是什么模样我都爱他,就算他是阶下囚,我也爱他!所以陆伯伯,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陆老看着她,几许怜悯,几许欣慰,眼里也有了亮光闪动,“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他不会见你的,就算我们带你去,他也不会见你的,你去了,只会让他更难过,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听他的话,把两个孩子好好抚养大,也就让他安心了。”
“怎么会?他见了我怎么会难过?我会给他力量!让他好好服刑!让他争取减刑!我会在外面等他出来!不管等多少年,我和孩子都等着!他说过,让我给他爱下去的勇气!我现在就去给他勇气!让他知道外面还有一家三口等着他,他才会有坚强的动力啊!”童一念摇着陆老的手又哭又求,这话说得,连覃婉和弯弯都哭了起来。
“爸,要不,就带她去看看吧……”左辰远在一边道。
陆老看了眼左辰远,只好点头,“也好,你这丫头也倔,不带你走一回,你是不会死心的,走吧走吧,不过,我话可说前头,带你去是们问题,可若他不肯见你,我也没办法……”
“嗯!”她喜道,“陆伯伯,把嘟嘟和瞳瞳也抱去好吗?给他看看,他肯定很想儿子!”
陆老一怔,再度点头,“好,也好……”
一路,坐在车里抱着瞳瞳的童一念,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他,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慌乱,反而安慰陆老和覃婉,“陆伯伯,覃阿姨,其实只要还活着就不是坏事对不对?对于我们家人来说,不管他是阶下囚还是CEO还是什么局长,他都是我们亲爱的人,只要他还活着,就等于和我们在一起,总有云开月明的一天,总有团聚相守的一天,你们说呢?”
覃婉听了,含着泪连连点头,“对!你说的没错!念念,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更美好!念念,阿姨是真的喜欢你!”
童一念眼泪一涌,想起那日偷听,所生的疑惑在这一刻是真正消除了,她觉得自己终于真正成为了陆家的人……
陆老也频频点头,“丫头啊,难怪向北那么疼你,也不枉他疼了你这一场,如果他能听见你说的这些话,不知该是如何的安慰……”
“他会听见啊!我呆会儿就要告诉他!”她低下头来,凝视着瞳瞳亮晶晶的眼睛,瞳瞳仿佛和她有感应似的,朝着她咧嘴一笑,那笑容瞬间温暖了她的心窝,有爱,有亲情,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瞳瞳宝贝,还有嘟嘟亲爱的,你们的爸爸一定可以洗刷冤屈的!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刚才稍有动摇的信念再次稳固。
亲爱的,不是我不爱你,我的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爱你,哪怕是在爸爸刚刚去世的时候,也是因为太爱太爱你,所以才会如此恨你……
亲爱的,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固执倔强而任性,可就算是,也让我再任性这一回,最后一回,好不好……
有太多太多的话无法说出口,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千言万语只能这样在心间悄悄淌过,就像每一个因思念他而醒来的夜晚一样,有月亮的时候对月亮说,没有月亮的时候,对着自己的心说,说爱你……
车开到了监狱,陆老率先走在前面,童一念和覃婉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到了会见室,陆老便亲自去和监狱的领导说,两个女人则在会见室等。然而,等来的结果却是,陆向北不肯见她……
“为什么?!”她激动地站起来,抱着瞳瞳急切地问,“陆伯伯,你跟他说了我带着儿子来见他吗?”
陆老看着她,微微点头,“说了!孩子!狱警刚才进去时我就托他转告了,可他不肯见……”
“那……那您就骗他!只说是您要见他,别提我……”她话没说完,看见陆老无奈的眼神,也知道晚了,这个时候撒谎已经太晚了……
陆老看穿她的心思,安慰她,“念念,没用的,就算我们把他骗出来,如果他不想见你,他还是会一见你转身就走的……”
“可是……哪怕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好啊……”童一念呆呆地看着会见的那个窗口,幽幽地说着,眼眶泛起酸涩的疼痛,他,真的这么狠心吗?若说他不想她,那是打死她也不信的……
她的失望让陆老不忍一睹,从她怀里接过瞳瞳,柔声道,“回去吧,孩子,他知道你来过,就满足了……”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见他!我要在这里等!一直等到他肯见我为止!”她的性子就是有这么倔强,今天不见到那个人是不会罢休的……
“你这孩子,真是!人家这里也不允许啊!走吧走吧!”陆老单手抱着孩子,来拉她。
她咬住唇,心不甘情不愿跟着陆老挪出了监狱,可是,在监狱外,她却再一次停住,“陆伯伯,您先回去吧,我还得在这等!非要他见我不可!监狱里面不允许,那我就在监狱外等……”
“……你啊!我改这么跟你说呢!走吧!警务员,帮忙带她走!”陆老最后没了办法,只好命令警务员强行把她带走。
“不!我不走!陆伯伯!别带我走!”童一念一听,哭着和警务员犟。
可她哪里是警务员的对手?警务员得了陆老命令,将她直接捉上了车,然后关上车门,车飞一般发动了。
车上,童一念一直在流泪,脑子里更是胡思乱想,各种猜测齐涌。
陆老从覃婉那里要了纸巾来给她擦泪,“念念,别难过了,你的心意,你说的那些话,我们会转告给他的。他真不是绝情,一再地交代我要我好好照顾你,他说,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希望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你如果真为他着想,就不该再哭了,而是该听他的话,好好地生活,假如他知道你这么难过,你让他怎么安心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猛然抬起头来,没错,哭,无济于事!见了他,也无济于事!自己真是见到他被判死缓这个消息就昏了头了……
现在,只有她能救他了……
不是悲伤的时候!不是任性的时候!要想他洗刷冤屈快点出来,就只有靠她了!她眼前那条路,更加清晰而明确起来,而且这一次,她的内心里充满了勇气,为了他……
她擦干眼泪,对陆老一笑,“对不起,陆伯伯,我失态了,也给您添麻烦了!我不吵,也不闹,我乖乖地听他的话,请你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我和宝宝会一直一直等他回家……”
“嗯,这才是乖孩子!”陆老怜爱地看着她。
她喉间一热,从来没有人叫她“乖孩子”啊……就连爸爸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叫过她……
她动了动唇,很想叫陆老一声“爸爸”,这两个字甚至已经涌到了嘴边,可是却最终叫不出口,只是扑倒在陆老肩头,泪痕润湿了陆老的外衣……
陆老和覃婉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对于童一念来说,每一次来北京,即是幸福又是纠结。幸福,是因为可以看到嘟嘟和瞳瞳比上次见面又长大了不少,可以亲着两个宝贝的脸蛋告诉他们妈妈有多想他们;纠结,却是因为每一次又必须离开……
离开宝宝是件多么难舍的事,只有当妈妈的才知道,可是,她又不得已,就像这一次一样,来京见陆向北没见着,陆家一而再再而三挽留她留在北京,可她还是坚决地走了,这一次,要么是永久的分离,要么……便是永远的相聚……
她有一种风萧萧易水寒的心境……
再一次在家乡的机场下机,出了机场后,却遇到了小杜,正穿着制服在巡逻的样子,见到她老远便打招呼。
“小杜?你怎么这里?”她奇怪地问。
小杜笑了笑,十分年轻而热诚的笑容,“在这里巡逻!最近局里加强了机场附近的巡逻工作。”
“可是,怎么你也要来巡逻?”
小杜再度一笑,几分落寞,“陆局出事了,新的局长上任,自然有他自己的司机,我在局里也没什么意思,申请下派出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