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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唱歌给你听
从浴室出来时,他已是平静的模样。除了一双眼睛微红,看不出任何流过泪的痕迹。
她已经坐了起来,朝他微笑。
他转过脸去,心里一阵剧痛,“先吃药吧!”
她越是微笑,他越觉得难受,总要忍不住去想,她微笑的背后,隐藏的是多少痛……
是以,竟不敢多看她的脸,把药倒在手心里,喂给她吃。
她乖顺地低下头来。
清晨,似乎一切都显得清朗而闪耀些,就连心,也变得清明一些了,于是垂眸的瞬间,注意到他手心里的药丸。
在她的记忆里,有这样一副画面,根深蒂固。
他摊开手掌,无名指和中指的指缝间躺着一粒白色药丸,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夺目得刺痛她的眼……
而今,依然是这手,无名指上,铂金婚戒依然,只是药丸已换,她的婚戒亦不知所踪……
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左手光光的无名指,心里空空的……
她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拇指拨了拨药丸,让婚戒完完全全显露出来,柔声道,“这个戒指,我说过,我永远也不会取下来,至于你的,你还愿意戴上吗?”
她垂下头来,有些落寞,“可惜……找不到了……”
他一声轻笑,“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世界上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只要你说想要,我就可以给你找到!”
她不以为然,这个问题一点悬念也没有,一定是她扔了之后他悄悄捡起来了呗!
“为什么要把它捡回来?”她问。
“先吃了药我就告诉你!”他的手掌靠近她的唇。
她嘟着唇,“谁稀罕知道!”话虽如此说,却还是听话地把药吃了,吃完后有所期待地看着他。
“还说不想知道?”他靠近她,鼻尖和她的轻轻相碰,唇擦过她唇瓣,曾经莹润柔软的唇瓣吻起来粗糙不堪,“还要答应我,不可以再咬自己。”
“知道了……远点啦……”她躲闪着,眼神瞥向覃婉。
“当我不存在好了!”覃婉呵呵一笑,转过身去。
“妈都说她不存在了!”他索性搂住了她,认真地,一点也不流氓地,告诉她答案,“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还会戴上它。”
“就这个?”这是什么答案嘛,吃定她?她推开他的脸,“那可不一定哦!”好吧,口是心非是女人的天性,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身体难受的时候……
“这一次,我会努力……”他不依不饶,再次靠近,轻轻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语。
她勉强一笑,尽量让笑容看起来真实,“好吧!你努力给我看!看你能不能通过考验!”
“打算怎么考验?可不可以泄露试题?”他真的不知道,她的笑容是真是假,这个蠢女人,越来越会演戏了,是得自他的真传吗?可是,却也配合着她,让气氛轻松快活些。
“没门!不接受贿赂!上回你请我去交警队听课怎么不给我开开绿灯?”那些事儿,她可记忆犹新……
他笑,“开绿灯?不是听说还有女孩故意违反交通规则来听我上课的吗?”
这是她和段琳琳的私密话,他也知道?
她哼了哼,“你就得瑟吧!”不过提起段琳琳,她倒是想起很多事来,“对了,小杜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不算木头!什么时候呢?我们得送份大礼!”
她表情奇奇怪怪,“送什么大礼?他该给你谢媒礼才是,没你他能和段琳琳成吗?”
他盯着她的表情,发现新大陆似的,“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原来是这么大一醋缸子?!八竿子打不着的醋也吃?”
“我有吃醋?美得你!对了,还有一件大事!”她恍然记起,抓住他的胳膊,“你想办法救救贺子俞的姐姐老婆还有孩子!我之前在岛上的时候听见贺子俞接电话,好像被人给抓了还是什么的,贺二说她们是无辜的!”
这两天几乎将贺子翔这个人物给忘了,也不知道于先生在那边怎么样了,她神情有些恍惚,按理说,贺子俞害她这么苦,贺子翔也不是好人,她不该对他们的家人有怜悯之心的,可是,想起贺子翔,她还是不忍心……
陆向北听了,沉下脸来,“我说你这管闲事的毛病怎么改不了?自己都这样了还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啊!事关重大!那人肯定和这案子有关,想用贺家的女人来威胁贺子俞的!怎么是闲事?!”她不服,拉着他的衣袖争辩。
他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告诉她,“陆太太!破案是警察的事!不是你的事!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准搀和到这案子里来!”
“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被陆向北打断,“没有可是!好吧,我告诉你,贺家的女人不会有事,有我在,一定不会有事!相不相信我?”
没办法,她嘟着唇,缓缓点头。
“这还差不多!不过,看在你今天主动把事情告诉我,而不是瞒着我私自行动的表现上,奖励一下!以后又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说!”说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她摸着他吻过的地方,怒,“谁要你的破奖励,全是你占便宜的事!”
他不禁笑了,她这样子,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今天是不是舒服很多?”
她体会了一下,这第二天的清晨,似乎比第一天好多了,尤其这次药吃下去之后,虽然还有些不舒服,但是却是完全可以忍受的,于是肯定地点点头,“舒服多了!真真切切的,陆向北,我是不是挺过去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点头称是,“是的,你很勇敢,也很棒!”其实,还没到时间发作而已……
不过,这戒断,也是因人而异,有的人会是第一天过去就真的过去了,而有的人,还会反复,但愿,她没事了……
医生来查房和指导的时候,童一念高兴地把自己好转的情况说给医生听,并且问了医生同样的问题,她是不是从此没事了……
医生正要回答,路向北却悄悄拉了拉医生的白大褂,医生会意,便笑着鼓励她,是的,要她加油。
她显然很开心,后来梁妈妈送鱼片粥来,她也吃了一小碗,是他亲自喂的,吃的很慢,他可不想她像昨天那样,疯子一样往嘴里灌。
她一直很听话,小口小口地吞,却也没有再呕出来,只是,吃下去的反应有点像早孕,然,比昨天真的好多了……
为了向他展示她的精神好,她好主动提出想去外面散步。
于是来替换秦婉照顾童一念的梁妈妈便推着路向北,而路向北则牵着她的手,一起在花园晒太阳。
她以为,一切都会和户外的阳光一样,越来越明媚,越来越美好,他也暗地里如此希望,她会是吃苦最少的那个幸运儿,然而,那罪恶的东西,却不肯放过她……
到了下午,她开始觉得倦怠,她想,是不是自己一夜没睡的缘故,便不动声色躺回床上去休息,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任何的不适。
然而,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让钢铁般坚强的人都变得不堪一击,那毒品便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再铁的汉子着了它的道都会变成烂泥,何况是她一个小女子?
恶魔,在固定的时间,准时开始发作……
她清早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跳,又开始飞速加快,人也随之惶惑不安起来,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紧跟着,开始微微发抖。
不过,好在有意愿的治疗,以及药物的作用,这一次发作并不像第一天那样竭斯底里,她不至于意识涣散地癫狂,头脑是清醒的,只是浑身上下各种无法言喻的不舒服,轰鸣声再次侵袭,像战斗机,要炸毁她的灵魂和身体……
这声音于她,是恶魔到来之前的前奏,她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支撑下去的了,恐慌地握住路向北的手,惊慌失措,“陆向北,它来了,它又来了……”
“医生!妈!快去叫医生来!”他将她抱起,搂进怀里,甚至忘记了可以按铃,只顾着安慰怀里的她,“念念,不怕,没事的,昨天我们都挺过来了,今天也可以!一定可以的!不要想它,想别的,想开心的事,我唱歌给你听,唱什么?告诉我?”
“想听……想听……《数鸭子》……”她在他怀里呻/吟。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力量去抗拒这汹涌而来的痛苦,在她思维还很清楚的时候,她努力逼自己去想美好的事物,在她心里,最美好最纯洁的就是她的宝宝,她的嘟嘟和瞳瞳。而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每一次去北京的时候,北京的家里都放着这首童谣——《数鸭子》,弯弯说,宝宝们喜欢这首歌,哪怕在哭,听到这首歌也不会哭了……
所以,宝宝,给妈妈力量吧,宝宝最喜欢的歌,爸爸唱给妈妈听,妈妈难过的时候,也就不哭了……
可是,陆向北却愣住了,《数鸭子》是什么东东?又是怎么唱的?
最后还是覃婉见他呆呆的模样,知道他犯难了,提醒他,“就是你儿子最爱听的那个,每天在北京家里家里放的那个!”
他恍然大悟,可,这是不是有点为难他?
旋律平素回北京听多了倒是能哼哼上口,可歌词记不得啊?!
低眸看见童一念痛苦的表情,他豁出去了,凭着记忆开始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一二三四五,二四六七八……”
呃?好像不对……
于是重新开始,“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正为难着,门口传来清脆的歌声。
陆向北和童一念同时看过去,原来是弯弯抱着孩子来了,左辰远紧随其后,这歌正是出自弯弯之口。
嘟嘟和瞳瞳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都新奇无比,所以,此时两双大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带着好奇四处张望,当他们视线落在陆向北和童一念脸上时,便停住不动了,水润润的大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思索和探究。
最后是陆向北先呼唤他们,“嘟嘟,瞳瞳,宝贝,过来叫妈妈!”
这俩小宝贝才仿佛被唤醒了思维一般,突然间大哭起来,两家伙的小手小脚都蹬个不停,往陆向北这边扑。
“哟哟,到底是亲爹啊!我和左胖这么累死累活也不如亲爹亲啊!”弯弯抱着嘟嘟走近床边。
童一念见状却吓得连连摇头,“不!不要抱宝宝过来!”
可是,此时此刻,宝宝已经认出了爸爸妈妈,伸着两只小手哭着要抱,再把他们给抱走,岂不残忍?
看着宝宝哭得通红的小脸,童一念心里何其痛苦?她也想宝宝,多么想把宝宝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可是她不能!她不知道自己发作起来究竟会到什么状态,目前还不是最糟糕的,她还有理智,她还能克制,如果像昨天那样,那可怎么办?那样的她完全不是她了,她连陆向北都能伤害,连自己也能伤害,万一伤到宝宝怎么办?而且,那般恐怖的场景,也不希望宝宝会看到……
“陆向北,你不要管我了!抱着宝宝出去!别管我……”她哭着向陆向北哀求。她很庆幸,她还能理智地听到宝宝的哭声,还能理智地求陆向北,那嗡嗡嗡的轰炸声还没有完全将她淹没,可是,她怕来不及了……
“不!我不会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给你勇气!”陆向北更紧地抱住她,然后转头对弯弯和左辰远急道,“你们把宝宝抱走吧!快抱走!”
弯弯和左辰远相视一眼,无可奈何,千里迢迢从北京赶过来,最后还是得避开,然,当他们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嘟嘟和瞳瞳竟然尖声大叫,又哭又喊的,四只小胖腿也拼命蹬,弯弯力气小,差点让嘟嘟掉到地上去。
原来小家伙们也感觉到了要离开爸爸妈妈,在拼了小命的抗议……
童一念不禁眼泪横飞,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对陆向北说,“陆向北!还是算了!宝宝太可怜……别走吧……把我绑起来!绑起来怎么样?”
把她绑起来,陆向北就可以抽出空来抱宝宝!宝宝最爱爸爸了,见了爸爸,爸爸不抱,他们怎肯善罢甘休?
再者,把她绑起来,她就算真的失控,也不会伤害到宝宝……
“念念……”陆向北在犹豫。
“没关系的!陆向北!把我绑起来,让我也亲近一下宝宝,算我求你了,好吗?绑我吧!绑着我,然后用被子把我遮住,别让宝宝看到就好了……行不行?”
他真的怕了她求他……
从前,总是觉得她像一颗山核桃一样坚硬,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是默默转身,肩背挺得笔直,从来就不在他面前示弱,更别说“求”这个字,但近来,她却连续用这个字来和他说话,每一次,都是在他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
“陆向北!我想宝宝!我要宝宝!你还在犹豫什么!?”她最后无赖地哭闹起来,像个执拗的孩子。
好吧,面对他眼前这三个孩子,他不得不投降……
让爸爸去找了一副绳索来,暂时让俩宝贝回避,任他俩哭得震天响也不管,好在护士都知道这病房里的病人特殊,也没人敢说话,倒是来了医生给陆向北帮忙,但除了给他帮忙以外,医生亦没有其它的办法,药已经给童一念用了,最合适的剂量,再加等于助长她,剩下的事,要靠她自己的毅力……
医生的话,说了等于没说,陆向北也知道。
在他的工作经历中,不是没见过戒毒的人被绑起来,可眼睁睁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妻子,心里又是何样一种滋味?
绳子每绕一圈,便如同在他心口勒下一道伤痕一般,到最后绑完,他伏在她耳边哽咽,“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她强忍着痛苦,催促他,“快啊!把宝宝抱进来,他们嗓子都快哭坏了……”
当陆向北重新走到门口时,两个宝宝立刻看见了他,四只肥肥的小胳膊齐齐朝他伸过来,他立刻一手一个的抱了。
俩小家伙哦,真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爸爸居然这么久才来抱自己,所以,即便已经在爸爸怀里了,还是趴在他肩头哭。
“嘟嘟,瞳瞳,好了,不哭了,我们来看看妈妈!宝贝叫妈妈好不好?”他耐心地哄着,抱着宝宝来到床边。
床上,童一念只露出一张脸来,之前陆向北已经给她擦干了泪,她便极力朝宝宝笑,“宝宝,还哭吗?我们一起唱《数鸭子》好不好?”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她努力舒展着眉头,努力用儿童般欢快的声音唱着,一遍,又一遍……
弯弯看着童一念隐忍的样子,看着她明明很痛苦却努力微笑的样子,看着她额头上汗水一层一层沁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回身伏在左辰远胸口哭了起来……
左辰远何尝不感动?拍着弯弯的肩膀,“来!弯弯!别哭!念念那么辛苦都在笑,我们一起来唱,一起给念念加油!”
“嗯!左胖!我不哭!”弯弯擦着眼泪,哽咽着声音也跟着她一起开始唱。
几遍之后,陆向北熟悉了歌词,也能完全合上了,只是,声音一向醇厚动听的他,唱出来的却是嘶哑的曲调……
本来还在大哭的宝宝,在歌声中真的慢慢安静下来,嘴里呜呜啦啦的,唱着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数鸭子》……
陆向北唱了几句,终是无法再唱下去,他太了解,一直在微笑歌唱的她,实际有多么痛苦,因为,绳子在不断的绷紧,那便代表她在不断地抗争和挣扎,可她的笑容却像真的一样……
念念,念念,不要太坚强,太坚强的女子让人心疼啊……
他侧过脸去,努力让悲伤沉淀,此时此刻,他竟做不到如她一样地微笑……
好不容易休整好情绪,他把嘟嘟和瞳瞳放在她身体两侧,含着浓重的鼻音道,“乖,宝贝们,亲亲妈妈,你们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妈妈!她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妈妈!”
小家伙一到床上,便自然而然地趴在了妈妈身上,不会走,不会说话,甚至不会爬,只是裂开小嘴朝妈妈笑,口水还流出来滴在妈妈脸上,童一念清晰地看见,宝宝粉红色的小牙床已经长出了小门牙……
当脸颊两侧被嘟嘟和瞳瞳同时亲到的时候,那柔软的酥痒竟然盖过了所有的不适,温暖和甜蜜直沁入心里……
她含泪而笑,朝着陆向北的方向,终是发现他眼里的伤,“陆向北,别难过,有你,有宝宝,我真的可以坚持!昨天都过来了不是吗?今天,真的比昨天好多了……”
如她所说,虽然这恶魔依然在折磨着她的身心,但是和第一天比,真算是轻松了,至少,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没有忘记眼前的人是谁,没有让自己进入疯狂的自虐和虐人状态去……
这样的痛苦,整整折磨了她三天。
当第三个晚上,发作的巅峰状态褪下去以后,依然被绑在绳子下的她,再一次流泪,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
三天的抗争,耗尽她所有的体力,她虚弱地轻声问他,“陆向北,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走过去了?”
陆向北亦喜极而泣,解开她的绳子,立刻把她抱进怀里,不顾旁边还有人在场,胡乱地吻着她,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被汗水浸湿的发……
“不要……好脏……”她轻轻推着他。每一次和恶魔搏斗完,都是大汗淋漓,连她自己都嫌自己脏……
“不脏!一点也不脏!你是我的骄傲!”他重重在她唇上吮/吸,恨不能将她所有的委屈都吸走。
至此,可否算是雨过天晴?
在病房陪着他们的覃婉和陆老相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退出病房,不再打扰他们夫妻……
童一念全身无力,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见覃婉出去,试图叫住,“妈——”
可是声音太轻,已经走出病房的覃婉听不见。
“叫妈干什么?”他奇怪地问,不是有他在这里吗?
谁知,她苍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两朵红晕来,“我……我想洗澡,明天干干净净地抱一抱宝宝……”这两天由于他在轮椅上不方便,所以都是覃婉给她擦身的,可今天,覃婉怎么就走了呢?
至于宝宝,她可是太想太想抱一抱他们软乎乎的小身体了,但是,这两天都被绳子绑着,只能在白天和他们贴贴脸,晚上就让弯弯抱回去了,所以,想到明天可以抱他们了,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做好一切准备。
他听了,几分促狭的笑,“我很乐意效劳啊!”
她瞪了他一眼,“谁要你效劳?”不知道为什么,跟他结婚近三年,之后又离婚,孩子也给他生了,可是,事到如今,要和他在浴室裸裎而见,还是有些不自在……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我可是真心为你效劳的,没有杂念,你在想什么?”他笑着捏她的鼻头。
“我没想什么!你个流氓!”他这流氓德行,估计是改不了……她眼角斜飞,睨了他一眼,虽面色憔悴,眉目间却也含羞婉转。
他笑,“这一回明明是你流氓,怎么反说我呢?好吧好吧,老婆永远是对的,就当我流氓吧,不过,真心要对你耍流氓也不是现在,得等你好了以后!”
“谁好了以后和你耍流氓?!”比流氓,似乎女人怎么也比不过男人的,至少她是如此,他能不能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你会的!陆太太!”他笑了,捏捏她的脸颊,放下她,转动轮椅往浴室走去。
“可是你自己行动也不方便……”她支起身子来追着他的背影说,脸上,他捏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他指的温度,他还是喜欢捏她,或脸,或鼻子……
浴室里很快响起放水的声音,待他从浴室出来时,手指湿漉漉的,全是水,她不禁,再次红了脸。
她挣扎着起来,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可她努力坚持。
她知道他想抱她,可是她不要,也不知道他腿上那些伤口愈合了没有,如果因为抱她而再次裂开,她可会心疼死……
心疼?
她脑中闪过这个词。马上确定了,是的,心疼,他受伤,她会心疼,正如他心疼她一样,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些话并没有说出口,她轻轻拍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嗔他一眼,“走开!臭流氓!我才不要你效劳!美得你!”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一脸无辜,“真不要?我可是免费服务哦!不收费的!”
“你倒给我钱我也不要!我自己可以的!”她在他手上借了把力,走到浴室,然后松开他的手,毫不留情把浴室门给关上。
“自己试着点!不行就叫我!”他趴在门上极不放心地问。
“……知道!”里面传来她闷闷的回答。
他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什么,在浴室门口坐等。
果然,大约十几分钟以后,水声停了,里面传来她的轻唤,“陆向北……陆向北……”
“嗯?我在呢!”他暗笑,来了……这是什么女人?能够布一个把贺子俞都引入坑的局,却在这样的小事上总犯迷糊……
“陆向北……我忘记拿衣服换了,你给我递一下……”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好啊!开门!”其实衣服他已拿在手里准备好了,她进去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没拿衣服……
门打开一条缝,伸出来一只白皙的小手。
他笑了笑,没有动。
“快啊!拿来没有?”她的手轻挥了两下。
“来了!”他答,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入她手中。
“啊?!”一声轻叫从里面传来。
而后,他推开门,她裹着浴巾站在门内。他迅速打量了她全身,脸颊瘦削不说,锁骨深深凹陷进去,胳膊和小腿都瘦了整整一圈,哪里还能找到从前那种肉肉的感觉?若不是刚刚沐浴过,蒸汽熏得她苍白的脸上有淡淡的红色,她整个人就跟鬼一样……
他心里一痛,之前开玩笑的心情完全没有了,二话不说,伸臂将她抱住,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惊得要跳起来,她就是不想让他抱,他这是干什么呀?
她也不敢挣扎,只是轻轻抗议,“我自己……”
“不准动!老老实实坐着!”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好凶……
好好的,凶什么啊?
她莫名其妙,抬头看他的脸色,还果真阴沉沉的,好像在生谁的气,她又惹毛他了吗?话说惹毛他的后果其实很严重的,她不由想起北京那个下雪的深夜,他把她仍在寒冷的街头……
“你……干嘛?”她自认没惹到他啊,而且她刚刚摆脱了恶魔的爪子,他不该是生她的气才是,所以试探着伸手捏他满是胡茬的下巴,硬硬的胡茬刺得她指尖痒痒的……
他却只是不说话,扯掉她身上的浴巾,从头到脚给她擦着水,脸色阴沉得可怕。
好吧,她识趣点,老虎发威的时候不去撩他的胡须,可是,就是不明白,她才从那么大的痛苦和委屈里走出来,他凭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对她?
擦完水之后,他扔掉浴巾,她突然就这么未着寸缕无遮无掩地暴露在他面前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他一把拉下她的手,硬着声音道,“都没货了,还有什么好遮挡的?”说完,给她把衣服套上。
她无语……
难道他是为了这个生气?这也太离谱了吧?!谁经历了这魔鬼般的三天不瘦一身肉才怪,那女人一瘦不就是胸先缩水吗?他怎么可以为了这个男人的恶趣味生气?
她胡思乱想间,他又麻利地给她把裤子穿上,然后抱紧了她,脸贴着她胸口,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老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的身体僵硬了,看来他这阴晴不定的性格是改不了的了,刚才还乌云滚滚,现在又是上演哪一出?
“你怎么了?”随着他的柔声软语,她的心也柔软如水,“你是发什么神经呢?”
“我是生自己的气,我一个警察,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好,让你吃那么多苦……”
原来如此……
她不禁一笑,“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好吧,我发誓,从明天开始,我一定努力吃东西,把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总可以了吧?那时,你可不准又逼着我减肥……”
他被她逗笑了,抬起头来,“我喜欢胖子,手感好……”
什么话?!就脱不了流氓本性……
“那你去和猪结婚好了!”她嘟了嘟唇,唇上血印依然。
他心里痛着,忍不住去吻她唇上的血痂,含笑,“嗯,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骂你……”
呃……
好吧,当她什么也没说好了……
那一晚,陆向北也不顾当时是几点钟了,恁是去值班室把医生叫了出来,又给童一念检查了一番。
医生对她的情况很是满意,欣喜地告诉他俩,最难过的是头三天,既然这三天都抗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轻松很多,虽然不能马上恢复,睡眠和饮食还是不会正常,但是凭她的坚强,完全不是问题了,只要在医院再住几天,继续吃药,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这是陆向北预料中的答案,可还是因为得到医生的确认而高兴。
在这三天里,童一念几乎没合过眼,那种疲惫却无法安睡的感觉,逼得人想死,今晚,虽然较之从前轻松多了,可要她睡着,还是一件难事。
然,她会尽力,因为,她躺在陆向北怀里。
关于睡眠这个问题,他们心知肚明,都在为对方考虑。第一晚,童一念为了陆向北,忍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所以第二晚,他再也舍不得她如此委屈自己,与其在一个房间让她受双倍的罪,不如他回自己病房,虽然时时心系隔壁而无法安眠,但至少,让她在难受的时候可以自由活动。其实,有时候,好好的安存自己,让对方不那么担心,也是关爱对方的一种方式。
但这第三晚,他又留了下来,因为,他希望可以让她睡一会儿,哪怕是一会儿对她的康复也是有利的。
他说过,等她好了,再也不放开她的手,所以,他一手拥着她,一手和她十指相扣,双目柔情似水,凝视着她苍白的容颜。
“在想什么?还不睡?”她不经意抬头,正好遇到他这样的眼神。
他想了想,说,“在想你给我的邮件。”
“……没事想它干嘛?陆先生,你现在的任务是睡觉!”她又开始叫他陆先生,就像他叫她陆太太一样,时间仿佛倒回到最初,他们新婚伊始的时候。
“我常常想……现在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在收到她邮件之后,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只要稍有空闲,就会找出来看,每一字每一句都认认真真地体会,仿佛是她在他耳边轻轻诉说一样。
“是吗?我不信!”她自己写的东西,她都只记得大概,还不敢妄称倒背如流呢,他倒是敢吹牛……
“不信?我背给你听!”他开始一字一句回忆,“陆向北……”这是他郁闷之处,他的老婆,他孩子的亲娘,对他的称呼总是这么的让人感到奇怪,他就没见谁连名带姓叫自己老公的,好吧,这还是最正常的称呼了,不正常的时候叫陆局长陆大局长,讽刺的时候叫陆先生……
“怎么不背了?背不过是吗?”她就知道,吹牛吧……
他忽然来了兴致,“如果我背过了怎样?我们打赌!”
“赌什么?”她不愿扫了他的兴。
“如果我背过了,你就为我做一件事,如果我背不过,我就为你做一辈子事。怎么样?其实随便你输还是你赢都是你占便宜。”
“有便宜占吗?”她探究地看着他,陆向北这个人,是谁也算计不过的,她怎么也找不到信任他的理由啊,不是又存了心算计她吧?为她做一辈子事?就是一辈子赖上她咯……“陆向北,你的眼睛里怎么就写着‘圈套’两个字呢?”
“这,这太打击人了!”他眨了眨眼,一脸委屈。
忘了,他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好吧!你背!这个赌,我打了就是!”管他是不是圈套呢,其实,就算是圈套,也应该是甜蜜的圈套,她就闭着眼睛往里面跳好了……
“好!听着……”他紧了紧手臂,双手圈住她的腰,“陆向北,这封邮件我是定时发送的,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在菲律宾。
陆向北,当我坐在电脑前准备字的时,手放在键盘上很久很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但是三言两句说得清楚吗?
都说人生如戏,而我们两个则是这出戏里最辛苦的演员。
你娶了我,进童家,是不是一场戏我已经不想去深究了,那是太累太累的一件事情,从我们离婚那天开始,这出戏就结束了,只是,我不曾想到,一出戏的结束会是另一出戏的开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成为这出戏里最出色的导演编剧和演员。
陆向北,我以为我们离婚之后,我们之间就不会有瓜葛,可是,却无端地出来一个左辰远。
左辰远收购童氏,我只是想看一个结果,并没有想过其他,但是,当左辰远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生活里,并给我帮助时,我就不得不怀疑了。尤其,当我要把依念的稿子交给一个陌生人的时候,我再不去查一查,不就是你所说的白痴了吗?
好在左辰远说一口漂亮的京片子,而左家在北京又如此有名,所以,毫不费力,我的私家侦探于先生就帮我查到了:左辰远,北京最年轻的酒店餐饮业巨头,其父更是商海风云人物,其祖父则是中央某部退下来的老领导,其弟左辰安,又名祭夏,年轻的曲作家音乐制作人,祭夏文化传播创始人总裁,另外,左辰远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北京陆家的女婿,这陆家,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所以,陆向北,你说我们累不累?你千方百计让左辰远和你父亲骗着我去北京,而我,则将计就计,假装一无所知,应邀去了北京。你骗我,我骗你,陆向北,这一次,你也被我骗到了吗?是不是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然而,我去北京并不是为了证明我会是一个比你更出色的演员,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你,我要做一个负责人的母亲。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贺子翔来往,可是,我和贺子翔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更不是因为我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我爸的死,可疑,我很清楚。
我想,这个案子,因童家而起,那么就由童家结束吧,我以自己为饵,让它渐渐显山露水,只不过,这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不能让宝宝跟着我冒险,尤其,在经历了一次差点流产的风波以后。所以,我毫不犹豫钻进了你的”圈套“,赴京待产,只有生下宝宝,我才能全心全意做我想做的事。
陆向北,关于你的死缓,我想,又是一场戏吧?因为,有两次,我都发现你的身影在跟着我,一次在餐厅,我和贺子翔在一起,还有一次在街上,我想你了,去吃馄饨。我知道是你,因为我对你如此熟悉,你化成灰我也认识。还有,就在吃馄饨那晚,我被成真送回家,抱上楼,可是,在我床前站了许久许久的人,是你,对吗?
你知道是谁帮你脱罪的吗?是我。你心里面那个白痴女人。第一次去菲律宾,你色字当头,把什么都忘了,是我的私家侦探于先生黄雀在后,监视着你和贺子翔的一举一动,你的包被换掉的整个过程都被他拍下来了并且把证据亲手送到左辰远手上,通知你家老爷子的短信也是他发的。
所以,后来你仍被判了死缓我觉得诧异,直到我去北京,你怎么也不肯见我,我才开始怀疑,然后,回来后发现你的身影,就确定这是你的将计就计了,我们俩都擅长使这招。
不过,这样很好,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有你在身后,我心里很安定。
之所以在去菲律宾之前把这些话告诉你,并不是想向你证明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白痴女人,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是否还有回来的时候,万一,我魂断菲律宾,也要做个明白鬼,还有就是,此去菲律宾,于先生仍然会同去,他会把上次拍到的资料以及这一次拍到的一起传给你,为了保险起见,还会传给康祺一份,如果你没收到于先生的邮件,记得去找康祺。
此其一,其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岑叔叔明早会逃走,此事我已经先告诉了成真,他定然已经告诉你。
呵,陆向北,说了这么多,重要的话基本都说完了,还有些不重要的,我一直犹豫该不该说,但是,如果不说的话,也许此生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陆向北,我们的相识算不算一个错误,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明天即将远行,我心里放不下的却只有你和宝宝。
我们之间算算也有四年多了,上天给了我们机会让我们好好相处,可是我们没有,不管是谁的错,都不重要了,如果,这一次上天真的不让我们再重逢,那就是在惩罚我们不懂得珍惜,那么,就让我们在这里说再见吧。
关于宝宝,我知道你爱他们之深,无需我叮嘱也会照顾好他们,我之前说的两个孩子都姓童也是一时任性的气话,让瞳瞳姓陆吧,叫陆念之,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念之,念之,陆向北,如果我死了,你会念着我吗?会念我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贤淑女子,你不准给宝宝找后妈……
好吧,我承认我任性,如果你一定要找,可不准她打宝宝,否则我会从坟墓里跳出来的……
陆向北,我怎么突然想哭呢?我好难过……
陆向北,其实我是爱你的,真的很爱很爱你……”
他的声音,在“很爱很爱你”的余韵中渐渐低回下去,就像把这几个字含在嘴里,让它们在胸腔里发出柔和而深情的回音,一遍一遍,撞击着彼此的心口……
许久,他们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他回味够了,才微笑着继续说,“落款是……想起你要二婚就气得想砸键盘的念念……”
她有些难堪,去菲律宾,本来真的做好了一死的打算,所以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全都一股脑输进了邮件,尤其落款,更是咬牙切齿敲出来的,邮件一发送出去她还后悔了呢,现在好了,是不是会被他嘲笑一辈子呢?
“很好笑是吗?得瑟了是吗?”她扁着嘴,指甲抠着他衣服上的扣子。
“不好笑……我就是觉得……有个疑问……”他憋住笑。
“什么疑问?”她抠扣子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你的意思……到底是让我找小老婆呢还是不让我找呢?”他笑。
“你找啊?你找了我从坟墓里爬……唔……”
她话没说完,被他狠狠地以吻封唇,在她唇上好一番辗转之后才正色警告她,“你这是给我写遗书呢?知不知道我看之后就想打你一顿屁/股!以后不准再提这么不吉利的字眼,什么死,什么坟墓,再说的话一定不轻饶!”
她低着头不出声。
“听见没有?!”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她耐不住痒,求饶,“好好好,我记住了……可是……我当时真的很难过……”
他叹了口气,“既然难过,又何必把自己放入难过的境地里去,破案关你什么事?以后再也不准这样了,知道吗?”
“嗯……”她点点头,末了,又想起一件事,抬头解释,“我和贺子翔真的没有什么……”
他眼一瞪,“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的智商?!你跟贺子翔在一起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准你跟他在一起啊!那多危险!你却每次到这件事上就跟我杠!”
“可是不杠你会准我这么做吗?”她不甘心,仍然和他争辩。
“难道你非做不可吗?”
似乎,话题又绕了回来……
她嘟着唇,不说话,用沉默表示了她的坚定和反抗……
所不同的是,收起了言语的锋芒,风雨过后的相守,舍不得再伤。而他,又如何舍得?
这个倔强的小女人……
他心中的叹息柔柔软软漫开来,“算了,过去的,就不再提了,只是,以后若有什么想法不要瞒着我,凡事和我商量,这总能行吧?”
他想,这案子虽然没有完全结,但是和贺家有关的部分却结束了,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就在贺子翔,贺子翔死了,他们之后也就没什么矛盾了吧?应该是的……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到真正要干涉她一举一动的人,只是,童家和她牵涉到这个案子里来,举步都是危险,而她偏偏又跟贺子翔走得那么近,叫他如何不干涉?
但愿,从此再无波折……
“那你呢?你也不准再瞒着我。”霸王条约?她可不干,他这人从来高深莫测,她何曾捉摸得透?
“我只能答应你,可以告诉你的便告诉你,我的工作性质特殊,跟工作有关的,有纪律,不能说的还是不能说。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
信吗?其实,有些事情她还是不明了……
但是,既然她给他写了那样的邮件,既然她今晚躺在了他的怀抱,既然这几天都是他陪着她度过,其实就是相信了吧……
“万一哪天你的工作性质又决定你需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呢?我还是要相信你吗?”她语气幽幽地,盯着他。
他脸上开始出现玩味,“我说陆太太,好像在我们家的户口本上,你是户主,自从跟了你,我就死心塌地,誓死效忠户主,得罪了你,我可是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还敢让其他女人挤上我们家户口本来,那我不是活腻歪了吗?”
呃……差点忘了,他是童家的上门女婿,户口本里,确实她是户主,而且,离婚之后,好像她一直忘记了去办理户口分户的手续……
“不过……”她正想着,他慢条斯理来了个转折,眼里还有不怀好意的笑。
“不过什么?”她马上引起了警惕。
“不过……我想有一个女人还是可以挤上我们家户口的……”他冲她眨了眨眼。
“谁?”她以为他说的是覃婉,毕竟他还没那么大的胆敢当着她的面说别的女人吧?
他却靠近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她一怔,“可以吗?”
“只要你同意,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一笑。
“可是……”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可是呢?不许可是!你刚才可是答应了的!”他在她没有“可是”完的时候果断打断了她。
“答应?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她可不记得自己会承诺这种事……
“你不是答应和我打赌了吗?现在我可是把邮件给背下来了,一字不差,就连落款都清清楚楚……不是想反悔吧?几千字的邮件哎……”他的样子,忽然像个孩子一般委屈。
不知怎的,看惯了他的强势和疏冷,这样的他,倒是让她觉得更加亲近和疼惜,那神情,分明就像嘟嘟和瞳瞳要吃奶的表情嘛……
“呃……看你的表现吧……这个提议我会斟酌的……”这是曾经的陆副总在她偶尔提出某个要求时,他摆出的腔调,如今,她也摆上一回……
他一乐,马上在她耳边吹气,“我会表现得很好的……”
哼哼,这句话又有诡异的意味了,她嗅到了他经久不衰的流氓气息……
很久没有这样的氛围了——在被窝里和人聊天的感觉。
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童一念仔细回想,最近的也要追溯到大学时代了。
那时候,不喜欢回家的她通常都住在学校宿舍,灯一熄,寝室里的姐妹就再被子里聊开了,话题从穿着到化妆到男生,无一不说,从不固定,而且极具跳跃性,刚才明明还在抱怨食堂今天的哪个姐打菜超级抠门,马上就会跳到某系校草和谁谁谁的绯闻。
聊天的时长也从不限定,常常是聊着聊着便不知不觉睡着了,其他姐妹什么时候结束的午夜夜谈也不清楚,青葱岁月里的女孩儿,何曾知道什么叫失眠?
只是后来,便锁了心门,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与之畅所欲言的人,在无数个等待他回家的日子里,只有孤独和猜忌为伴……
她以为,从此都不会再有那样的夜晚了,却不曾想到,在专为她而设的戒毒病房里,与曾经如隔天涯的他得以重温……
他们说起很多很多,大多数的时间是她在说,他静静地听,不时的,他会摸摸她的脉搏,默数她的心跳,是否和正常人接近。
她亦说起北京,说起在雍和宫许下的愿望,那时他缠着她问过多次,她却不肯给出回答,他其实能猜出个大概,此时特想逗她,“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究竟许了什么愿?”
那时的她,因为自己心中有计划,所以不能把愿望说出来,一来说出来便有了羁绊,计划难以实现,二来如果她在自己的计划中不幸了,又何必说出来让活着的徒增伤心?此刻,劫后余生,她仿佛能透过窗户,看见窗外有黑夜彩虹,说出来,完全是情不自禁,“陆向北,你知道吗?我一到你家就被你家人感染了,我好喜欢陆伯伯,虽然那时叫他左伯伯,哈哈,嗯……也超喜欢弯弯,喜欢左小胖,还喜欢左辰远……”
“等等等等!你喜欢我爸喜欢弯弯喜欢小胖都可以,怎么可以喜欢左辰远?!不行!”他不等她说完就酸气十足地插嘴。
“我说你的脑瓜子里就不能有点干净的东西纯洁的感情?话说你还是警察呢!都什么乌七八糟的思想?到底要不要听?”她不高兴地掐他的胸膛。
他轻轻“嘶”了一声,抓住她的手,“听!要听!你说!”
她斜了他一眼,既娇且怨,“你知道的,我最渴望家的温暖,一进你们家门,就被你家里浓浓的家的氛围给感动,所以,我许的愿就是,如果最后佛主能允许我幸存下来,就让我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员……我希望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你的,是不是就是我的?”
“傻……”他心疼地吻她的鼻尖,“当然是,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家,我的爸妈,我的姐姐,我的孩子,我的财产,还有我自己,全都是你的,从来都是……”
她埋头在他胸口蹭了蹭,眼眶湿润,“对了,你的警哨呢?送给我了为什么又收回去?”
他笑,“你不是不要了吗?扔掉了的……”话说他总是在她身后捡她扔掉的东西,包括她这个人……不过,幸好他一直再捡,一直没有放弃……
“在菲律宾遇险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手中有警哨,如果我把它吹响,你是不是会从天而将呢?可惜……”
他的笑意更深了,“没有可惜,我最后不是来了吗?就算没有警哨,我也听得到你的呼唤,随时随地,听从你的召唤,为你而战。”是的,这警哨在彼此的心里,因为爱,因为牵挂,所以,她在哪里,他必跟随……
她深知,陆向北巧舌如簧,更知他是个谈判专家,只要他愿意,说出来的甜言蜜语能将人溺死,而他现在就在发挥他这专长……
从地狱到天堂,眼前的甜蜜和幸福来得似乎太突兀,她甚至有些怀疑它的真实性,情不自禁伸手去捏陆向北的脸,很是用力,一如当初她在洪水中,而他从天而降时一样。
“又不相信我是真的在你眼前?”他被她捏痛,表情却是笑笑的,“好吧,我告诉你,很痛,你不是在做梦!”
她亦恍恍惚惚地笑,是的,她确信她不是在做梦,她和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折磨,上天也该眷顾他们了,不是吗?所以,幸福就算来势凶猛,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
那一夜,她在他怀里,在他们的话题不知道进行到哪里的时候睡着了,这也算是上天给她的眷顾吗?一定是怜悯她一路的辛苦,才给她这样的恩赐……
是的,对戒毒期间的人来说,能睡着,真算得上恩赐了……
这一晚,陆向北先见之明,怕万一童一念睡着之后爸妈或者医生要进来,敲门声和他上下床的响动会惊醒睡眠如金的她,所以,并没有反锁病房门,以致,清晨有人轻轻推开门时,看到的是两人安详相拥同眠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