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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从李府回来,徐妈妈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慕云陪着她说话。见了涵因,凑了上来。
“大太太已经跟老太太提了,想把姑娘和大公子的婚事定下来。”徐妈妈悄悄的对涵因说。
涵因低下头做出娇羞的样子:“您怎么跟我说这些事。” 红着脸,转身进了里屋。
祈月凑上前去:“好妈妈,别掉人胃口,老太太怎么说。”
“姑娘的婚事,你倒急上了,别着急,等姑娘的事办妥,我老婆子给你找个合意的小女婿。”徐妈妈哈哈大笑起来。
祈月啐道:“徐妈妈为老不尊。”
徐妈妈见她急了,笑呵呵的拉住她,说道:“老太太说,等你们族里头把这件事办妥当了,就正式提。先办表公子的婚事,之后就办姑娘的。”
祈月兴奋的拍着手:“真的,妈妈可别骗人。”
“我亲耳听到的,骗你做什么。”徐妈妈拍着胸脯保证。
祈月端过一盘子点心:“妈妈吃这个,我们姑娘弄出来的新样式。”
慕云在里间听见,推了推涵因:“恭喜姑娘了。”
“你也跟着她们瞎闹。”涵因瞪她一眼,却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好了,快给我换了衣裳,我还要去见老太太。
走在去锦荣院的路上,只见几个丫头、婆子打二门那边过来,急匆匆的往锦荣院跑,差点撞到涵因。
小丫头一见是涵因,赶忙行礼:“冲撞了姑娘,姑娘见谅。”
涵因扯住她笑问道:“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小丫头笑嘻嘻的说:“咱们府大喜了,咱们家娘娘有喜了,老爷刚从朝里传回来消息,大家都赶着去给老太太、太太报喜讨赏呢。”
涵因心里一紧。松开手:“赶紧去吧,别耽误你的好事。”
小丫头给涵因福了一福,忙跑走了。
涵因不急着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了,那里现在定是聚满了道喜的人。
她沿着湖走了半日,心中涌上万般思量,算着差不多了,才向锦荣院走去。
涵因进屋的时候,大太太正跟老太太聊着天:“你说皓宜这孩子多粗心。这都快五个月了才发现,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倒说是她细心才是……”
见外面一打帘子,涵因进来了。两人便住了嘴。
涵因上前见礼。“恭喜老太太、太太。”
老太太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你都听说了。这些日子咱们家喜事连连。对了,明天你也要跟着一起进宫呢。”
大太太也跟着说:“是了,你向来得太皇太后的青眼。这次入宫也马虎不得,兴许太皇太后还要见你呢。你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一下。”涵因点头称是。
老太太问道:“你姑母怎样?
“姑母说这两天身上不好,等入了五月,天气更暖和些,请老太太、太太过府赏花呢。”涵因笑答:“宁馨也说。想念老太太、太太,请到时候务必去。”
老太太笑道对大太太说:“宁馨这孩子脾气好,人也周全,我很是喜欢。”
“谁说不是呢。说起来,那孩子也快及笄了,这么好的孩子。不知哪家有福得了去。”大太太笑着感慨,听在涵因耳朵里别有一番意味。
次日入宫,贤妃已经显了怀。她原有些丰满,此时也只是比先时略胖些,倒是脸却比上次见更瘦了,露出了颧骨,配上本有些薄的嘴唇。给人以刻薄之感。先时,贤妃常年失宠。也早已认命,眼神中时有幽怨之色,但大体还是平和安详的。这一次见不知怎的,涵因总觉得她看自己的时候总带着一些戒备和敌意。
涵因给她请安的时候,笑容也僵僵的。大太太提议把泰王带来见见,她却推说泰王正在师傅那里读书,不得空。这个说法让老太太的眉头也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见女儿瘦了,大太太心疼的不行,连连嘱咐贤妃要多吃一些,贤妃只说母亲放心,也别无他话。
正说这话,宫人通报泰王来了。贤妃听这话愣了愣,有些尴尬的笑笑:“这孩子莫不是听见家里人来了,私自跑了回来。”吩咐道:“还不快请进来。”
泰王身量长高了不少,进了门就恭恭敬敬的给贤妃行礼,对老太太、大太太说话也很是亲切,曾外祖母、外祖母的叫着,甚至让涵因感觉有些讨好的意味。
涵因觉得泰王这些日子长大了不少,但心里面不知为什么略有些不自在。
泰王叫跟着的太监捧进来一个小盒子,对贤妃笑道:“这是梁松之此次跟他舅舅去西北淘换来的香,相传是当年大月氏进贡汉武帝的月氏香,有祛病避疫的效果,献给母妃。听说香气烧起来几个月都不散的。”
“竟真有这东西,我以前听说市面上有人卖月氏香,一两千金,结果买回去给懂行的一闻,原来用鸡舌香、麝香、檀香勾兑的假货。”皓宁忽地笑道。
在场几个人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忙说道:“这个自然是真东西,与那些个骗人的不同。”
涵因深深看了皓宁一眼,她还是懒懒的坐在那里,似乎没料到自己这话让屋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泰王大概是玩赏时沾了香味,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从衣袖间隐隐飘出些香气。涵因闻了,香气悠远雅致,果然与众不同。
贤妃也没看,叫陈妈妈接过收下:“难为你这孩子想着我,可这还没到下学的时间,你怎好跑出来。”
泰王笑道:“已经跟师傅说过了,师傅准我今日早走。”
“那你在我这里吃过了就回去,把落下的功课补上罢,你父皇给你们安排的老师是当朝大儒,特地叮嘱不准懈怠。
泰王有些失望,很快就垂下头,笑道:“母妃为孩儿着想。孩儿明白。”
已到午时,贤妃传了午膳,摆在另一侧偏厅里面。
贤妃小心翼翼站起来,泰王坐在她旁边,先起身要伸手搀扶。贤妃却似没看见他的手,扶着另一侧陈妈妈的胳膊站了起来,泰王的手僵在那里,伸出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陈妈妈赶忙对泰王笑道:“殿下千金贵体,伺候娘娘的事情还是老奴做吧。”
泰王尴尬一笑。缩回胳膊,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跟在贤妃的后面。
老太太和大太太垂了眼皮。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老太太忙笑道:“听说皇上对娘娘恩宠有加,特地给娘娘专门开了小厨房。”
“大厨房总不那么合口,皇上、皇后体恤,专拨了人伺候我的饮食。也就图个便宜、舒心。祖母也来尝尝。”
膳毕,泰王就回去了。
涵因知道她们母女要说体己话,自己在她们不方便。于是笑道:“娘娘去年种的芍药,不知这会子开了没有。”
贤妃扯出一个笑容:“开的正好呢,说起来去年我在洛阳的时候,还多亏了你照顾这些花。你去看看吧。”
涵因便拉着皓宁一起出来。皓宁还是懒懒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
后院中的花圃,芍药开的正艳,香气袭人。暾暾引蜂蝶飞舞;花枝招展,灼灼如锦云烂漫。皓宁看到这些花朵也绽开了笑容。
“这芍药花的香味怎么与咱们府里的不一样?”皓宁仔细的嗅着:“涵姐姐,你来闻闻。”
涵因也仔细闻着,发现上面的花朵反而不如花茎香气浓厚,上面的香气浓烈芬芳。下面确是醇厚沉郁。涵因仔细嗅着香气最弄的地方,发现那里苗圃的土。似乎松过,便拿起旁边的花锄,在那里刨了刨。一个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一截黑色的东西,虽然这香气里混合着芍药的花香,而且很浓厚,涵因还是认出,这就是泰王衣袖上沾的香气。
“这是什么怎么那么香?”皓宁的表情中充满了疑惑,眼神里的嘲讽一闪而逝。
涵因赶紧用花锄把周围的土拢起来,把那截月氏香埋会地下,笑道:“许是什么新鲜的花肥。”
皓宁眼睛转了转,也笑道:“是啊,怨不得这芍药开的这么好。”
这是,泰王的贴身宫女紫秀抱着东西从泰王住的聆风阁走了出来。看见涵因,忙给她见礼:“听说姑娘今天来,奴婢忙着差事,怠慢了。”
“紫秀姑姑这是?”涵因也看见聆风阁又出来几个太监宫女,手里也拿着东西。
紫秀笑道:“泰王要搬到瑞麟阁里。那边已经收拾停当了,我们再般些物什过去。”
“为什么要搬到那去?”涵因问道。
紫秀神色一黯,转而笑道:“娘娘体恤殿下每日在毓福宫和弘文馆之间跑来跑去的,瑞麟阁就在弘文馆边上,搬到那里近些。”说罢跟涵因匆匆告了个罪,领着那些宫女太监去了。
日光和煦,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涵因的心却沉在那华丽阴郁的宫殿中,越来越冷。
“娘娘休瞒我,是不是和泰王发生了什么龃龉?”老太太见宫女太监具退了出去,压低声音问道。
贤妃却面露忧色,咬着嘴唇。
大太太有些着急:“这里现在就我和你祖母,有什么就快些说罢。”
“我总觉得,自我怀孕以后,泰王就有些不对劲。”贤妃不再掩饰自己的疑惧之情,声音、神色都带着害怕。
老太太、大太太相互看看:“怎么不对劲?”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而且还总是往我身边凑。”
大太太说到:“你不是一直瞒着众人怀孕的事么。”
贤妃却打断道:“他知道,我敢肯定,就是从那会子起,他的眼神很奇怪,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至于怎么知道的,一宫的宫女们寝室都在一处,许是谁行动言语不谨慎,被人猜出了什么,况且,前些天太医公布我有喜了,那孩子也在,却一点都不惊讶。”
“只凭眼神、表情……”大太太笑道:“是不是娘娘太多心了……”
贤妃摇摇头,声音已经带着啜泣:“绝不是我多心,有一次他还差点害了我。上个月中,有一天,我那两只会说话的八哥儿,都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咬死了,血糊糊的,看着渗人。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查问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些个烂了舌头的就开始暗地里传言我宫里有古怪,我杖责了几个,才叫他们闭嘴。后来有一天,淑妃带着她的狗,就是叫‘雪团’的那只。我就带她到后院去赏花,那雪团忽地叫了起来,之后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猫来,和那狗追打起来。我避闪不及,差点摔倒,好在淑妃和陈妈妈扶住了我。后来一查问,才知道这猫是泰王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养在他屋子里,那时候我才知道,我那些个雀儿原来是这只猫咬死的,他怕我打杀了那只猫,就不准知情的宫人说出去——哼,说起来他那屋里八个宫女,八个太监竟都是口风紧的。祖母,母亲,您说这能怪我多心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笑道:“孩子们贪玩儿也是有的,再说,淑妃怎么好巧不巧带着狗来呢。”
“我也曾疑心淑妃,但一来我怀孕的事,外人并不知道,二来我当时怀孕时日还短,那段时间最容易小产。淑妃离我还远,大可不必扶我,我若摔倒,胎象必然不稳,若是她有心,现在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贤妃滴下泪来。
大太太听贤妃如此说,也起了疑心:“莫非那孩子知道,你若生了皇子,他便失了你的宠爱,因此做出这糊涂事来。”
“且不说这个,就说他这些宫人,之前我查问的时候,竟没人对我说实话,出了这事我再问,他们还妄图掩饰呢。他小小年纪,居然就有了调教下人心机和手段,其心可畏!”贤妃说话的时候,手紧紧的握着大太太的胳膊越握越紧。
大太太也很是惊讶:“没想到这孩子的心思藏的这么深。”
“母亲,您说他是不是知道了郑贵妃和韦贵妃是我亲自领旨赐死的。”贤妃甚至浑身都有些发抖。
老太太却喝断:“别胡说,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些,况且那都是皇上、皇后的旨意。”她握住贤妃的手,安慰道:“你是太紧张这胎了。我看只要小心些便是了。你瞧瞧你整日忧心忡忡的,现在小脸瘦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要把心放宽些,才对养胎有益,可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看泰王虽然心思沉了些,倒不像那种忤逆不孝的孩子。你切不可和他生分了。”
“是,祖母。我也不愿意那样,情分什么的我也不想了,毕竟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对他再怎么好,也不过尔尔。因此我也没处置他的宫人,就跟皇后娘娘回禀,让他暂时住在弘文苑边上的瑞麟阁,这样每日去听师傅讲课也近些。大家彼此不见面,好歹能存得住体面。”贤妃还是满面愁容,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老太太看着自己孙女的样子,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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