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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对的时间,对的人
彼时,太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上高高弹起,阳光像镀了金的线,奢华而灼亮,不遗余力地将热度奉献给大地。
他刚从外面来,一路焦急,是以额头上满是汗水,那样的焦灼,仿似要将人烧熟了一般。然而,当梁妈妈推开/房门的瞬间,紧随在梁妈妈身后的他,却因氤氲在这病房里的安宁而冷却了所有的焦灼……
这,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吗?
蓝色的窗幔还没有拉开,那过于亮眼的太阳只是穿过窗帘纤维的缝隙,轻轻浅浅给房间里铺上一层柔软的薄光,仿佛不敢用力,唯恐惊醒了这一对安睡的人儿……
他立在梁妈妈身边,一路狂跳的心安宁下来,连阳光都舍不得惊动的幸福,他又怎么舍得打扰?
静静凝望她熟睡的模样,头藏在陆向北肩窝里,只露出半个侧脸,可即便只是半个侧脸,也足够他看清楚她唇角那一抹安详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只有在感觉到知足后幸福之后才会有。记忆里她也曾这样笑过,是什么时候呢?是在他和杰西第一次给她过生日,她用叉子挑了一小块蛋糕上的慕斯放进嘴里,轻轻地抿,专心地尝,然后闭上眼睛,很幸福很满足地说“很甜很甜”的时候……
后来长大了,便鲜少见到她这样的表情,难道,这是上天注定,只有这个叫陆向北的男人才能让她重现这样的表情吗?
许是吧……
这一次,他收到老兵于的邮件,才知道老于和童一念居然瞒着他在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恨不能插翅飞到菲律宾去,然而,签证如此麻烦,他是军人,比常人更是麻烦,所以,来菲律宾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只能拜托了家里打听童一念的消息,同时联系仍然留在菲律宾的老于。
许是因为陆向北和童一念这一次回来对外一直没有公开,而童一念的毒瘾,陆老更是不准院方泄露半句出去,所以,好不容易,他也只从父亲那里得知,陆向北受伤入院,而且还是在他们入院后第二天才知道,同时,老于也终于联系上,把菲律宾战果告诉了他,亦告知童一念已经随同陆向北回家的事。
没有童一念受伤的消息,他一颗心算是落了地,但心里还是觉得悬,特意请了假回来探视,从批假到回家,耗费了两天,待他达到时,已经是童一念戒毒的第四天了,亦即此刻。
他一直以为,只是陆向北受伤,担心的是念念的精神和心理压力,心中虽急于见到她,却也不至于十万火急地赶,直到在医院门口遇到过来送早餐的梁妈妈,他才得知,他一直宝贝着的念念,竟然染上了毒瘾……
此时的他,一颗心才焚烧起来,拉着梁妈妈急往病房冲……
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为这般安详的她庆幸的同时,也有淡淡的悲凉……
他陪伴着她成长,从话都说不清的孩童,到明丽清纯的少女,一路呵护宠爱,却独独的,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离开了她身边,以致于,从此之后,她每一个最需要他的时刻,陪在她身边的都不再是他……
比如,那年她想离开家独立生活,牵着她的手离开的不是他;
比如,洪水之中,她来觅他,却是另一个男人带着她脱离险境;
比如,在菲律宾,英勇出现的解救她的骑士也不是他;
再比如此刻,瞧她的模样,已是从毒魔的恶爪中成功脱离了,只是,那是怎样一个非人的过程?在她身边陪伴她,给她温暖给她信心给她勇气的,也不是他……
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
哪怕他和她有万千积淀,命运却没有让他在正确的时间成为正确的人?
本以为,在她离婚之后,他会有重拾遗珠的机会,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像从前等着她的康祺哥哥和她一起回家一样在原地等他。
她有事业,有孩子,生活充实得他几乎插不上脚,最重要的是,她居然会不声不响就去了北京……
当他从杰西那里得知,北京是陆向北真正的家所在之地之后,他知道,他终于还是走不近她了,因为,这婚虽然离了,陆向北这个人,却是离不了的……
也许他不够蛮横和勇敢,总是以她的欢乐为自己的欢乐,总是为她的幸福而幸福,所以,从不曾为自己争取过,但是,看见今天这一幕,他还是保留这个态度,只要她幸福,他就幸福,因为,他也知道戒毒是多么艰难而痛苦的过程,这个叫陆向北的男人,既然有如此神奇的力量,让她坚强度过这个过程,那也足以证明,她的幸福,只与陆向北有关了……
在病房门口站立良久的他,脑海里已是过树穿花,最终,微微一笑,心中尘埃落定,你若安好,便是足够……
他轻轻转身,打算就此离开,来此,只是因为心里放不下,这一次算是彻底放下了吗?
也许,仍会有牵挂,也许,二十年的情分在他心中始终不会有变化,但,他再不可能走到她面前说那些从来不曾说出口的话,就让它永远封存在自己心里吧……
再见,念念,你一定要幸福啊……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祝福的微笑渐渐盖过内心深处的悲凉。
是她听见了他的道别吗?二十多年感情,毕竟不掺假……
她竟然在转身的瞬间醒了过来……
惊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康祺,是你吗?”
他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也不可能了,转过身来,微笑,“是我,念念。”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要走?”她开心地坐起来,那样的笑容,是他熟悉的,亲切得就像见到自己的哥哥一样。
说话间,陆向北也醒了,自然而然下床,并无尴尬,梁妈妈则赶紧上前,把他扶上轮椅。陆向北那样的气场让沈康祺觉得矮了一分,这样的自然,仿似在宣告,童一念是他陆向北的私有,当然,或许陆向北并没有这个意思……
倒是童一念为这暧昧的场景而红了脸,“康祺,不好意思,没睡醒……”
“呵呵,没事,医院嘛,都这样!”康祺笑了笑,掩饰心里小小的起伏。
“来,康熙,医院也没好茶好烟的,就喝杯白水吧,不周到之处还望海涵了。”陆向北坐在轮椅上招呼康祺的姿态也是极优雅的,笑容亦真挚。
康祺觉得自己心里若再别扭,还真是小人了,眼前这俩人,还真是一对璧人,抛却那些前尘往事,是很登对的一对儿,可是,就算前尘往事犹在又如何,念念心心念念爱的只是这人而已,这就够了……
于是也释然,“说哪里话,我跟念念就和自家兄妹一样,不用客气,倒是我,要感谢并委托你,把我的念念妹妹照顾好。”
陆向北笑,“那是我的责任和……荣幸。”
自此,两个男人也终于表明了各自的立场,念念的后半生有陆向北引以为责任了,而康祺,依然是她的哥哥……
“所以呢,以后你也得叫我哥了!”康祺对陆向北开了个玩笑。
“没问题啊!人生得一兄长何其难?!”他亦爽快。
彼时,梁妈妈正好一把拉开蓝色的窗幔,阳光瞬间倾泻下来,童一念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满室都明媚了……
所有的心结,都在今天打开了吗?她和康祺的,康祺和陆向北的,多了个哥哥,人间于她,又多了份温情,曾经还以为由于沈夫人发现沈司令和母亲的故事,会失去康祺这份友谊了,原来,有些东西,永远都在的……
“你们两个称兄道弟挺热乎,把我给忘了?!”她眼里闪着光,仿佛满窗阳光都碎在她眸子里一般。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如何会?她永远是他们的宝……
说话间,门口便多了依依呀呀的声音,这声音除了来自嘟嘟和瞳瞳,还会是谁的语言?
童一念几乎是跳着过去的,与进门的弯弯和左辰远撞了个正着,两人怀里,一个是嘟嘟,一个是瞳瞳。
她兴奋而急切地在两个小宝贝脸上轮流亲吻,更是滑下激动的泪水,“宝贝!妈妈终于可以和你们亲近了,妈妈好想你们,知道吗?”
两个小宝贝也很争气,在妈妈脸上留下无数口水,更是争着来抓妈妈的脸。童一念真想将两个宝贝一手一个地抱在怀里,可她还没那样的力气,康祺见了,也十分感兴趣地过来凑热闹,“这是我的两个小外甥吗?真够可爱的!来,舅舅抱一抱!”
呵呵,舅舅,真是很合适的称呼……
之后的几天,童一念在医院的日子则好过多了,一天比一天轻松,也一天比一天快乐,戒毒满一周的时候,医生就说她可以出院了,可陆向北却偏偏不放心,非要她在医院多住几天以便观察,正好,陆向北也未曾痊愈,所以童一念就权当是陪陆向北住院了,一直陪他到拆线康复为止才双双回家。
在此期间,康祺还来看过他们夫妻俩数次,有一回,甚至还带来了沈老和沈夫人。
本来和沈夫人乍一相见,童一念心里还有些疙瘩,不过,看沈老和沈夫人融洽的样子,应该是和好如初了。
想想也是,她和陆向北这样的生死之仇都能化解,夫妻之间还能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毕竟,母亲只是沈老年轻时的一个梦,和沈老共度了几十年是沈夫人,和他拥有几十年风雨人生回忆的人是沈夫人,而此后的岁月里,依然会和他牵手到最后的时候也是沈夫人,这,才是真真实实的生活。
不管沈夫人是为了儿子抑或是为了丈夫才来看童一念的,对童一念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这个人便是这样,别人对她的好,她会一辈子铭记,沈夫人多年来的疼爱,她从不曾忘记过……
不过,她不曾想到的却是,沈夫人走之前居然交给她一个任务,让她说服康祺赶快答应去相亲,沈夫人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人选。
童一念自是满口答应,没有人比她更希望康祺能幸福……
只是,想到康祺会被逼着去相亲的画面就觉得好笑……
沈老和沈夫人走的时候,她和陆向北还一直送了出去,她亲眼看着沈夫人上车的时候还扶了沈老一把。
这一幕让她心里暖暖的,甚是感动。
人生,伴侣,不就是如此吗?无论一路有多少人经过,最后只有一人会和自己彼此陪伴,到永远……
就如她和陆向北,深刻和他爱过的是她,他的户主是她,和他孕育了两个孩子的是她,他一直锲而不舍坚持不放弃的人也是她,她和他将拥有的也会是几十年真真实实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
出院后的童一念,暂时打算以休养身体为主,而陆向北的冤案则大告天下,重新回到公安局。
不得不说,陆老在这件事上施加了压力,陆向北官复原职,而之前的代理局长退回到副局长的位子。
这样的人事变动简直充满了传奇色彩,陆向北再一次成为本市的新闻人物。
但陆向北本人却越来越低调,生活的重心似乎完全以童一念为主,每天早上会把童一念叫起来跑步,再不像从前一样由着她睡懒觉,自己还亲自陪跑。
晚上,则更是催促她早早睡觉,差不多是嘟嘟和瞳瞳一睡,她也就必须睡觉了……
至于她的一日三餐,他更是有明确的规定,要吃些什么,吃多少,都不准她有半点马虎……
她当然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帮她尽快恢复身体,只是,这么被管着的她,觉得自己成了个孩子,话说当年她真是孩子的时候,爸爸也从没这么管过她……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固执的大男子主义啊……
每每在他对她发号施令之后,她都会对着他的背影挥拳吐舌头,然后,在他猛然回身的时候傻傻地笑……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好,难道不是吗?有时候,被管着,是一种幸福……
这一次陆家举家南行,回北京去的时候却只有陆老一个人形单影只,左辰远自从收购了童氏便成了空中飞人,两边奔波,弯弯这一次总算遂了心愿,和左辰远一起暂住南方,两人将儿子扔在北京,无异于二度蜜月,如漆似胶。
嘟嘟和瞳瞳好不容易和爸爸妈妈团聚,自然也没回北京,而覃婉要帮着带孙子,毫不留情地将陆老放逐了,跟随陆向北和童一念一起住在童家的老宅里,每日和小妈忙着俩宝贝,也是不亦乐乎。
童一念心里,一直挂着一个人,那便是于先生。
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有没有把贺子翔的后事办好,这件事没有着落的话,她心里始终不安。
现在的她,算得上幸福了,可她永远都忘不了贺子翔临死前的眼神,那是怎样的满足和幸福?而这幸福的眼神,却成了她心里的阴影,聪明如她,自然不会把这阴影拿出来和陆向北说。
有时候,在陆向北不在家的时候,她会躺在床上,抱着那只大熊熊想这个问题——至今,她仍然认为那只熊熊是贺子翔送给她的……
而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于先生的来电,约她出去见面。
她看了看时间,离陆向北下班还早,而他这几天特别忙,不像刚开始出院的时候,时不时还打电话回来查勤,问她在干什么。
她知道他忙的原因,是因为鲁兹的案子。
连她都没有想到,鲁兹会在当地审讯。据说,是因为贺子翔那个小岛,亦即鲁兹被捕之处在南中国海和菲律宾海域交界之处,事实上属于中国的领海,而鲁兹的案子又和贺家的有关,所以,连同贺家的案子一起在中国审。
童一念所知道的情况是这样,但是不知道真正原因是否就是如此,然,这是陆向北工作范畴的事,她答应过他,不过问他的工作,所以,也就没有再深究。
她正想着是否现在出门去见于先生,家里的固定电话却响了,然后,保姆在楼下接了,高声喊,“大小姐,接电话!”
她就知道是他打来的,接了分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在那边用温和的声音问,“怎么不接电话?还让阿姨先接?”
“我怎么知道是你打来的?”她嘟哝,“你这两天都没打电话回来。”
他便笑了,笑声在电话里格外有磁性,仿佛就在她耳边笑似的,低回柔转,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热热的气息灼烧着她耳际的皮肤了,脸居然红了红,心跳也随着他的笑声紊乱了……
“你是在埋怨我这两天不给你电话?对不起,陆太太,晚上带礼物回来给你补偿。”他在那边低声说。
其实她并没有埋怨的意思,他每天都要回家来的,白天打不打电话有什么关系?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太肉麻了吧?
不过,有礼物收,谁不喜欢?话说她和陆向北就没好好谈过恋爱,现在不趁这绿本本还没去民政局换成红本本的时机好好得瑟一把,过了这村又没这店了……
“好啊,我等着你给的惊喜!”
“唔……这是组织交给的任务吗?有点艰巨,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讨得我们家领导的欢心呢?我可要好好琢磨了……”电话彼端,他笑意盎然。
“你就好好想吧!”她亦掩饰不住的微笑,心中却在揣测,要不要把出去的事和他说。
“保证完成任务!”他忽然很严肃地语气。
她被逗笑了,决定坦诚以待,她和他,之前缺少的不就是这个吗?“陆向北,我等下要出去,于先生回来了,我想去问问情况。”
其实,他也是清楚的,她想问的是贺子翔的情况而已,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过多地干预,只让她注意安全,最好叫成真接送。
“成真?他不是回G城了吗?”她惊讶地问。
“嗯,又回来了。对了,你既然出去的话就顺便去挑一份礼物,成真和颐朵,要结婚了!”他在那端爆出一个炸弹来。
“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颐朵居然不告诉我?!”她大为震惊。
不过,自己在戒毒这段时间,切断了和外面的一切联系,许久没和颐朵有消息来往了,而她为了不让颐朵担心,更不准成真把自己的事告诉颐朵,所以,远在G城的颐朵不知道自己的状况,这么久没和她联络也属正常,可结婚,不应该是她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吗?这个颐朵!
陆向北呵呵一笑,“颐朵马上就会告诉你,你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好了!知道了!”她急着出去见于先生,想早点结束电话。
他也很忙,但没忘最后交代,“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要回家吃饭,别在外面吃,还有,我马上给成真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你在家等着。”
“知道了!罗嗦!”她现在才发现,有时候,男人罗嗦起来比女人还婆妈,之前的他不是惜字如金,最喜欢玩冷漠和深沉的吗?
他对于她的抱怨,他只笑笑,把电话挂了。
等待成真来接她的时间里,她便打电话给颐朵,谁知颐朵的手机却关机……
半小时后,成真果真来接她,她少不了调侃成真,成真的木头脸居然也泛了红,只说,“颐朵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她说要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手机打不通……
她太期待和颐朵的见面了!
接下来的一路,她不遗余力地逗成真,把成真闹得满脸通红,她却嘻嘻哈哈笑。
颐朵结婚的消息,多多少少冲淡了她心里贺子翔的阴霾……
来到和于先生所约之处,于先生已经在等待了。她便让成真自己去忙,过会儿再来接她。
待她坐定,于先生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那么小,而且也不像骨灰盒……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于先生脸色有点严肃。
她心里竟然有点害怕,不是害怕盒子里是贺子翔的遗物或者骨灰什么的,还是怕自己看见与贺子翔有关的东西,会控制不住地难过……
在于先生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的,居然是……好几颗子弹头……
“这是……”她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一个画面——贺子翔握住鲁兹的手,对着自己的腹部,数声枪响之后,所有的子弹全部射进了他的腹内……
眼泪瞬间盈满了整个眼眶,心中那隐存的阴影开始无限放大,她捧着盒子的手在颤抖……
“没错,是子弹头。”于先生肯定了她的想法,“贺子翔的骨灰里……有这个东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把弹头拣出来了,如果你觉得这是个纪念,就留下来,如果不愿意看见,则……扔掉也好……”
只听“哗啦”一声,盒子掉落在桌上,弹头弹了出来,满桌地滚……
她再也控制不住,泪珠滚滚而落,“纪念?用这个做纪念?这太残忍了!”
是啊!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曾在贺子翔的身体里要了他的命,一想到曾经开着银色兰博飞扬跋扈的男子俊美的容颜已经被烧成灰烬,一想到这些弹头居然是从他骨灰里刨出来的东西,她浑身就打冷颤,心里自责的阴影像魔鬼的巨爪揪着她的心,她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当做纪念?!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就拿走仍了吧!”于先生动手,把桌上的弹头重新捡进盒子里,塞回包里。
“等等!”她叫住。
“怎么了?”于先生把盒子又递还给她,“不怕了?”
她接过盒子,捧在手里,双手用力握紧,紧得一双手都在剧烈颤抖,泪水也纷纷而下,“不是……我不是害怕……我哦啊什么呢?贺二又不会伤害我……就算这盒子里封印了他的灵魂我也不害怕……我只是……只是想起那一幕……太难过而已……想起……这居然是从他骨灰里拣出来的,我……我受不了……”
“那还是拿给我处理吧!”他见她实在抖得厉害,怕吓着她,女人,毕竟是胆小的动物,也许他把弹头带回来的做法真的是错误的……
“不!”她见他伸手过来,仿佛怕他抢走她的珍宝似的,立刻把手往回缩,将盒子捧在了心口,只摇着头,泪雨纷飞,“不!不要扔掉!那更残忍!更加残忍……不要……”
于先生不知如何是好,为难地看了看咖啡厅四周的客人,似乎都在往这边看,可是又不敢打断她的哭泣,只怕刺激到她,场面更难收拾……
直到后来,她自己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在别人诧异的眼神下,她才缓缓止住了哭泣,继续询问,“老于,关于贺子翔,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他那个小岛怎么样?被毁了吗?”
“那一片海域都被封锁了,我在那边停留了这么多天,想上岛去把贺子翔的骨灰偷偷埋了都不成,所以,很抱歉,他的遗愿我没能完成,至于那个岛,现在怎么处理的也还不清楚……”提起这件事,于先生的神情很是遗憾。
童一念心里更不好受,“那贺子翔的骨灰呢?”
“我还不敢让它入土,只怕万一哪天海域解封了,岛上可以去人了,说不定有机会再葬,中国人相信入土为安,入了土就不好再动,所以,暂时只存放在骨灰堂里面。”
童一念点点头,“谢谢你,于先生,这样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吧……”
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如果贺子翔的骨灰无法安定,她的心,也不可能安定下来吧……
看来,她还真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悲伤过后,她渐渐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于先生说得没错,那个岛,迟早要解封的,她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岛上的果树保存下来,然后把贺子翔安葬在果树包围中,这样,他就可以常常闻到瓜果飘香了,他不是最喜欢那样的气息吗?
可这一切,都需要钱,而她的钱,如今不多了,抵押的地,不是还投在岛上的果园吗?自己到底还有多少钱,她得去查查帐,再者,今天还要给颐朵和成真买礼物,虽然她忽然之间没了心情,不过,顺便也看看帐上到底还有多少钱吧……
她把装着弹头的盒子收好,再一次向于先生道谢并告辞,自己去了最近的银行网点,然而,查账的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她户头上多了一大笔钱?而且不多不少还是她投在果园的钱?
这钱是怎么回到她账户来的?难道真的是贺二的魂魄仙灵?如果是,倒好了……
她查这笔账的来源,却是从瑞士银行香港分行的一家离岸公司转入……
转入时间,是在她把钱投入到果园后几天,在那段时间里,只有贺子翔知道这件事啊,除了他,悄悄把钱还给她,又还会有谁呢?
而她,却是太马虎了,竟然不知道……
她想起来了,这账户留在银行的手机号码还是从前的旧号,她换卡后,就没有去银行更改号码,所以,多了一笔钱,她都不知道……
贺子翔……真是你吗?
你这又是做的怎样的打算呢?不是铁了心要将她绑在菲律宾不让她回来吗?最终,还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心里的忧伤,如海绵般膨胀起来,堵在心里,难受至极……
成真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发呆,铃声响了许久才接,声音有着哽咽的沙哑,“喂,成真啊……”
“是的,嫂子,你在哪呢?我先来接你,然后正好我们一起去接颐朵,她飞机快到了。”
“哦……好……”她告诉了成真地点,心,却不在状态。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前后两次见到成真的她,精神面貌判若两人,之前一直拿他开涮,此时却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脸色也很不好看。
成真不是八卦的人,不敢多问,只闷着把车开到机场。
颐朵已经在出口张望了,见了成真,努着嘴抱怨,“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童一念这才从恍惚的状态回神,从成真身后站出来,勉强一笑,“颐朵,因为成真接我去了,所以耽误了时间。”
“念念!”颐朵真是太惊喜了,把行李箱的拖杆往成真怀里一塞,马上抱住了她,“念念,真是太意外了!你竟然来接我!太开心了!念念,我好想你!打你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怎么回事啊!?”
见到颐朵,怎么着也是一件高兴的事,童一念强打着精神拥抱她,“我也想你,之前手机坏了,一直没买新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啊!一会儿在家,一会儿在北京,我现在想找你都好难好难!我不管!我们姐妹好久不在一起了,今晚你怎么也要把你家的陆先生和拖油瓶们都扔在一边好好陪我!要知道,这可是我最后的幸福时光,念念,我要上成真那条贼船了……”颐朵摇着她的手臂说。
“真的吗?恭喜你终于有人要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心情明媚起来,不想扫颐朵的兴,也果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你陪不陪我嘛!”颐朵挽着她就往前走,把成真一个人扔在后面。
“陪!当然陪!只要你舍得放下你家成真!”陪吧,她今天心情也不好,需要宣泄,或许,正好可以和颐朵凑对,只是,她似乎忘记了,答应过陆先生今晚回家吃饭的……
——
颐朵要享受最后单身贵族的疯狂,所以吃完了晚饭,又拉着童一念进酒吧狂欢。
童一念舍命陪君子的同时,怀揣着对贺子翔的祭奠和伤情,多喝了两杯,也忘了时间。
虽然伤感,但她心中有度,控制着酒量,不允许自己喝醉,可颐朵就不同了,居然完全放开了喝,最后捂着嘴便往洗手间跑。
童一念不放心她,追了过去,匆忙中不慎撞到一个刚从包房里出来的男人。
此男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身形高大,肤色很黑,留络腮胡子,目光过处,精光四射。
童一念便被这样的目光给扫到,心头居然爬上一层寒意,她不知这害怕因何而来,赶紧闪进女洗手间,寻找颐朵去了。
外面的男人,目光犹盯着已经关上的洗手间门,似在沉思。
他身后有人毕恭毕敬地用他们的语言说,“这个女人,好像是陆向北的老婆……”
那男人手一挥,不让他再说下去,低沉着声音,说了句,“知道,走!”
大约十分钟后,童一念从洗手间探出头来,确认外面没有人后,才把颐朵扶出来。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不敢再任性,在洗手间时便打了成真的电话,让他来接人,这时候应该还没到,从洗手间出来后她便陪着颐朵在酒吧等。
颐朵虽然大醉,但还记得给她的礼物,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给她,“这个……可是绝对最上等的……我专程去私人作坊买的……用着好的话告诉我……G城有卖……”
“什么东西啊?”她拿在手里抛了抛,很轻。
谁知颐朵犹如完成了一个大任务一般,送完礼物头一歪,就在她肩头睡过去了……
她无奈,把盒子放进包里。
正好,成真此时也来了,见到深醉的颐朵,眼里浮现无可奈何的疼惜,俯下身来把颐朵抱了起来。
童一念在他这个眼神里,看到了颐朵的幸福……
其实爱一个人很简单,有时候,真的只是一个疼惜的眼神……
她为颐朵感到欣慰,这世上有一种男人,什么也不说,却会默默为你收拾着一切,会在你累了醉了的时候把你捡回家……
成真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冷漠而木讷,实际上却属于内心狂热的那种,而且本质上极度感性,就从他爱看八点档连续剧就可以看出来,是一个渴望亲情和爱情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一旦付出情感,通常都是一辈子。在这一点上,他可比明可强多了,也许明可生命里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包括财富地位家庭和爱情,太顺利,就不懂得珍惜,人,都有这样的劣根性吗?
“嫂子,你还行吧?”抱着颐朵的成真没忘记问她。
“我没事!走吧!”她从思考中回神,和成真一起往外走。
上车以后,她不由自主把手机拿出来看,下意识的,是想看看有没有陆向北的电话,可是没有,他今天真的很忙哦,现在还没回家吗?否则,发现她不在家,不把她电话打爆了才怪!
忽发奇想,决定给他一个惊喜,对成真道,“成真,先送我去公安局吧!”
无端的,突然就想见他。
在这样浓浓的夜色里,在一场借以消愁的酒之后,想起他来,让她感到一种安定的情愫,无论世事风变换,都还有他,陪她到最后,不是吗?
她认真地,一个键一个键地默数着他的号码按下去,然后便静静等待他的声音响起。
“喂?”意料中的柔和低沉,让这样的夜色又安宁了几分。
她似乎能透过这一声看到他眼里的笑意,于是终于抿唇,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是我……”
“唔……哪位呢?”
呵……故意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她眨了眨眼,语气也轻松活泼起来,“我啊……我是我老公的老婆……”
他便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震动着她的耳膜,心头那若隐若现的阴霾在这样的笑声里遁了形……
原来,她最好的消愁之处在这里……
他的笑,他伟岸的身躯,才是她的良药,她还去借什么酒呢?
想明白这一点,声音愈加娇柔起来,“陆向北,你可以下班回家了吗?我来接你……”
“呵,荣幸之至啊!你在哪呢?怎么说也是我来接你,哪有女士接男士的呢?”
“我在成真车上呢,让他直接送我去你那!”她没想其它,快速地说。
“是吗?”他言语里有了明显的不快,“你这么晚还在四处晃荡呢?我怎么跟你说的,要回家吃饭!”
“……”完全忘记这回事了!她呵呵一笑,“陆向北,别这样嘛!好不容易颐朵回来了,我陪她,她不是要告别黄金单身,迈入婚姻坟墓了吗?”
单身是黄金?婚姻是坟墓?他听了这话,眉头蹙起,她的意思,是要一直黄金下去?看来,等忙过了这段时间,一定要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去哪玩了呢?”他往椅子上一靠,疲惫感随着放松的身体席卷而来,他抬头看了看钟,发现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我……去酒吧喝酒了……”这段时间陆向北明令禁止她喝酒,可是一不小心犯戒了,这么办?她急忙赶在他开口训人以前道,“陆向北!你们的原则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共/产党不准欺骗群众哦!我都老实交代了,并且保证下不为例,你要再啰啰嗦嗦七七八八我就不回家了!”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他哑然失笑,知道怕他就好,看在她这颗坚硬的小山核桃如今渐成绕指柔的份上,下不为例就下不为例吧!
“嗯!不过,这一招只准用一次,下一次可不管用了!”他不忘给她敲警钟。
“知道了!嗳,我到公安局了,你下来吧!”她抬头透过车窗望向他办公室的窗户,依然亮着灯。
有一点她就不明白了,怎么现在她在陆向北面前完全变了一个人了呢?从前不是和他犟就是和他杠,心里何曾有过半点惧意?可现在呢?她真是越来越像女人了,还撒娇,还蛮横,可是,又还要怕他……
这才是最糟糕的,为什么心里会怕他呢?
好吧,其实,是因为她懂得,他对她的严格要求是为她好,她身体还没复原,他对她的呵护事无巨细,就因为他对她太好了,所以,她才会怕他,怕他失望,怕他为自己难过而已……
她盯着那扇窗,看着里面的灯灭掉,心里,却越来越明亮……
很快,他便出现在视线里,她打开车门跳下车,对成真挥手说了声“再见”便朝他奔过去。
今天的他,仍是穿着制服,路灯下,依然显得挺拔玉立,尤其银色的肩章和领章,衬得他面色润白,丰神俊朗。
她的温暖,她的安宁,她疗伤的良药……
忽然很想像许许多多电视里画面里谈恋爱的小女人一样扑进爱人的怀里,她和他,从来没有恋爱过啊……
于是,她确实这么做了,张开双臂,飞一般扑向他的怀抱……
可是,这是什么姿势?
她发现自己吊在他脖子上,而他,却没有伸臂抱住自己……
心里有小小的不乐意,嘟起唇来,委屈地看向他,他脸上居然满是尴尬……
她不禁朝他身后看去,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小杜冲她咧开了嘴笑,“局长夫人,晚上好!”
和小杜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警察,她不认识,也朝她笑。
她有些挫败地松开手,从陆向北身上滑下来,话说她第一次热情奔放地奔向他,就是这么个结局?不过,好像堂堂局长,在下属面前,脖子上挂个女人是不太好看,这不比当初陆副总,在电梯里接吻都没关系,毕竟,这么着和他身上的制服也不搭调啊……
“呵呵,失望了?回家让你抱个够……”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笑意满眸。
“谁稀罕……”她口是心非地横了他一眼,这披着警察皮的大色/狼,人前装得一本正紧的,背地里从来都是将耍流氓进行到底……
他笑,眼里的神情分明就是“你稀罕的”……
“小杜,你送下老曾算了,我开自己的车回去。”他继续一本正经对小杜说,而后走向他的奥迪,连童一念的手不拉一下。
道貌岸然……
她在心里腹诽,装!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事实果然见证了她对陆向北的了解度,不过刚刚上车,他的身体立刻就倾压了过来,带着浓浓的烟味儿,吻住了她……
不可否认,大多数的女子喜欢男人身上有点点若有若无的烟味,那会让男人的性/感指数上升,但是,太重的烟味,就是臭男人了!
眼下的他就是不折不扣的臭男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他按着狠狠地吻了一通,末了,还趴在她耳边意犹未尽地说补偿她刚才的失落……
她皱着眉,发现他被烟熏黄的手指……
他有着一双极漂亮的手,当他的手指在钢琴键上飞舞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这双手如果用来握枪,真是暴殄天物了,可是,眼下这双手不但握枪,还在被尼古丁糟蹋,就足以让她怒意横生了。
“陆向北!”她盯着他的手指,一改刚才的柔情蜜意。
“到!”他反应迅速。
凝视着他眸子里的笑意,她的怒火卡在了胸口,喷发不出来了,只好道,“陆向北!你再这么抽烟,还想实现你的愿望吗?”
“对不起!”他认错态度超好,“下不为例!”
他也来下不为例?
不过,她很清楚,他的烟瘾并不大,至少平日里在她面前,他几乎都不抽烟,只是在工作极度疲惫或者压力很大的时候,才会对烟有依赖。
她暗暗叹息,工作……勤奋工作的男人诚然是最有魅力的,可是他的工作也太辛苦,辛苦也就罢了,还具危险性。
有时候,她真的想对他说,别干警察算了,以他的能力,做什么都能出人头地,何必呢?然而,她记得他说过,警察这份工作是他的追求和信仰,他应该是不会为她而改变的,她也不想和他的事业争宠,有句话不是说吗?和男人的事业争宠的女人是最愚蠢的女人……
只是,她觉得自己少女时代的制服控真是只属于少女的梦想了,原来笔挺帅气的制服下,身体和灵魂都不容易。
“陆向北,我来开车吧。”她不知道,自己作为他的妻子,不,现在还不是妻子,但至少,作为他孩子的母亲,作为他身边的女人,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她尽量吧,尽量减少他的辛苦……
他多看了她一眼,懂了她的心思,也成全她的体贴,笑言,“好啊!”
两人交换了位子。
车,匀速缓行在夜色中,童一念坐在驾驶室里,打开了音响,熟悉的旋律轻轻流淌: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一种感觉,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I/love/you一直在这里baby一直在爱你……I/love/you,永远都不放弃这爱的权利……
同样的情境,同样的歌,不同的是,她坐在他的左侧。
往事犹新,她却记不起上一次听这首歌的心情,只知道此时,这歌,这旋律,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渗透进心灵最深处,心,随之而动……
原来,那些晦暗不明的日子里,他就是在用这首歌对她诉说他那无法启齿的爱……
而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或许,真的,忘了是怎么开始,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然,却是真的感激他,感激他从来就没有放弃爱她的权利……
“陆……”她歪过头,正想叫他,却看见副驾室的他睡着了……
这个画面倒是很熟悉,不过角色互换了……
她噤了声,想起他所说的,今晚会给她礼物,看来,工作忙到如此程度的他是没有闲工夫给她买礼物的……
不过,她不是十七八的女孩子了,不会为这样的小事而生气,如果说在送她一份礼物和他自己好好休息一晚这两者之间选择,她宁愿他选后者。
于是微微一笑,音乐声中,将车开回了家。
车停了,她趴在方向盘上,凝视他的睡颜,不知该怎么办,把他叫醒?不忍心……可是,她又没那个力气,像他抱她一样把他抱回家……
最后很愚蠢的,自己悄悄下了车,把他留在车上……
回来的这么晚,宝宝已经睡了,她没忘记进婴儿房亲他们的小脸。在网上看帖子,大多数的妈妈都抱怨宝宝太黏自己,一忽儿也离不开身,只有她这个妈妈,好像有她无她宝宝都乐得其所,这,让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失落。
当她从婴儿房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陆向北已经回来了,站在窗口,背对着她。
“咦!你醒了?宝宝也睡着了!”她笑着说,奇怪他回来了怎么不去看宝宝呢?他的习惯,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逗宝宝的,无论宝宝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猛然转过身来,脸色铁青,眸子里燃烧的是火……
她见过他发怒,也见过他生气,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怎么了?”直觉告诉他,他这样的愤怒,和自己有关,可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又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把他扔在车上不管?
“我怎么了?童一念!我问你,你到底怎么了?!”他猛地将一个盒子扔过来,正是颐朵送给她的礼物。
她想起来了,自己下车的时候没有把包提上来,他给她带上来的,可是,就算她是小迷糊一个,他也犯不着发这么大脾气啊?
她睁大一双迷糊的眼睛瞪着他。
“你装!你还给我装无辜!我说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对我这么好?无事献殷勤还真是非奸即盗!你自己说,这是从哪里来的?!”他气势汹汹,俨然审犯人的模样。
她亦不由火大,自己好心好意去接他,结果被他说成非奸即盗?!看来这人还真是一个“贱”字可以形容,以后还是继续河东狮吼好了!
“你神经病啊!没事翻我包干什么?警察就不用尊重别人的*吗?”她顶撞回去。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都十分合拍,也尽量忍让,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开始懂得彼此珍惜,可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刺猬把刺收起来不代表从此不伤人了。
“*?!你跟我提*!?”陆向北走过来一把扭住她胳膊,那眼神,分明是要杀人了……
他激动之下,用力有点过猛,她甚至听见自己的腕骨响了一下,眼泪顿时涌进了眼眶,倒并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委屈,他这莫名其妙的,是干什么呀!
“放开我!痛死我了!”她泪光盈盈地呼痛。
“痛?死?”他咬牙切齿的,面部几乎扭曲地狰狞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掐死你算了!我再跟着畏罪自杀,省得在这世上受折磨!”
她的泪光凝住,她彻底因他的话而震惊了,究竟什么事让他这么纠结?她至今还蒙在鼓里好不好?
“你……你疯了?”她连生气都忘记了,因为他的表情太痛苦,痛苦得令她心软了……不再和他争锋相对,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门,“你到底怎么了呀?那是颐朵送给我的礼物,我还没看里面是什么呢……”
他钳着她腕子的手一松,表情顿时演变成狂喜的状态,“你……你真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更加莫名其妙了,摇摇头。索性拾起盒子,包装纸已经被他拆掉了,打开一看,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她终于明白陆向北这么激动的原因了……
可是,颐朵也不可能送她那玩意儿啊?!她想起颐朵醉后破碎不成句的话语,最上等的……手工作坊……G城特产……
不禁恍然,G城特产,不是海水珍珠吗?
她哭笑不得,连盒子带粉全都扔在陆向北身上,“你发什么疯啊!只是珍珠粉啦!”
哪只,下一秒,陆向北却突然间将她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唯恐她随时就会消失了一样……
“对不起,我以为……念念,这个东西,心瘾最难戒,我见得太多了,所以害怕……我陆向北半生,从没害怕过,可是……当我今晚看到这包白色的东西时,真的害怕了……念念,不是不信你……如果你再跟这东西扯上关系,我和你,都没有活路了,你知道吗?”他在她耳边喃喃细语,那哽咽的声音,足以证明他刚才受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