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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跟哥哥们通过气,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便准备次日回府了。
第二天,杜筱却一大早便闯进了寺里。
“还好姐姐没走,要是回了靖国公府,我再想找姐姐,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杜筱见到涵因很是开心。
“我礼过佛之后才会走。妹妹的事有什么不妥吗?”涵因笑道。
“哦,没有的,只是……”杜筱一副为难的样子,见涵因认真的倾听,便咬咬牙说了出来:“今天有人传话给我们,说让我们进天牢看看父亲。”
“那你们父女有什么话就好好说说吧。”涵因知道这是薛进安排的。
“可我不想去。”杜筱却一脸愤恨:“若不是他,我娘不会死的那么凄凉,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每当我是他女儿。”
“是么?这是你的真心话?”涵因仔细观察者杜筱的表情。
杜筱绷着脸:“自然是真心话。”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为什么专程跑来告诉我?”涵因并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那样淡淡的看着她。
“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不见有没有什么不妥,是不是非要见不可。”杜筱没想到涵因会这么说,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依我看,是不是真心,不是看嘴上怎么说的,而是看你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涵因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仿佛游离到了另一个世界,又过了一时,好像刚刚想起了杜筱似的:“你跟我来。”
涵因带着杜筱来到观世音菩萨的殿中,在蒲团上跪倒,杜筱也跟着跪下来。涵因三拜之后,却并没有起来。对杜筱说道:“你要想知道答案,就问自己的心吧。不要问该不该,只问想不想,在菩萨面前,不要自己骗自己。决定之后,不要后悔便好了。”
说罢,闭上眼睛,口中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不再理会杜筱。
杜筱跪倒良久,忽然似有所悟。猛地站起身来,却因为腿麻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她对涵因行了一礼:“谢谢姐姐指点,筱儿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去见他最后一面。”说完便走了。
涵因并没有回身,也没有回应她,只是张开眼睛,看着眼前高大的千手观音像。观音的眼睛仿佛带着无尽的悲悯看向她。又或看着在这个世间挣扎的万物。
“爸,妈,你们还好吗……”观音塑像金色的手臂反射着晨光,仿佛那金色的光辉映照到遥远时空尽头的两个背影,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视线渐渐模糊。那背影也在氤氲的光华中渐渐消散,她却始终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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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杜胤写了封认罪书,把所有罪行都揽到自己身上,在狱中自杀了,朝野大哗,当然还是有很多人大松了一口气。其中便包括郑仁。
郑钧、郑钦两个人精神不大好,涵因带来的糕点也没吃两口便放下了。
“没把这些国贼禄螽一网打尽。真是不甘心!”郑钦忍不住冲妹妹念叨。
“将来哥哥们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再来振作朝纲吧。”涵因一边不经意的答着,一边用手比着两个哥哥的衣服,算着长度。
郑钧叹道:“没想到杜胤就这么死了。我还以为薛帅拿到账册,再加上杜胤做人证,这起子人还是跑不掉的,谁知……哎……”
郑钦用手捶了下桌子:“薛帅比咱们看得透彻,早就料到了。这帮天牢贪官污吏,连个人都看不好……”
“唉,有什么办法,人都死了。”郑钧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那里面鱼龙混杂,想要保住杜胤实在是太过艰难了。要不是咱们的家事,薛帅就不必有如此多的顾忌了。”又看着涵因,似乎是想要说服她:“你看,薛帅拿到账册,就想着跟咱们大哥翻案的。明明是扳倒陆宪的大好机会,他却为了我们白白放弃了。你不了解薛帅,他不是那等卑下小人,对我们也是真心疼爱。”
涵因却无所谓的笑笑,把衣服叠放好,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单拿出账册来,却没有其他实据佐证,凭陆宪的老辣,怎么肯能将他扳倒。再说了,现在灾荒连连,人心惶惶,皇帝求稳,根本不会希望朝堂有太大的动荡。因此,只会事倍功半,一个不好,还会招了皇帝的忌讳,薛进怎么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倒不如那这个账册和陆宪谈条件更实惠。
再说了,郑伦的旧部们,多是因为郑钊获罪而受到牵连,只要正着平了反,那么也就为那些人重归庙堂铺平了道路。
但此时,她不好再喝薛进争辩,只说道:“毕竟也是一朝宰相,哪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样已经很好了,说不定下次就成了呢。”
郑仁对涵因兄妹的态度一下子改善了很多,这日特地派人送信,说是郑锐从荥阳老家过来了,请他们兄妹过去,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除了已经出嫁的郑镯、郑锦两个女儿,郑仁家的几个孩子今天都在。郑锐是长子,嫡夫人卢氏所出,比郑钧大两岁,次子是郑铉,庶出,跟郑钧同岁,两人都已娶妻,继妻颜氏也生了个儿子叫郑锋,和涵因同岁,三女郑铃也是颜氏所出,比涵因大三岁,四女郑镮和五女郑钗都是庶出。
涵因的目光第一眼就被堂兄郑锐夺去了,好一个仪表堂堂的浊世佳公子,怨不得被评为长安四公子之一,面部轮廓宛如雕刻一般,细长眸子,鼻梁高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面孔都是精美绝伦,只是颧骨略高,嘴唇微薄,若是常人长了这样的颧骨和嘴唇,一定会让人觉得面相刻薄,可是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和他的气质浑然天成,更添了世家子弟的傲世之气。
颜氏笑呵呵的说道:“先坐吧,你们叔父下朝回来之后,就会遣人来叫你们过去。”
郑锐只用眼睛打量了涵因兄妹三人,坐在一边并不说话。
颜氏便问郑钧和郑钦在衙门的事,兄弟俩一一回答。
“真是少年英才,这么年轻就入了仕途,前程大好,我们三房就你们两兄弟出息了。”颜氏听完笑道,涵因却听出这话是说给郑锐听的。郑锐的脸色却毫无变化,仿佛没听见一样。
郑钧、郑钦忙谦虚:“听说大堂兄受了皇上的褒奖,这次入京前途无量,岂是我们可及。”
郑锐听了这等吹捧之词,也不露骄矜得意之色,只淡淡的礼貌回应:“过奖。”
这两拨前些日子还在相互算计的亲戚,今天却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聊着天,仿佛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一样。
郑仁下朝回来,派人来找郑钧、郑钊两兄弟。
过了一会,两兄弟回来,又把涵因单独找去。
涵因给郑仁见礼之后,郑仁盯着看涵因良久,才开口道:“我这些日子来回思量,还是有所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在烦恼什么。”
涵因笑得很无辜:“衡山侯把朝中重臣说了个遍,这么大的动静,朝野震惊,涵因虽在闺阁之中也略有耳闻。”
“你又怎么知道杜胤想要什么?”郑仁问道。
“涵因也是罪臣之女,自然对衡山侯的想法心有戚戚焉。”涵因淡淡的笑着回答。
郑仁却仍然看着她:“到这个份上,你何必用这话来糊弄我?”
涵因挑了下眉:“告诉叔父有何不可呢,杜胤把朝中重臣都咬了个遍,不过是有干系的没干洗的都扯上了,而他处于核心这么多年,手上必然握有实据。他若是真想把同党招出来,直接把证据呈上就行了,何必胡乱攀咬。因此他必然有所求。他无子,夫人病危,女儿外嫁,除了他们杜家六房嫡支无人承嗣这件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这支若断绝,杜氏照例会安排嗣子,但六房这支无人做主,在族中必然吃亏,我想他也许对此事有所交代。恰巧,我在别的府里做客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听见下人们悄悄议论杜胤有外室的传闻,便去一试。杜胤急于想找个能给他办事的人,所以……”
郑仁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果然是哥哥生的好女儿。看来郑家这些年对你们兄妹不闻不问让你很是不满。”
“谈不上什么不满,涵因倒是很能理解叔父的处境。也从没怪过叔父和堂兄。这件事叔父总能看出涵因的诚意吧。”涵因的笑容很真诚。
郑仁冷笑:“三房倒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况且这件事揭出来,皇帝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处置了。再说,陆宪完蛋了,关陇世族都会依附柳正言和薛进,你们兄妹到时候还有什么分量?我听说你哥哥一直想娶薛进的女儿,他一直没有应下呢。而现在他们却要重用你两个哥哥,这门婚事也就顺理成章了,我说的没错吧。”
涵因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叔父了,上辈子这人一直在郑伦的光环下,总是被人忽略,如今有了接触,才发现这两兄弟各有各的风格,但都同样聪明,她的笑容更加明媚:“如此说来,叔父更要大力提携我和哥哥了,不是吗?”
郑仁扶着额头盯着涵因半饷,终于一笑道:“我已经写信给族长和各位长老,让他们务必把你两个哥哥写在你母亲名下。难道你还不知足?”
涵因恭恭敬敬的站起来深施一礼:“多谢叔父成全。哥哥的冠礼,叔父会主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